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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318节

仝寅拿着自己占卜的结果,连连摇头的念道:“《乾》之初,曰:大吉。四为初之应,初潜四跃,明年岁在午,其干庚。午…”

这段占卜之辞的大概意思是:「乾为皇帝,巽为反兑,巽为绳直,主皇上出征不利,有被俘之象,但皇上会在景泰元年回到京师,可惜大位已经被弟弟所占据,皇帝像潜龙一样被软禁,但无生命危险。」

「并且丁丑年寅月午日,皇上会成功复辟。」

当初仝寅做这段卦辞,当然是为了给稽戾王复辟,制造舆论声势,和折腾一套天人感应的说辞。

但是大皇帝直接把稽戾王杀死在了太庙里,这段卦辞的后半段,便再也无法兑现了。

大隆兴寺的杨禅师、福隆寺的仝寅,乃是会昌伯孙忠养来糊弄朱祁镇的大师,一旦不利于他们,就会占卜为凶险,让朱祁镇犹豫许久,而无法决定。

这都是老招数了。

本来仝寅打算秽土转生,再利用虽未的天人感应那一套,博得新皇帝的欢心,或者干脆得到正统年间的地位和尊崇。

仝寅策划了墙皮脱落为真武大帝像的全过程,结果大皇帝第二天就给他把准备了许久的墙皮大计给糊上了。

而且他的几个徒弟想要再制造点类似的天人感应的事儿,就被大皇帝的鹰犬给抓了。

孙继宗找到了仝寅,鬼蜮伎俩的同道中人,再次一拍即合。

但是仝寅完全没想到,他的人别说进澄清坊了,连弓箭都进不去!

失败之后,仝寅当然想过跑路,但是哪里能跑得了?

仝寅急的满头是汗,他将很多的筮草扔进了火盆之中,将乌龟壳放了进去,希望能够得到结果。

在生死危急的时候,仝寅只能自己骗自己了,他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缇骑们将福隆寺团团围住,一道道木梯被搭在了院墙之上,数百人从木梯之上,冲进了福隆寺内,无论是香客还是僧侣,亦或者是大师,立刻被缇骑们尽数控制。

“嘭!”

卢忠袁彬二人,带着缇骑踹开了仝寅的房门,仝寅还在烧筮草占卜。

京师九门虽然洞开,但是往来盘查周详,像他这样的江湖名人,这个时间点,根本无法离开京师。

“嘛呜嘛呜哄…”仝寅听到了动静,人都吓了个哆嗦,嘴里是莫名其妙的话。

但是筮草还是慢慢熄灭了,龟壳完好无损,仿佛在嘲讽他一样。

“别念了。”缇骑占满了房间,四处的搜查着。

而仝寅则是强装淡定的转过来来,平静的问道:“几位缇骑,是要行占卜之术吗?鄙人…”

“带走!”卢忠懒得跟仝寅废话,直接让两个缇骑把人犯带走。

“卢忠、袁彬,尔为酷吏,万死无法救尝你们的罪孽!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仝寅一听要被带走,吓得连连后退,指着卢忠便开始痛骂。

卢忠一乐说道:“袁指挥,咱俩看来没抓错人啊,认得我,也认得你。”

袁彬不住的点头说道:“看来是找到正主了。”

卢忠一直查补到了日暮时分,才匆匆赶往了讲武堂,禀报之后,上了聚贤阁。

“陛下,查补清楚了。”卢忠小心翼翼的说道。

卢忠说的是泰安宫遇袭,到底是谁在其中配合,可不仅仅是仝寅这种巫蛊骗人的家伙,他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去干这种事儿。

朱祁钰平静的问道:“都有谁?”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天下利来,天下利往

卢忠思考了片刻说道:“臣抓到了个术士。”

他将自己查补仝寅的整个过程全都说了出来。

朱祁钰一愣,这个术士他居然知道。

仝寅在整个夺门之变之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在原来的历史线里,明代宗废掉了朱见济的太子位后,就将南宫的门用铅浇灌了,目的就是防止有人居中联袂。

作为明代宗手下最忠诚的鹰犬,卢忠开始谋划金刀案,来坐罪那时候是太上皇的明英宗。

当时的党争已经因为太子案,变成了党祸,旗帜鲜明的支持换太子的有胡濙、于谦、王文等人,反对废太子的有徐有贞、李贤、杨善等人。

这种党争之下,卢忠构陷太上皇之后,再次激化了这种党争。

面对党祸盈朝的乱象,明代宗皇帝对是否杀掉明英宗产生了一丝犹豫。

正是这一丝的犹豫,让卢忠变得惶惶不安。

这个仝寅作为京师最知名的术士,给卢忠算了一命,说的神神道道的,唬住了已经变得惶惶不安的卢忠。

在金刀案三堂会审的时候,卢忠不敢再继续下去构陷太上皇造反一事,他不知道自己的皇帝明代宗到底是怎么想的,便开始装疯卖傻,希望能够躲过一劫。

金刀案最终以杀死了两个明英宗的两个太监阮浪和王瑶,而结束。

最好的杀死明英宗的机会,就这样因为明代宗的一丝犹豫,消失不见了。

明代宗的这丝犹豫有很多的方面,一来朝中党祸已起,金刀案真的坐罪到了太上皇头上,党祸立刻盈天,这对朝局不利。

二来,就是明代宗本身念及亲亲之谊,觉得怎么也是哥哥,应当不会如何。

就是这一丝丝的留情,正是这一点点的亲亲之谊,成为了明代宗的突破口。

好人就会被枪指着!好人就会被构陷!

