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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34节

在朱祁钰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瓦剌人极远处的抛石机的铁框上的石块,居然被撒上了猛火油被点燃,随着阵营中号兵手中旗子落下,投石机将带着火的石块猛然抛出。

天空拉出一道道黑烟滚滚的痕迹,石块带着呼啸之声,重重的落在了民舍之内,迸溅开来,熊熊大火在民舍四处燃起。

而随之而来的是步战举着木板放在了堑壕之上,步战准备走过堑壕。

朱祁钰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床弩队听令,放!”

大明军队的反击开始了,一枪三刃枪为箭矢的八牛床弩,早已上弦,在朱祁钰一声号令之下,床弩发出了砰砰砰的巨响之后,一道道黑影在空中划过,向着踏过床弩队的瓦剌步战而去。

枪箭带着枪头的三个刀刃,在步战队中划出了一道道的血雨,钉在了地上。

床弩嘎吱嘎吱的上好了弦,朱祁钰看着瓦剌人步战们冒着箭雨踏过了堑壕,他再次下令:“神箭听令,放!”

朱祁钰身边的旗手重重的挥下了令旗。

第五十章 瓦剌人的狂悖

神箭是大明的一种火箭,确切的说是箭头的位置上绑有火药,落地之后,会将火药中的铁片炸向四方,最大的追求杀伤。

漫天的箭雨如同雨幕一样,划破了天空,向着瓦剌步战阵营而过,在人群中炸开,哀嚎声即便是几百步的距离,依旧能够听到。

朱祁钰用力的攥着城头的砖石,继续向瓦剌人的步战、骑卒阵投放着火力。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战争场面,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水。

他其实问过于谦一个问题,如果瓦剌人驱赶百姓攻城,该当如何?

于谦的回答是沉默,而到了战场之后,朱祁钰才清楚的知道,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城墙之下,都是敌人。

敌人驱赶百姓俘虏攻城,朱祁钰只能下令射杀。

战争是残忍的,这大约就是于谦未曾言明的事。

瓦剌人的步战的前锋军,全都是由瓦剌人在山外九州俘虏的百姓、俘虏,他们用着马刀,驱赶着这些百姓送死,而一些瓦剌人则混在其中。

制造骚乱的同时,瓦剌人还可以通过百姓的遮掩,迅速靠近彰义门外的民舍。

在漫天的箭雨、石块、铅弹的轰击之下,瓦剌人的军队,歇斯里地的吼叫着冲进了民舍。

城头上的子母炮和大将军炮开始开火,炮火覆盖之下,四处都是杂碎的残垣断壁和断肢残臂,有些被砸断了双腿的人,在地上艰难的用手撑着前行,却被瓦剌人的马军的铁蹄,踩死在血泊当中。

战争的惨烈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的真实。

这就是战争,在战场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被流矢杀死,在战场上,任何的生命都不会得到保证,无论你是王侯贵族,还是三公九卿。

是人,被杀都会死。

随着大将军炮的最后一轮齐射,瓦剌人的骑卒,终于冲进了彰义门外的民舍之中。

战场突然安静了起来,轰鸣的爆破声和硝烟,正在被京城的风吹得越来越远,而战场却逐渐清晰起来。

惨烈的白刃战就在城下的民舍进行着。

大明军队依托着房舍、屋顶、墙头、楯车和骑着马的瓦剌人,进行着近距离的厮杀,朱祁钰目光所及,每一个瓦剌人的骑卒,都有三四个大明军队在捉对厮杀。

彰义门外至少有两万人的大明军队,而瓦剌的先锋军只有三千左右,而且瓦剌人的先锋如同陷入了泥沼一样,穿过了炮轰区之后,再无力寸进。

他们在草原上战无不胜的骑卒,在面对丁字街、楯车的时候,失去了它最大的依仗,机动性。

骑兵是这么用的吗?

朱祁钰打心底生出了一个疑问。

据他对战场浅薄的认知里,骑卒应该是轻骑以骚扰射箭、打破阵型为任务,而重骑以破阵为主。

但是瓦剌人的打法,朱祁钰完全没看到关于马军的应用。

朱祁钰以为是自己对骑兵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但是很快,瓦剌人先锋军的溃败,就应征了他的猜测。

很快悠扬的号角声和鸣钲声在战场响起,瓦剌人调转马头开始撤退。

但是这些瓦剌人的军队,后退的并不顺利,炮轰过的民舍都是杂物,尸体和建筑残骸是他们撤退路上的绊脚石。

但是最大的阻碍,却是瓦剌刚刚冲上来的步战。

这些步战也想撤退,他们调转了身形,但是他们的速度远不如骑卒。

踩踏开始发生,一些瓦剌人的骑卒挥舞着手中的长枪,用武器劈开一条道路。

大明军队一拥而上,朱祁钰立刻就捕捉到了于谦、石亨、刘安的身影,他们三个人的甲胄是明黄色,还带着红色的鹖冠,而且他们冲在最前方,从民舍之中冲出。

大明军队保持者最基本的阵型,盾兵、楯车在前,刀手在侧,铳手在阵中,不断的向前推进,战场上再次被硝烟弥漫,铳手的阵营里,弥漫着硝烟。

三路夹击之下,一队骑卒从西便门的方向而来,铁蹄声踏碎了瓦剌人最后想要撤退的奢望。

骑卒在战场的周围游弋,利用手中的箭矢和火器一触即走,阻拦着敌人的撤退,但是又不完全接战,真正负责推进的由楯车构成的大明步战组成。

朱祁钰终于确信自己对战场的认知没有出现偏差,骑兵就是该这么用!这才是骑兵的正确用法嘛!于谦那么强调马军的重要性,可是瓦剌人的表现完全无法表现马军的作用。

大明的马军,虽然不多,但是的确是起到了阻拦的作用。

进退维谷的瓦剌人,很快就被层层推进的大明军队打的溃不成军。

这场维持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战斗,随着大明军阵中鸣钲声响起,终于落下了帷幕。

大明军队大获全胜。

“好!”朱祁钰用力的一挥拳头!

