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十三月 第56节

　　李道生的感觉尤其敏锐，因为他的身体拥有趋向死亡的特性，此时此刻，他的呼吸无法控制的变得沉重起来。

　　难怪风回咬定了这栋大楼有问题，原来它的问题这么明显？

　　熄灯前和熄灯后，简直是两种状态。

　　不止李道生，陈云谢三人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一左一右，五个人都看向了街对面的这栋新月大楼。

　　恍然间，大楼似乎产生了某些诡异的形变？

　　它仿佛是某种生物的一部分组织，外墙也异化成了厚实的皮肉，皮上溃烂的疮口正流淌着颜色可疑的液体。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这栋大楼四处都散发着一股难以掩藏的腐败气息，像是一具死了许久却还会动的尸体，极其诡异。

　　可下一秒，它却还是一栋平平无奇的，晚上熄了灯的大楼。

　　刚才感受到的一切竟像幻觉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彼此交换眼神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幻觉，这栋大楼刚才的确改变过形态。

　　“都到这里了，应该可以告诉我，你和你的拟月生物非要进入这栋大楼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吧？”李道生看着风回，最后问了一次。

　　风回安静地坐着，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看到了……”

　　“原本已经死亡的母亲，进入了这栋大楼。”

　　“我的师父为了帮我查清真相，也冒险潜入这里，最终重伤逃出来，只留下了半句遗言……”

　　“地底连接天空，它在伪装月亮……”

　　风回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这个女人，就连哭泣都是无声的。

　　“好了，不用说了。”

　　李道生已经不需要知道更多了。

　　风回很伤心，但她不是个需要别人安慰才能恢复的人。

　　她很强壮，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一样。

　　李道生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奇，这么多嘴。

　　换位思考一下，也许李道生自己都不愿意讲出这些秘密，但风回竟全都告诉他了。

　　这下可能要负担起一些秘密的重量了。

　　不过，它在伪装月亮？

　　这句话让李道生心底有些莫名的寒意。

　　此刻已经是晚上九点，月亮早就出来了，一左一右，高高地挂在天上。

　　被风回这样一说后，李道生忽然觉得，两轮月亮好像都是活的？

　　奇怪……按理说，两轮月亮应该是一真一假才对，但他竟然觉得，这两轮月亮本该是一体的，它们同时挂在空中竟无比和谐，就像……一对眼球。

　　一对高居空中，居高临下俯瞰着大地的，浑浊，古老，诡异，神秘，却又充满疲惫的眼球。

　　李道生仰头看着天空，就这么看着看着，竟失了神。

　　就在这时，漆黑夜空中那一对月亮，竟然突然疯狂颤动！

　　与此同时，新月大楼也发出了诡异的“嘶嘶”声，就像夏日的夜晚，满山的虫子突然一起鸣叫那样。

　　诡异的嘶鸣声刺透了李道生的耳膜，直钻进他大脑。

　　“喂……李道生？”

　　风回摇了摇他的手臂。

　　李道生恍然回神。

　　月亮还是那两轮月亮，大楼还是那栋大楼。

　　“我怎么了？”他问。

　　“不知道，你突然看着月亮出神，”风回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我们该进去了。”

第65章 体内行走

　　“他们呢？”李道生问。

　　“已经进去一会儿了，”风回闭上眼感受了一下，“风告诉我，他们没有往下，而是去了大楼的上层。”

　　“你进入中吕世界是回家，我是意外。如果他们和我们一样，那他们应该也是为了完成楔子来的。”

　　“你是说，他们也会面临选择？”风回倒是没这样想过。

　　“也许吧，让他们在人类和拟月生物的立场之间做出选择也说不定，”李道生想想都觉得头疼，“不过不关我们的事，趁着他们往上潜入，我们抓紧时间往下。”