卢忠装疯卖傻,明代宗在锦衣卫的最大的鹰犬没了,锦衣卫开始失控。

最终明代宗的孩子朱见济被害死,已经成为杭皇后的杭贤悲痛欲绝,最终病逝。

接连的打击,再加上一直没有子嗣,明代宗也开始生病,朝中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不过现在好了,稽戾王已经被朱祁钰亲手杀死在了太庙之内。

卢忠逮捕仝寅的时候,仝寅说了历史上相同的话:卢忠,尔为酷吏,万死无法救尝你的罪孽!

卢忠十分大方的承认了自己是酷吏的事实,然后给仝寅来了北镇抚司的大套餐,仝寅便把他背后的人,交待的一清二楚。

卢忠的陛下可是没有一丝丝的犹豫,他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办错了案。

朱祁钰闭目良久,他睁开了眼睛,吐了口气问道:“是永嘉大长公主所为吗?”

卢忠摇头说道:“应当是大长公主的儿子郭珍干的,大长公主年岁大了,不视事很久了,这里面涉及到了争爵之事。”

朱祁钰点头,面色复杂的说道:“那就查办吧,都把天下事,当家务事闹腾,眼里还有一点点体统吗?还有一点点大明吗?”

永嘉大长公主是朱元璋的第十二女,按照辈分,朱祁钰得喊人家曾祖姑母。

永嘉大长公主在洪武年间,下嫁给了武定侯郭英的长子郭镇。

大明的京师的金城坊,就有条街叫做武定侯街,或者叫武定侯胡同,就是以郭英的爵位命名的,这条街一直到后世依旧在。

洪武三年,太祖高皇帝论功行赏,册封了三十四名开国功臣。

这三十四人,在洪武年间到建文四年的时间里,或者被杀或者自杀,最后得以善终,等到文皇帝靖难成功的只有郭英一人。

郭镇被授予了驸马都尉,自然不能承袭郭英的武定侯爵位,所以武定侯的爵位,给了郭英的次子郭铭。

郭铭死的时候,永嘉公主就请求,武定侯的嗣位给自己的儿子郭珍。

但是宣宗皇帝不同意,把武定侯的嗣位给了郭铭的儿子郭玹。

郭玹在正统年间死了。

永嘉公主又请求让自己的儿子郭珍嗣位,但是郭玹有儿子名叫郭聪。

郭珍是武定侯郭英的嫡孙,郭聪是武定侯郭玹的儿子。

这武定侯争爵之事,在正统年间是大案要案,闹得沸沸扬扬,声势浩大。

永嘉公主子郭珍,本来就要赢了,毕竟人家妈是朱祁镇的曾祖姑母。

但是郭珍在津口侵占田亩千顷的事儿,被郭聪给知道了。

郭聪说郭珍贪赃枉法,这不法办已经是开恩了,怎么可以嗣武定侯位?

这事儿变得棘手。

让郭珍嗣武定侯位是目无大明律,让郭聪嗣武定侯位,那曾祖姑母那里又不好交待。

当时的朱叫门一看事情棘手,也没法处理,最后给了两家人,一人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糊弄了事。

但糊弄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武定侯的嗣位断了不说,两家人为了这嗣位争斗了十几年,从未停止。

现在这家务事,已经变成了国事,这郭珍目无法纪惯了,直接配合会昌伯搞起了铳发泰安宫的大事来。

天下利来,天下利往,争名夺利几时休?

“朱勇那个儿子朱仪怎么样?”朱祁钰对着兴安问起了旧事。

成国公朱勇战死了土木堡,朱仪是朱勇长子,但是按照大明祖制,丧师辱国,以致误陷,战败爵除,但是朱祁钰还是让朱仪进了讲武堂。

这给了朱仪一个建功立业,再把爵位找回来的可能。

兴安笑着说道:“第一批讲武堂庶弁将毕业的时候,朱仪甲上,顺利毕业,现在四勇团营,有枭首功三级了。”

朱祁钰一愣问道:“甲上吗?第一批甲上似乎只有十七人吧。”

兴安点头,面色有些悲苦的说道:“已经只剩下十三人了。有两人死在了东胜卫,是被火药库直接炸死的,两人死在了河套之战中。”

朱祁钰嘴角抽搐了一下,愤怒的说道:“渠家人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想到渠家三兄弟现在已经入了太医院雅座,他内心的火气才消了一些。想到渠家全族皆流放永宁寺了,朱祁钰这心气儿才顺了些。

朱祁钰点头说道:“很好,朕可不希望朱仪犯错,希望他好好立功,不为祖宗蒙羞。”

朱祁钰又思考了许久说道:“让礼部拟诏,将永嘉大长公主废为庶人吧,让郭玹子郭聪嗣武定侯,入讲武堂就学。”

武定侯争爵之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怕还是要出乱子。

正好郭珍参与到了谋反之事之中,直接废大长公主位把这事儿解决干净。

朱祁钰叹息的说道:“兴安,你去宣胡尚书觐见,废大长公主之事,少不得有人唠叨一下。”

胡濙在礼部拟旨,来的稍微晚了一点,他满是笑意的走进了聚贤阁俯首见礼。

“废大长公主之事,肯定免不了有人以为不妥,这得辛苦胡尚书了。”朱祁钰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

亲亲之谊,孝道大伦,总会有人说的。

胡濙笑着说道:“为陛下分忧解难是臣的本分,但是废公主这件事,其实也不难,这是祖宗之法。”

朱祁钰愣愣的问道:“这也能是祖宗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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