他恨不得下去亲自冲锋。

在观察战场的时候,朱祁钰发现,其实轻便的步战,居然能够跑得过马匹。

战场的溃散大约是瓦剌人的马队跑出去,在很远的地方会慢慢减速然后停下来,但是大明的步战冲出去后,会慢慢接近,在目光所及的地方,居然会追上敌人。

这……人比马还能跑?

“兴安,这瓦剌人为何用骑兵冲阵?”朱祁钰依旧是有点想不明白。

兴安就是个大伴太监,陛下的问话,让他颇为挠头,他也不懂。他摇头说道:“臣愚钝,大概是瓦剌人觉得携土木堡之大胜,我大明军不战自溃?”

“狂悖!”

朱祁钰拍了拍城墙的砖石,信心十足的看着打扫战场的将领。

于谦骑着一匹战马来到了彰义门下,乘坐吊篮来到了五凤楼之上。

其实他很忙,打完了仗,需要清扫战场,救治伤员,需要安置俘虏还需要召集诸将领惩前毖后,对怯战者做出惩罚,对有功者进行赏赐,勘定功勋等等。

战后的事情无比的多,但是大明皇帝就在彰义门的城头,他不得不拍马赶来汇报战果。

于谦觉得朱祁钰这个皇帝添乱吗?

并没有。

战场是极其危险的,作为皇帝朱祁钰肯到城楼上亲自督战,已经是大明之幸事了。

“于老师父辛苦了。”朱祁钰抓着于谦的手臂,将他扶出了吊篮。

于谦刚刚打了仗,身上的甲胄都没有脱掉,还滴着血,不过看于谦的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这些血,大概都是敌人的血迹。

于谦摘下了兜鍪,递给了旁边的卢忠,恭敬的行礼。

“陛下,瓦剌人太狂悖了!他为了快速击败我大明军队,居然用马军冲击民舍军阵,实属不智之举。”于谦擦了擦额头的汗,颇为感慨的说道。

其实于谦也没想到,他们接战的第一波的攻击,是瓦剌人的马军。

民舍这种地形下,胆敢用马军冲阵,于谦也只能用狂悖来形容他们,简直是疯子才会做的事。

“此战枭首披甲一千两百余,俘一千五百余,大明大获全胜。”于谦虽然在笑,但是却是忧心忡忡。

“陛下,臣有个想法。”于谦有些拿不定的说道。

“哦?是什么?”朱祁钰好奇的问道。

“夜袭,臣想趁着瓦剌新败,彰义门、西便门、西直门、德胜门军队,趁着瓦剌人立根不稳,趁夜色,突袭瓦剌人位于西直门以西大营。”于谦依旧有些犹豫的说道。

“瓦剌人扎营西直门以西,无险可守,军寨新建,堑壕未掘,过了今夜,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瓦剌人的狂悖还体现在哪里?

他们将大营直接扎在了西直门以西不到三十里的地方。

主动出击?

朱祁钰满是疑惑的说道:“有什么顾忌吗?”

“太上皇在敌阵之中。”于谦颇为无奈的说道。

朱祁钰一听,血压都上来了,投鼠忌器。

第五十一章 朕有个想法

朱祁钰用力的吐了口浊气,低声问道:“于老师父,有办法吗?”

“夜袭最为混乱,上皇在阵中,怕是会有不妥,若是全部压上,怕是会产生大规模的骚乱。”于谦满是感慨着的看着西便门外的瓦剌人大营。

朱祁钰点头说道:“那就做,四门合击,此乃战机,稍纵即逝,朕以为不用顾虑太上皇。”

“太上皇乃是我大明的皇帝,如果他知道得知能有击溃瓦剌人的机会,也一定会赞同的。”

朱祁钰已经替朱祁镇做了合理的解释,至于朱祁镇是不是同意,那就无所谓了。

于谦无奈的摇头说道:“太上皇在阵中,大规模夜袭,很容造成极大的骚乱,其实臣考虑的不是太上皇怎么想。”

“而是会让我大明将士们投鼠忌器,而不是臣等不愿,实属不能。”

“只能派出小股袭扰,以疲惫敌军了。”

朱祁钰用力的吐了口浊气:“朕明白了。”

他可以不顾及朱祁镇,于谦可以不顾及朱祁镇,但是于谦手下的军将呢?于谦手下普通的军士呢?

那是曾经的皇帝,做了十四年的皇帝,对于军士而言,那是做了十四年的君父的人。

投鼠忌器四个字,就是现在于谦最担心的事,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

夜袭是偷袭,瓦剌人把朱祁镇挂在杆子上,让大明军队停火。军队怎么办?

偷袭变成了正面决战,又要怎么办?

大明如果在家门口战败,又该如何?

朱祁钰点头说道:“那就小股袭扰,以疲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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