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之升迁记 第3节

食堂旁边有一大块空地，大部分浇了水泥，原本当时的乡领导是准备搞个篮球场，但是还没建篮球场就调走了，后来的几任领导都不喜欢打篮球，这块地也就闲置一旁。没浇水泥的那部分地，食堂的阿姨在那里种了些菜，之前还养过鸡鸭，但是现在的李木然书记看了后说不卫生，就没再养了，要不然食堂不仅能吃到放心的新鲜蔬菜，也能偶尔炖只土鸡改善改善伙食。

院子的绿化很简单，除了两颗大樟树，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桂花树，直茎大部分都有鹅蛋大小，每到八月中秋，整个院子就会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隔着上百米远就能闻到香味，不论是县领导还是普通的老百姓，都要称赞一声“真香”。云水乡干部每每听到这样的赞扬声，都会自豪地挺起胸脯。这也成了云水乡政府最大的特色了，在渔阳县算是独一份的。

七点半，到了早饭开饭时间，陈庆之慢步走向了食堂。云水乡食堂采取的是记账制，每餐只要两毛钱，谁在食堂吃饭就自行到挂在墙壁上的名册签个名，月底盘点后再到乡政府会计处交钱。签名全靠自觉，也没有人监督，但是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签完名再去打饭，没有人会为了两毛钱的事情被众人看扁了。

吃过早饭，陈庆之就去了大门口对面等待回城的班车。八点零五分，坐上了班车，中午十一点到了县城，然后买了下午一点回老家的车票。

下午五点半，陈庆之拖着一身的疲惫感，终于回到了家。

一路上，见到不少同宗的叔伯兄弟，跟往常一样，陈庆之热情地与所遇见的每一位亲友打招呼。

大家显然早就知道陈庆之端上铁饭碗的喜事了，一个个都高兴地祝贺着，说着好听的吉利话，有的说是小村子里面飞出了金凤凰，有的说早在陈庆之还小的时候就看出他有出息，有的干脆直接预祝他早日当上市长、省长，面对众人热情而又善意十足的称赞声，陈庆之有些不好意思地一一回应着。

母亲王洛月见到儿子回来，非常高兴，二话不说就去抓了只鸡宰了炖汤。

跟往常一样，陈庆之主动跑去厨房帮助母亲炒菜做饭，并且简单说了说报到上班的情况。

就在刚准备好饭菜的时候，父亲陈礼平从外边回来了，原本进入院子还在高声说话的他，看到陈庆之后就立马打住了。

吃饭的时候，陈礼平板着一张脸，父子俩还处在冷战中，谁都不主动开口跟对方说话。

其实，看到儿子考上了公务员，而且还老老实实地去了上班，陈礼平心里是非常高兴、非常得意的，逢人就主动说起儿子渔阳县乡政府上班，惹得旁人一阵羡慕，外加一箩筐好话。但是性格一直异常执拗的他，实在是抹不下脸皮主动跟儿子握手言和。

而此时的陈庆之，虽然答应去了乡政府上班，但毕竟是被逼的，心里怎么都有几分不痛快，加上昨天刚上班时就突然萌生出的迷茫感，对前途未卜带来的困惑侵袭着他，也就不愿在饭桌上开口介绍上班报到时的情况，因此，父子俩一直在冷战着，就好像是有一层正散发着寒气的薄薄冰块，把二人分隔在一个世界的不同两面，虽然离的那么近，但却触摸不到彼此。

陈庆之吃过晚饭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看书。由于是在熟悉的环境，加上坐了一天车，今晚很快就进入梦乡，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上午，陈庆之去了街上二叔家看望爷爷奶奶，两位老人一直住在二叔家，他经常都会去看望自己的爷爷奶奶。陈礼平从陈庆之小时候就开始教育他要孝敬长辈，在这方面管的特别严格，这么多年下来，也足以证明陈庆之确实算得上是孝子贤孙。

吃过午饭后，陈庆之去了水库里面钓鱼，虽然技术一般，但他就是喜欢钓鱼，只要心情不好，而且有机会的话，他都会找个地方钓鱼。有时候坐上半天都没有一条鱼上钩，但在耐心等待中，在满怀喜悦地盼望中，能让他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今天运气不错，调了2条大青鱼、1条草鱼和1条鲫鱼。傍晚回到家后，陈庆之就钻进了厨房，也不需要母亲帮忙，三下五除二，就弄出了一桌全鱼宴。半斤重的鲫鱼炖了一大盆汤，一斤出头的草鱼直接红烧，大青鱼清蒸。

