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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207节

可是卢忠依旧没有得到足够的消息,他把几条关键的线索,钉在了一个板子之上,认真的看着这些线索,陷入了沉思之中。

千丝万缕都指向了私设的密州市舶司。

朱祁钰来到花萼阁,春暖花开,依旧是倒春寒的日头,汪美麟只是开了一个小窗,通风换气。

一众后妃,正在做女红,陛下四季常服,不过八套,而且还不让多加督办,他们做的女红,主要是各类的补子。

朱见济已经三岁了,他已经能够稳当的跑来跑去,话虽然没有朱见深说的那么流利,但是日常交流,已经无碍了。

孩子小的时候,说话说不清楚,只有常陪左右的父母,能够听得懂,朱见济说话已经开始流利起来,不需要带翻译了。

朱见深摇着朱见澄的摇篮,手里攥着不少的吃食。

“这个肉脯,弟弟还没长牙齿,还不能吃呢。”朱祁钰抱起了朱见济,笑着说道。

朱见济将肉脯放到了袖子里,十分确定的说道:“我给他留着呢,等他长大了再给他。”

朱祁钰抱着朱见济,走到了座位前,笑着说道:“可是那时候就已经坏掉了啊。”

“啊?”朱见济显然没有思考到这个问题,愣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把纸包好的肉脯拿了出来。

“给爹爹吃一块行不行?”朱祁钰笑着和朱见济抵了抵脑袋,看着那肉脯说道。

朱见济立刻摇头,挣扎着从朱祁钰身上下来,噔噔噔的跑到了杭贤的身边,小声的说道:“娘,爹又要抢我肉脯吃!”

朱祁钰一愣,呵呵的笑着说道:“嘿,这小家伙,学会告状了啊!”

汪美麟无奈的看着朱祁钰,将针插在线团之上,十分郑重的说道:“夫君,讲武堂不几日就要开课了,夫君国事为重,臣妾不好说什么。”

“可是这家总是要回的,唐妹妹和李妹妹要是到臣妾这里哭,也不说事儿。”

她们俩想见夫君,汪美麟还想见夫君呢。

但是京师哪里都有夫君,唯独这泰安宫里摸不到人影。

也就过年的时候,陛下能在宫里好生的歇几天,但多数时间,还是在御书房里捣鼓来、捣鼓去,偶尔一阵风一样,就奔着王恭厂或者石景厂去了。

朱祁钰点头说道:“嗯,朕答应你。”

朱祁钰哄了哄孩子,逗弄了一下朱见澄,就换了身衣服,准备去讲武堂。

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经过了一年的稳定运行,终于有了轮廓文章,不再是去年一样,什么都是临时操办,处处都显得匆忙。

各种制度逐渐完善,杨洪也能轻松许多。

于谦说一项政策只有试运行三年,才能算是一个足够稳定的政策;运行五年之后,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可以执行的政策;能够稳定的持续的运营二十年以上,这个政策依旧稳定且正常,那就是长久之策。

朱祁钰对这段话颇为认同,这一年来,无论是农庄法、讲武堂、官邸法,都在进行着不断的尝试革新,一步步的向着正轨而去。

改革就向锯木头,有时向前、有时向后,有时向左,有时向右,但总体是深入发展的。

朱祁钰要保证自己在二十年内,不溶于水,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新政才有可能,不会人亡政息。

次日的清晨,朱祁钰打马来到了文华殿前,今日常朝廷议。

办几件事。

第一件事,确定下山东按察司佥事人选,挂都察院左右佥都御史衔,彻查密州市舶司私市。

第二件事,就是过年前,说要设立的新马政和宣府等地贡市,开放等诸多事宜。

第三件事,则是驸马都尉赵辉,要剥其勋爵地位。

驸马都尉也是勋爵,甚至位在伯爵之上,这是极其不合理的,朱祁钰打算先把驸马都尉的勋爵二字去掉,改为唐时的秩从五品。

朱祁钰来到了文华殿,文华殿的长桌上,压着一块透明的琉璃瓦。

兴安做事很周到。

琉璃瓦压着,朱祁镇在德胜门前,被焚烧了半个的龙旗大纛,才能历久弥新。

这是杀人诛心,这是警示!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见到陛下走了进来,赶忙行礼。

朱祁钰点头说道:“朕安,坐。”

礼部尚书胡濙立刻说道:“陛下,太祖高皇帝膝安庆公主,洪武十四年下嫁欧阳伦。”

“欧阳伦颇有不法,洪武三十年,茶禁方严,欧阳伦数遣私人贩茶出境,所至绎骚,虽大吏不敢问。”

“欧阳伦有家奴周保者尤横,辄呼有司、科民,车至数十辆,过河桥巡检司,擅捶辱司吏。司吏不堪,以闻。”

“太祖高皇帝闻之大怒,锦衣卫坐实查补,赐欧阳伦死。周保等皆伏诛。”

“臣以为若是驸马都尉赵辉,真的贪赃枉法,可徇此例。”

胡濙平静的说完了。

朱祁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欧阳伦尚了朱元璋的女儿安庆公主,安庆公主,那可是朱元璋与马皇后嫡出。

洪武三十年,欧阳伦数次遣手下走私茶叶出境,从中谋取暴利,但是因为欧阳伦是驸马都尉,有司大吏,不敢过问。

欧阳伦有个家奴周保,过河桥巡检司,捶辱司吏,而且还打伤了数人。

朱元璋大怒,查实之后,赐死了欧阳伦,周保等恶奴,一并被赐死。

胡濙在干嘛?

