亡十三月 第232节

　　李道生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不是回忆具体的场景或事件，而是回忆那些无法被量化的体验：第一次看到日出时的震撼，失去重要之物时的痛苦，做出艰难抉择时的犹豫……这些充满矛盾与不确定的体验。

　　随着他的回忆，核心空间开始出现奇异的变化。

　　混沌中浮现出模糊的影像——不是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状态，一种量子叠加般的不确定性。

　　“这是什么？”轮廓的声音变得扭曲，“停止……这不符合规律！”

　　“这是你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李道生睁开眼，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纯粹的意识在混沌中回荡，“真正的创造需要不确定性，需要自由意志，需要接受失败的可能性。”

　　光带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断裂。

　　每断一根，核心空间就崩塌一部分。

　　那些断裂的光带没有消失，而是转化为一种介于光与暗之间的奇特状态。

　　轮廓的形状已经无法维持，它时而扩散成一片虚无，时而凝聚成一个奇点。

　　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我……是……永……”

　　“没有永恒，”李道生的意识如同涟漪般扩散，“真正的永恒必然包含终结的可能性。”

　　最后一根光带断裂的瞬间，核心空间如同镜子般碎裂。

　　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有一种深沉的宁静，如同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十二个世界的投影开始重新亮起，但这次它们不再是被抽取本源的状态，而是焕发出新的生机。

　　李道生看到每个世界中，那些被记录在命书上的名字都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而在山海界，一个人影忽然出现。

　　那个人影穿越重重空间，骤然出现在李道生身前。

　　“你赢了。”他轻声说到，语气中有感慨，也有不甘。

　　此人，正是无道。

　　虽然李道生是他亲自留下的“未来”，但当李道生真的解答出了，那个他自己都不曾找到过的答案时，一股名为“嫉妒”的情绪还是忍不住油然而生了。

　　“它是什么？”

　　无道忍不住问。

　　“是神，也不是神……”李道生的声音在此时格外平静，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真正的神早已死去，它是那个神为了复活自己，留下的一个死板的程序而已，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程序，它无法理解不确定性，所以当面对真正的存在时，它就会崩溃。”

　　无道恍然。

　　原来……

　　我始终无法理解的，是“不确定性”吗？

　　无道回忆过往，忽然发现……

　　自己似乎和这个“神”一样，无法理解“不确定”是什么。

　　也许，这是石头的天命。

　　死板，坚硬，固执，不知变通。

　　“我明白了……”无道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这时，十二个世界的画面突然剧烈波动起来！

　　李道生心底闪过一丝不安。

　　飞快地看向外神意志的崩溃处。

　　难道……它真的彻底消散了？

　　无道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十二个世界诞生自祂，祂死亡后，留下的复活之念维系着世界的运转。”

　　“现在，这个念头也被你破灭掉。”

　　“所以，这次世界是真的要毁灭了。”

　　无道的声音倒显得颇有几分兴致。

　　李道生看着十二个世界中的画面，当然也看到了大家的身影……

　　“不，还有个办法。”

　　他喃喃道。

第272章 我的世界

　　李道生站在崩溃的核心空间中，十二个世界的投影在他周围闪烁。

　　无道的身影已经消散，只留下最后的话语在虚空中回荡。

　　“原来如此……”

　　李道生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是由十二个世界的特质组合而成，天然亲和各个世界。

　　而现在，当外神的意志彻底消散时，这些世界需要一个全新的“因”来维系存在。

　　没有犹豫，李道生张开双臂，任由自己的意识开始扩散。

　　李道生的意识在虚无中扩散，如同一滴墨落入清水，渐渐晕染开来。

　　他感到自己正在分解——不是消亡，而是融入某种更宏大的存在。

　　十二个世界的特质在他灵魂中交织，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濒临崩溃的世界轻柔地托住。

　　李道生终于明白了无道创造自己的真正缘由。

　　不是为了留下什么种子，而是在接替。

　　外神的消亡带走了维系世界的“因”，而他，这个由十二界特质组成的容器，将成为新的“因”。

　　黄钟·人间界的草原上，苏陌师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铜镜从她腰间飞出，镜面剧烈震颤，映照出一张模糊的面容——那是李道生正在消散的脸。

　　她恍然一怔，明白了些什么。

　　下一刻，镜面恢复如常，只映出苏陌师苍白的脸。

　　在机械都市，任偶的机械瞳孔突然失灵，数据流中闪过一行陌生的代码：

　　【再见】

　　他愣在原地，核心处理器疯狂运转，却无法解析这行代码的来源。

　　杨鸦的数字屏幕上，所有数据重组为一幅画像，画中人对她轻轻点头。

　　风回站在高楼边缘，微风吹来，如同几声几不可闻的耳语……

　　无道仰起头，轻声问：“值得吗？当你的存在消失后，没人会记得你做了什么。”

　　李道生的声音已经越来越飘忽不定：“记得与否，不重要。”

　　“你会永远困在世界的夹缝，”无道的声音带着些罕见的疑惑，“成为维系世界的因，却无法真正存在，你会很寂寞。”

　　“所以呢，你要让我放弃，眼看着十二个世界崩塌？”

　　李道生忽然问。

　　无道沉默良久，突然抬手，一道金光没入李道生胸口：“这是我的本源，也许能让你保留最后一丝存在。”

　　李道生惊讶地看向他。

　　“石头也会好奇，”无道的声音消失，就连他的身影也在渐渐淡去，“我想知道，一颗心能坚持多久。”

　　当无道完全消失后，李道生感到自己的存在开始扩散到十二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成了草原上吹过的风，成了深海中涌动的暗流，成了机械都市里流动的数据，成了花园中绽放的花……

　　他的意识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寻。

　　时间流逝，星辰移位。

　　命书在李道生面前完全展开，每一页都亮起耀眼的光芒。

　　五件法宝——血玉珠、寒髓针、蔷薇剑簪、无生印和玄天鉴——环绕着他旋转，最终化作五道流光融入他的眉心长痕。

　　“回去吧……”

　　命书上所有记载的名字，都在消散，化为光点，向着十二个世界飘散而去。

　　李道生的意识，彻底消散，融入了十二个世界，与此同时，十二个世界的崩溃，也戛然而止……

　　世界的时代主角们似乎心有所感，齐齐望向了天空。

　　金色如织，重构了一个个全新的世界。

　　也许，它们曾经诞生自一位“神”的梦。

　　但现在，它真的变成了真实的世界。

　　十二个真实的世界……

　　只是，有个人永远消失了。

　　————

　　多年后。

　　黄钟·人间界的一座边陲小镇上，春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青石板路上。

　　集市上人声鼎沸，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荡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和新鲜草药的苦涩。

　　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年轻人蹲在街角的书摊前，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本泛黄的古籍。

　　他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清秀，却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淡金色痕迹，像是胎记，又像是某种神秘的纹路。

　　“小哥，这本书怎么卖？”年轻人抬起头，声音温和地问道。

　　书摊老板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正眯着眼睛打盹。

　　听到问话，他慢悠悠地睁开眼，目光在年轻人脸上停留了片刻，突然怔住了。

　　“小伙子，你看岔了，老头子可不是小哥，哈哈哈……”老者笑呵呵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