晚上，一家三口吃的其乐融融。席间，看着满满地一桌菜，母亲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大女儿，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要是老大也在，就太圆满了”。

陈庆之闻言，赶紧朝母亲挤了挤眼睛，母亲会意，立马打住不再说话。

听到王洛月的话后，陈礼平的筷子微微顿了顿，但是没有说什么，吃饭的速度却不自觉地加快了些。放下碗筷后，就说要出去打几圈麻将，晚点才会回来。

“妈，你怎么又提起姐姐的事情了，这不是给爸心里添堵吗？”待父亲走出院门后，陈庆之有些责怪地说了母亲两句。

“老二，我这是不自觉地想起了你大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姐音讯全无，也不知道过的怎样，有没有受什么委屈？”王洛月越想越是伤心，泪珠很快就奔涌而出。

“大姐那么要强，从小就不是容易吃亏的个性，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别人哪里占得了大姐半点便宜，妈，您就放宽心吧，说不定哪天大姐就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而且还带着姐夫和您的大胖外孙一起回来呢！”眼看母亲想起了伤心往事，陈庆之赶紧打趣了几句。

“婚姻从来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姐要是真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嫁出去了，她今后要是敢回来，我决不饶了她。不过，真要说起来，还是你最听话。这老话说的一点没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大姐都没嫁出去，就狠心地连爸妈都不要了！”王洛月心里其实还是很牵挂唯一的女儿。

“老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是老封建、旧思想，只要大姐自己过的幸福就好。”陈庆之笑着回道。

“你姐太要强了，性格太固执，这点就跟你爸一个样，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哎，有谁家的女儿会这么狠心，大学一毕业就远走高飞，到现在都五六年了，一点音讯都没有，我这哪是生了一个女儿，分明就是前世造了孽，让我这辈子摊上这么个事。”王洛月的心里面对女儿还是有着几分抱怨，但是抱怨归抱怨，对女儿的牵挂之情确却是真挚的。

母子俩又聊了几句，王洛月才去收拾碗筷。

第6章正式上班

陈庆之的大姐陈庆妍是在武汉读的大学，毕业那年坚决要去上海发展。虽然在教育培养子女读书、鼓励引导出人头等方面，陈礼平一点都不含糊，而且可以说非常开明，咬着牙把姐弟俩供到了大学毕业，原本也没指望他们能怎么样光耀门楣，只期望他们一辈子可以平平安安，不用像自己夫妻俩一辈子这么辛苦操劳就行。

不过，在陈庆妍决定毕业后远赴上海发展方面，他的思想却非常保守，态度异常鲜明，总认为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大城市打拼很辛苦，也不放心，还是回到老家考个公务员，或者当个老师就很好，然后嫁个厚道人家，早点生个大胖小子，父母也多少能在一旁帮衬着点。或许这也是很多父母对子女的独特爱意，也许有些自私，但出发点却是善意的。

父女俩因为毕业后的工作去向问题产生了严重分歧，双方都不让步，最后导致的结局就是陈庆妍毕业后直接去了上海，家都没回，而且赌气之下，一直没有跟家里联系，到现在一晃都已经五年多了。

其实，陈庆之原来也是准备在广东发展的，但是因为姐姐的事情发生在前，心里实在是有些担心，如果自己也狠心南下，父母说不定就会遭受不了打击，所以斟酌再三，还是选择了妥协，放弃了坚持自己毕业时的梦想，回到了家乡当了一名小公务员。虽然是临县，但是毕竟与父母隔的没那么远，什么时候想回家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回去。

“亲爱的姐姐，你现在还在上海吗，在那边过的好吗，有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弟弟多么想在你遭受委屈的时候，能陪在你身旁，一如小时候我被人欺负时，总是你挺身而出保护我的样子。姐姐，你有没有遇上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有没有遇到一个可以照顾你辈子的人呢？我想，你一定能遇到自己的心上人！”晚上，躺在床上的陈庆之不由得想起了姐姐，姐弟俩小时候一起玩耍的画面，正一幅幅的闪现在脑海里，仿佛就像一部老旧电影放映机，在不停地播放着那些已经远逝而去的时光。

