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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之升迁记 第2节

由于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陈庆之决定先从人群边穿过去,去政府大楼先报到再说。

云水乡政府文书室,戴着老花眼镜的文书刘忠民拨通了组织委员龙永河的电话。不一会就结束了通话,龙永河现在乡下,大概半小时左右回来,他交待老刘让陈庆之先在文书室等着。

陈庆之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由于对大门口正发生的事情有着几分疑虑,他就主动问了问老刘具体情况。

原来三颗树村有个村民一周前出了车祸,身体多处受伤,腿也摔骨折了,肇事司机到现在还没抓到,家里已经贴进去一两万块钱的医疗费,而这个村民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家庭经济条件本来就比较困难,遇上车祸后可以说是雪上加霜,家属就纠集了几十号人到政府上访,提出了他们的要求:要么尽快找到肇事司机,由司机赔付医疗费,要么就政府出钱治疗。

此时,陈庆之已经下意识把自己当作了云水乡干部中的一员,内心还夹杂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好奇心,他跟老刘打了个招呼后便往院门口的人群走去。

大门口,老刘所说的武装部长韦大同,正苦口婆心地向在场村民做着解释,几位年轻干部也在一边帮着说话,大意就是政府正在想办法处理事情,今天晚上就一定会给村民一个满意的答复,三颗树村的书记也带着几名村干部在一边反复劝着。

过了大概二十来分钟,或许是知道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村民们终于答应先回去,但是在今天晚上八点必须要给个说法,否则,明天就是国庆节,一大早还要来乡政府堵大门。

看着上访的村民逐渐离去,韦大同不禁松了口气,同时迅速拨通了党委书记的电话。

“李书记,您好,经过反复做工作,村民已经答应先回去,但是晚上八点前一定要给他们一个答复,否则他们说明天还要来堵大门…我个人意见有两点,一是建议跟公安局那边再联系下,争取尽早破案,抓到肇事司机,二是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跟县医院那边沟通下,看看医疗费是否可以先挂账…好,那我等您电话。”挂断电话的韦大同喘了一口大气。

陈庆之赶紧上前作了个自我介绍。韦大同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陈庆之,心里有些吃不准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干嘛的,这时听到陈庆之自报家门,不禁细想:“不错嘛,这个年轻人第一天刚来上班,就能做到遇事不躲,看着还不赖”。心里不禁对陈庆之增添了几分好感,于是主动跟陈庆之聊了起来,陈庆之倒也老实,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两人聊了差不多十分钟,韦大同便接到了书记李木然的电话,得到了两个好消息,公安局那边有了初步线索,正在抓紧拘捕,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应该就能抓获肇事司机;经过县领导出面沟通协调,县医院答应先挂账,但是一周后要先付清至少一半的医疗费。

因为是在国庆节这个节骨眼上,县里也不希望发生乡政府大门被堵的群体性事件,以免破坏了全县人民欢度国庆的好气氛。所以医疗费挂账的事情在县领导的亲自过问和施压下,县医院最终迫于无奈答应了下来。

李木然指示韦大同将这两个消息迅速转告给家属,但是一周后付一半医疗费的情况,暂时先不要说出去,免得节外生枝。

韦大同是退伍军人,退伍那年参加了全市专门面向退伍军人招收人武专干的考试,考上后到省城读了两年人武专业,毕业后直接安排到乡里当了武装部副部长,三年前才提的武装部部长。所以,韦大同身上一直保留着军人那股雷厉风行的作风,接完李木然的电话后,跟陈庆之招呼了一声,立马奔赴村里。经过一番交涉,家属终于答应不再堵路。

就在韦大同刚走没多久的时候,组织委员龙永河就从乡下回来了。由于乡长也临时有事直接从村里赶去了县城,龙永河就通过电话请示了李木然。

根据李木然的指示,工作先不安排,等到国庆假期结束后再正式过来上班。随后,龙永河从文书室拿了一把钥匙,领着陈庆之去他的宿舍。

根据龙永河所说,政府大楼主楼已经没有房间了,食堂旁边的一栋二层小楼也早安排满了,唯有西北角的一栋砖混瓦房还有房间。龙永河一再强调,虽然瓦房的条件简陋,但是上面盖了瓦片,胜在冬暖夏凉,而且也更安静些。