在给陛下洗地啊!

陛下没有明确表态的时候,胡濙说,念其先朝驸马,姑宥之,亦未尝不可。

等到陛下把人扔进了北镇抚司,胡濙又说,陛下请看,太祖高皇帝干过,你随便折腾就是。

礼部把地都洗好了。

甭管怎么办,陛下都是有理有据,符合宗族礼法,更符合礼制,更是祖宗之法!

李宾言愣愣的看着胡濙,用力的挤了挤眼,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胡濙,这难道就是六部明公的实力吗?

对于李宾言而言,胡濙前后态度转变之丝滑,完全让李宾言直呼…专业!

于谦也是满脸惊讶的看着胡濙,此人屹立于朝堂之上,四十年不倒,被誉为大明朝堂常青树,那是绝对有道理的。

一众朝臣,叹为观止。

“胡爱卿就坐。”

朱祁钰示意胡濙就坐,他坐直了身子说道:“既然胡尚书提到了驸马都尉的事儿,今天就先议一议驸马都尉,朕决议革除驸马都尉勋列,以秩比五品为准。”

这件事就是跟礼部说,因为宗人府事归礼部管理,大明的皇帝不会允许自己的头上还有个大宗正之类的人,压在自己的头上。

胡濙认真的斟酌了一番说道:“北魏太和十七年,驸马都尉,专加帝婿,简称驸马,为从四品上,太和二十三年改六品,北齐从五品,历朝因之。”

“隋初驸马都尉隶左、右卫府,从五品,大业三年废驸马都尉改都尉。”

“唐代复置驸马都尉,无定员,从五品下。”

“宋代从五品,辽代列为北面皇族帐官,金代正四品。”

“臣以为陛下所言甚善。”

太和十七年,是公元493年。

胡濙从一千多年开始说起,从驸马都尉这个衔儿,专加帝婿开始,一直说到了元朝,驸马都尉就一直是五品上下浮动。

胡濙说陛下是对的,而且有理有据。

朱祁钰点头说道:“诸位公卿,可有别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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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有些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

朱祁钰看着朝臣们不说话,点头说道:“既然没人反对,那就制诏吧。”

胡濙这地,都洗到了一千多年前,让朝臣们怎么去反驳呢?

无从反驳。

大明驸马都尉畸形,是历史遗留问题,用太祖高皇帝的原话说,在创业之时因功结亲者,尤当加厚,其官品不可太高,虽高亦止授以优闲之职。

洪武三十年,太祖高皇帝已经意识到了驸马都尉,应该回归他的历史该有的地位,秩五品,所以才会赐死欧阳伦。

可惜,此时的朱元璋,已经没有精力去处理这等微末小事了。

毕竟太子朱标死了,如何让朱允炆顺利平稳登基,坐稳天下,才是朱元璋的头等要务。

可惜的是,朱允炆手握天大的优势,被燕府打出了【奉天靖难】的结局来。

这是朱祁钰在兵推棋盘上,在不使用兴安的前提下,绝对打不出的结局。

但是朱允炆硬生生的送出来了。

“山东密州私市,诸位明公,就从无耳闻吗?”朱祁钰敲了敲桌子,说起了第二件事。

密州市舶司私市,规模一定极其庞大,否则朱祁钰这个如临九霄的皇帝,是不可能知道。

在朝臣之间,这大概是公开的秘密了吧。

于谦摇头说道:“陛下,臣诚不知。”

王文也是问心无愧的说道:“陛下,臣亦不知。”

于谦、王文,巡抚地方十余年,唯独没有巡抚山东,而且多数都在陕西、陕西、河南等地巡抚,他们不知道几千里意外的是,也不稀奇。

但是其他人呢?

朱祁钰看向了胡濙、王直、俞士悦、金濂、石璞。

石璞俯首说道:“臣诚不知。”

工部是六部之末,石璞以前的地位,也就是和勋臣外戚争夺下帝陵的修建权力,工部早就没有了永乐年间,修建北京皇城时候那种煊赫一时的地位。

王直叹了口气说道:“臣略有耳闻,但不知其详,家中曾有书信谈及贸易之事,臣实在是一窍不通。”

王直在京活动一应由宗族提供,这件事,朱祁钰知之甚详。

金濂俯首说道:“陛下,臣之前掌刑部时,曾略有耳闻,却不知已经闹大了这个地步,之后就随军征战福建,对此事不甚了解。”

金濂说的是实话,他从未履任山东,家境普通,父亲、爷爷都是普通的百姓,他想参与到这等买卖,也没人带着他一起做。

胡濙左看看右看看,为陛下洗地了这么久,终于轮到他为自己洗地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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