夜里，陈庆之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见到姐姐终于回来了，并且不是一个人，而是开了一辆宝马带着丈夫、儿子一起回来的。很奇怪的是，父亲竟然没有责怪姐姐，两人终于冰释前嫌，全家人喜气洋洋地围在一起，吃着这么多年来地第一次团圆饭。

随后的几天假期，陈庆之不是去走亲戚，就是去水库钓鱼，或者在家里看看书。这个时候，实在是找不到同样回家休假的同龄人，所以假期过的也有点索然寡味。

最后一天假期，陈庆之带了些衣服，挑了几本书后就坐上班车回云水乡政府了。下午四点就到了，比预料的时间要早些，他就找人借了辆自行车去街上把日常生活用品置办齐全了，并且按照简约、整洁的原则，对房间进行了简单装饰，带着一点淡淡地书生气息。

次日一早，在组织委员龙永河的带领下，先后去了书记、乡长的办公室报到。党委书记李木然由于下午就要去市委党校培训一周，仅仅只是简单地聊了几句后，就交待陈庆之先在乡政府熟悉环境，等过段时间再安排具体工作。

乡长李清田没有过多的指示，就说以书记说的为准，但是交待龙永河带着他先熟悉熟悉乡里边的工作环境。

根据主要领导的指示，龙永河带着陈庆之到政府院内各个办公室转了一圈，让大家认识一下新来的公务员，也顺便简单地给陈庆之介绍下各个站所的干部，以及主要工作职责。

随后，龙永河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走之前交待陈庆之自己去各个办公室转转，多接触接触乡政府的同事们，彼此再熟悉下。

一下子接触好几十号人，陈庆之根本难以记全，而且有几个人看着还很相像，对于他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一下子难以分辨清楚。不过，好在大门口有个公示栏，所有干部职工的照片都在上面，有姓名、职务等基本信息，极大地方便了陈庆之认人。

接下来的几天，陈庆之照旧是先到各个站所办公室喝茶，聊聊天，听听同事们说着工作上、生活上的事情。没几天功夫，他就基本把所有干部职工都认全了，除了两位同事长得有点像，有一回喊错了名字，之后再没发生过喊错名字的现象。

陈庆之抽空用父母给的生活费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在乡政府，看到谁比较忙，就主动上前帮忙，没事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下村瞎逛，逐渐地熟悉掌握云水乡的风土人情。

有一天，陈庆之还特意去了解当初三颗树村村民的上访事件，得知已经得到了妥善处理，公安局抓到了肇事司机，经过协商谈判，由肇事司机赔付了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等费用共计21万元，事态终于得到了圆满解决。

兴许是从小生长在农村的缘故，在云水乡生活了几天，陈庆之一点也没有觉得有生疏感，有时候骑车慢行在乡间的小道上，望着道路两边金黄色的稻谷，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舒服感；或者傍晚行走在乡间，望着处处炊烟袅袅，耳旁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孩童哭闹声，反而倍觉亲切，这样宁静的生活太有诗情画意了，充满着温馨幸福。

每次下乡遇见村民的时候，陈庆之都会主动与他们搭讪，借机了解农村的情况，以及云水乡的风土人情。

有一回，他在乡下遇到一条叫得非常凶的狼狗，幸好主人及时出来唤住了，那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还非常热情，邀请他到家里吃午饭。不过陈庆之虽然会些拳术，但是看到那条大块头的狼狗，心里还是有着一丝害怕，连说还有事情要办，急匆匆地骑车回乡政府食堂吃饭去了。

在乡政府里面，陈庆之发现年轻人只有六七个，而且大学本科学历的年轻干部只有他一人，其余的大都是农校、林校这些涉农类中专毕业的，其中他接触比较多的是农技员黄四成、林业站武双文、民政所娄子建，以及财政所会计郭兰、计生办王凤这两位女干部。有时为了拉近与其他同事的距离，他会主动加入他们的文体活动，比如打牌、打羽毛球等等。

第7章小冲突（一）

陈庆之发现，在乡政府，最常见的娱乐活动就是打牌，云水乡的男干部偏好斗地主，而女干部则喜欢打拖拉机。陈庆之原本是不大喜欢打牌的，但是打羽毛球的人太少了，很难找到合适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