虽然龙永河已经打了预防针,让陈庆之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所分配的房间后,发现确实非常简陋,就跟农村的瓦房差不多。他本以为龙永河说的是客套话,但是没想到真是大实话。

这房子是当年盖乡政府大院时修的临时房子,供施工人员住宿使用。由于是施工方自己住宿,所以房子盖的还算结实牢固,质量没问题,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自带卫生间,洗澡、上厕所都要去旁边的洗澡间、厕所解决;其次就是有些潮湿,不过现在是秋天,暂时倒没什么影响。

安顿下来后,陈庆之找了扫帚打扫了下卫生,然后找龙永河帮忙借了辆自行车,骑着车子去街上买了席子、毛毯等生活用品。考虑到今晚住一晚后,明天就准备回趟家,所以没有买齐所有的生活物品。

晚饭是在乡政府食堂包厢里面吃的小灶。龙永河上午接到陈庆要来报到的消息后,就请示领导在食堂安排了一桌饭,只是上午陈庆之没赶过来,就正好让给了一个临时过来检查工作的检查组。由于大部分人都回家了,龙永河干脆把晚上值班的几个干部都叫过来一起吃饭,就当是给陈庆之接风洗尘。

这也是云水乡乃至渔阳县的惯例,只要有新人来报到上班,单位上一般会安排吃上一顿,算是接风宴。龙永河考虑到书记乡长都不在,加上自己也不胜酒力,在喝酒这方面就没有过多强求,每人只拿了一瓶啤酒。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不佳,还是别的原因,总之,龙永河在饭桌上并没有多说话,连带着其他几位干部也有些沉默寡言,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场,半个多小时就吃完了饭。不过,陈庆之却记住了陪同吃饭的几位干部姓名,分别是农技员黄四成、林业站武双文、计生办刘文,以及乡政府聘用人员郭杰。

第4章辗转反侧

接风宴结束后,陈庆之主动去了龙永河房间坐了会,简单地了解了下云水乡的一些基本情况。龙永河是组织委员,在云水乡也待了几年,对于云水乡的情况可以说是随口拈来。

根据龙永河所介绍的情况,云水乡是山区乡,乡政府驻地为云水村,全乡有12个村,大概二万九千多人口,村民以外出务工为主,留在本地的村民主要靠发展中草药、毛竹、茶叶、山羊、养蜂等传统种养业谋生。

乡政府一共有33名正式干部,外加聘请的打字员、厨师等5名临时工,此外,乡里还有一支森林防火半专业队伍,在重点防火期以巡山防火为主,平时也会抽调参加处置应急突发事件,像今天发生的上访事件中,就有5名防火队员在现场待命。

党委书记李木然是去年刚从县委办下来的,个性比较强,上层人脉较广,乡机关干部普遍认为他的上升势头非常好,也有的认为他就是来镀金的,要不了多久就会高升调走。

乡长李清田是前两年由党委副书记直接就地提拔的乡长,比书记年轻差不多三岁,工作有思路,遇事也有主见,对云水乡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熟悉,在全乡干部群众中具有一定的威望。

两位主要领导都没有见过,但是给陈庆之的感觉,书记李木然像是“空降兵”,上层基础较好。而乡长李清田更多地像是“地头蛇”,下层基础好。虽然,陈庆之对于云水乡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但是此时也能分析得出,两位主要领导的关系肯定很微妙。

对云水乡有了大致了解后,看着时间不早了,陈庆之便见机告退,慢慢走回了自己房间。因为彼此并不真正熟悉,龙永河肯定不会和盘托出,将最真实的情况一一述说出来,所以今晚能对云水乡有个大概认识,就已经达到了陈庆之的预期目的。

走在路上,他想着今天的事情,原本估摸着现在是国庆节前夕,如果按照原计划,上午能赶到乡里先报个到,吃完午饭打个招呼后,想必就可以坐车回家过节了。但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才到乡里面,根本就赶不上末班车,只能在乡里面对付着先住一晚。