　　“嗯，跟我来。”风回低声说。

　　李道生点点头，跟着风回，从大楼的侧面，悄然跃上二楼飘窗，钻进了没完全关好的窗户里，进了大楼。

　　风回轻车熟路地带着他往下走，很显然，风回绝不是第一次进入这栋大楼了。

　　来自【十三月】和【第五季节】的五人，谁也没有看到，在他们全都进入这栋大楼后，那两轮挂在天上的月亮，竟陡然间迸出血丝，两枚宛如深渊的黑色瞳孔钻了出来，竟真成了两只眼睛！

　　这两颗眼球的视线交汇之处，分明就是这栋……新月大楼。

　　————

　　“小心些，这栋楼的布局，白天和晚上完全不一样。”

　　风回提醒道。

　　李道生闻言，干脆直接抓住了风回的手腕。

　　他之前电影看得不少，这种黑暗的复杂环境下，最容易和同伴走丢。

　　能抓手就抓手，为了男女之别搞出多余的状况才是真正的蠢货。

　　风回也明白他的意思，这黑暗的环境，只有她可以从空气的流动中获得信息，而且，她的确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两人从二楼下到一楼后，在黑暗中摸索了好半晌，一个人，一个声音都没出现。

　　明明一楼有大量的落地窗，从对面的商圈就可以看到，但此刻身在大楼内，却根本看不到近在咫尺，依旧亮着灯的商圈。

　　“往前方再走五米，就是向下的楼梯，我曾经白天的时候来过，下去的路被水泥堵死了，下不去。”

　　“晚上呢？”

　　“我也不知道，但会发生变化，是她告诉我的。”风回口中的她，指的是她的拟月生物。

　　“好，来都来了……”李道生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在黑暗中依旧点了点头。

　　他依旧紧紧握着风回的手腕，两人一前一后，迈下台阶。

　　一步……

　　两步……

　　三步……

　　向下的阶梯还在蔓延，但两人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进入一个新的地方了。

　　虽然是在黑暗当中，但向下的阶梯已经有整整五十步了，这不可能。

　　还要下多久？

　　白天风回见到的水泥浇灌，两人此刻没有碰到。

　　这栋大楼的晚上的确完全不同。

　　“哒——”

　　阶梯没了。

　　两人都站在了平地上。

　　说是平地，其实地面有些微妙的奇怪触感，并不算坚硬。

　　“我要打开手电了。”风回低声说。

　　“嗯。”李道生回应，这里实在太黑，而且空气的流动似乎也完全停止了。

　　比起制造一阵风来打草惊蛇，还不如打开手电筒让两人都能看清楚这栋大楼的底下到底是什么模样。

　　“啪——”

　　按下开光后，手电筒亮了。

　　可光芒刚散开，就让李道生和风回心底一惊。

　　这是在大楼的地下？

　　脚下的地面是腥红色的，凹凸不平，能看到黑色，青色，红色，一根根如血管般杂乱的脉络。

　　两侧的墙壁，以及头顶的天花板，竟也在缓缓靠近，又猛然退开。

　　而且无论天花板还是墙壁，也都是腥红色的，李道生拿手摸了一下墙壁，碰了一手血污。

　　“我们好像进了一个活物的肚子里，你看这墙壁和天花板，像不像它在呼吸？”李道生说，“你们的世界有这么大的拟月生物？”

　　风回摇摇头：“我没听说过，拟月生物更像是自然界已经存在的动物被异化后的产物。”

　　“自然界有这么大的动物吗……”风回喃喃道。

　　“也许是蓝鲸？拟月蓝鲸？”李道生开了个脑洞。

　　“鲸是什么？”风回疑惑地问。

　　“额，没事，继续走吧。”

　　反正是抱着大闹一场的心态来的，就算踩在这深一脚浅一脚的，疑似某种生物体内的器官上，李道生也很心安理得。

　　他打量起四周来，自己记忆中，另一个“我”应该就是被关在了这里。

　　这里应该算新月大楼的地下一层吧？

　　正想着，他忽然感觉到风回的手在发抖。

　　李道生一怔，看了一眼风回的侧脸，她眼神坚定，清秀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犹豫害怕的神情。

　　看来她是在激动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