就在陈庆之用钥匙开房门之际,似乎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脚上划了一下,心里咯噔了一下。打开灯一瞧,原来是一只足有十多公分的蜈蚣,正从右脚边上往右侧墙角爬过去。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蜈蚣,令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吓出一身冷汗来。陈庆之瞬间就觉得心都凉了,心想: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呢。

他到房外找了根小木棍,一狠心,把蜈蚣给戳死了。然后又在房间里面找了找,看看还有没有蜈蚣等其他东西,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蜈蚣在房间里面出现,说明这个地方确实比较潮湿,下次得去找点生石灰,撒在房外和屋内墙角,驱驱湿气。

随后,陈庆之简单收拾了房间,接着便去洗漱。由于奔波了一天,陈庆之感觉有些疲惫,早早地就躺在床上睡觉。原本刚才还有些睡意,但是一躺下后,睡意却似乎全部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一直都有恋床的缘故,陈庆之只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个晚上一般是睡不好的,总是在翻腾着身子。今晚也是如此,虽然有些疲倦,但是却睡不着。

不知为何,躺在床上的陈庆之忽然觉得,心里特别堵得慌,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而且还有一种心脏都要飞奔而出的感觉。此时,陈庆之既有当了国家干部后应有的兴奋感,又因为对未来没有任何把握,似乎也看不到努力的方向,从而生出了对前途命运的莫名担忧。

人在陌生环境会产生恐惧感,这属于正常的心里现象。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解释恐惧是一种有机体企图摆脱、逃避某种情景而又无能为力的情绪体验。因此,陈庆之来到了云水乡这个陌生的环境,心里面产生不安的反应,带着烦躁情绪,这是一种非常正常的生理反应。

“陈庆之,你这样的选择是对的,虽然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公务员,但是好歹离家里近点,自然环境、风俗习惯跟老家也都差不多,不需要有什么思想负担。”

“陈庆之,你现在的路子是错的,当初留在广东多好,现在说不定就是打破公司晋升销售主管的最快记录的了,以后肯定还会是经理、副总经理、总经理,没准还能自主创业,当个企业家,这样不是更风光吗?”

“陈庆之,回来有回来的好,最起码这边的空气好、水质好,风土人情也是熟悉的,比起广东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空气好是好,但是不知道走这条路有没有什么发展前途,似乎看不到一点未来的方向,怎么感觉特别的迷茫!”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陈庆之心里不断交织着,令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陈庆之才终于睡着了。夜里,他做了一个很费力气的梦,以致醒来后都感觉浑身乏力。

在梦中,陈庆之一直不断地朝东边奔跑着,追逐着清晨地太阳,他希望可以离太阳近点,让太阳把自己照耀的更温暖一点,但是不论他怎么追赶,就是追不上。然而奇怪的是,虽然一直在不断地奔跑着,陈庆之却丝毫没有觉得累,似乎有股无形地力量,在源源不断地补充着他的体力,使得他能有力气一直朝着太阳跑下去。

清晨六点刚过,陈庆之就从睡梦中醒来了。这也可以算作是他恋床的第二特征吧,只要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睡觉,第一晚往往睡不踏实,而且第二天还很早就会醒来。每次只要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的实际睡眠时间一般就在五六个小时左右。

洗漱后,在院子里面找了个僻静地方打了一套长拳。打完两遍拳后,陈庆之又去跑步,趁机打量一下政府大院。昨天因为来报到时,正赶上了上访事件,还没好好瞧瞧云水乡政府院子的情况。第5章回家
云水乡政府坐北朝西南,门口就是一条省道,大门里边的两侧是两颗大樟树,足有上百年树龄。据说当初选择这块地方盖政府大楼,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时任乡党委书记看中了这两颗大樟树,派出干部反复给有关村民做思想工作,才把这块地方给征用下来。

院子将近有5亩地大小,三千多平方米,正中是一栋五层的办公主楼,主楼左侧是食堂,食堂的二楼是几位厨师和聘用人员的房间,主楼右侧稍远点就是陈庆之住的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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