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591节
“杨指挥,人都抓齐了,一个不差。”一个缇骑终于回来了,堵在密道里的用烟熏就是,至于秦淮河上的船,还没开船就被战座船给堵了。
又是一次完美的抓捕行动。
李贤、徐承宗和杨翰坐在这一片狼藉唯一完好的桌子前,就这么坐着,谁都没说话。
徐承宗无奈的看着这七星楼,他的烟云楼主楼加四方,一共才五座楼,这七星楼就七座,这么好的地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略显无奈的说道:“这势要豪右之家,就跟割韭菜,一茬接着一茬,割不完一样。”
“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呢?”
“陛下说不让做,就不要做嘛,发财的机会那么多,偏要往死路上走,非要试一试,蠢不蠢?”
徐承宗是南衙最大的势要豪右,难免有点兔死狐悲的悲伤,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些人非要跟陛下的碰一碰,和陛下令民安的新法令行碰一碰。
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就是,非要碰的头破血流?
“三倍利,无法无天。”李贤像是在回答徐承宗的问题,又像是在回答自己。
为什么这么多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到陛下的手中?
其实就是当初胡尚书说的那七个字。
这畸零女户是笔大买卖,哪里有那么容易清理?
“话说,那个案子办不办?”杨翰有点拿不定主意的说道。
除了这七星楼以外,今天还要办一个案子,也和畸零女户有关。
这案子是广州府许氏。
许氏世代出海行商,最近缇骑们追查畸零女户大案,这就查到了许氏的头上。
广州许氏和镇江赵氏不太一样的地方,是许氏的畸零女户都是从海外贩过来的,主打的是红毛番的暗娼。
许氏的经营和赵氏几无区别,都是弄几个博爱乡,把海上贩来的女童养起来,水灵的姑娘就卖给大户人家,稍微次一些的就做了暗娼,再差劲儿点的就卖到乡野去给人做媳妇。
查抄了赵家,但是这许氏案办不办?
“琉球国王为什么要到津口做国王?”李贤知道许氏的情况,给自己续了杯茶,满是感慨的问道。
徐承宗回答道:“因为不对琉球郡县制,琉球的百姓,不是大明人,所以,就是官司打到了陛下的面前,琉球王尚泰久也知道,他打不赢官司,索性就把琉球并入大明。”
“这许氏,我看还是不要办的好。”
徐承宗态度十分鲜明,他反对查办许氏,因为直至今日的调查之中,许氏不曾对大明女子动手,这就是许氏能活,赵氏不能活的理由。
不是许氏多么的深明大义,只是许氏怕死。
偌大的家业,近千口的人丁,若是犯到了缇骑的手中,那几代人的经营,都化作了乌有。
李贤敲了敲桌子说道:“要知道,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儿,钞钱躺着赚的日子过久了,今天不做,明天也要做的。”
徐承宗颇为不满的说道:“你这是有罪推论嘛,这还没做的错事,就扣在他们的头上,不妥。”
李贤看着徐承宗用力的说道:“你能保证许氏日后不会做这等事?我这是有罪推论?”
“大明的百姓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草芥而已,连牛马都算不上!”
“今日他许氏仓廪实而知礼节,明日呢?这个口子开不得,要我说,就得严办。”
徐承宗是魏国公,是南京守备,是大明的勋臣。
李贤是应天巡抚,是陛下的心腹,是大明的臣子。
他们在政事上,经常发生这样的矛盾和冲突。
杨翰也不说话,就看着他们吵架。
“李巡抚,你这种想法非常的危险,始终在栽赃嫁祸的边缘游走,迟早有一天要吃大亏!”徐承宗不是为了许氏,他是为了自己。
李贤始终盯着他,想要把他的人头换奇功牌,他心知肚明。
他最害怕的就是李贤开始栽赃嫁祸,把他给诬告了。
李贤却摇头说道:“上一个诬告而死的是陛下的姑老太爷,驸马都尉赵辉,我怎么会跟他一样呢?”
徐承宗立刻说道:“你能保证你日后不会做这等诬告的事儿?按照你的想法,你是不是有一天一定会诬告?”
李贤哑然,他居然辩输了,徐承宗的话,是他刚才的话。
但是李贤依旧坚持的说道:“许氏还是得办,我们不能把公序寄希望于他们的道德标准,不切实际。”
徐承宗也非常坚持的说道:“那就制定律法来约束,设立监察部门监察,而不是搞得跟生死之敌一般,势同水火。”
“而且你想过没有,咱们查办了许氏,但是他们的营生,还会有别人接手继续做下去,毕竟这些红毛番的暗娼是有需求的,有需求自然有人铤而走险。”
徐承宗是真的想活命。
“你说的有道理。”李贤居然赞同了徐承宗的观点,可是李贤依旧看向了杨翰问道:“你的想法呢?办不办许氏?”
“办。”杨翰是个军汉,他不懂那么多的国家之制,他的本能觉得应该查办。
徐承宗有些无奈,按照过往的惯例,少数服从多数,许氏在劫难逃。
他有些犹豫的说道:“不如这样,许氏先行查办,陛下让马欢设立了通事堂,我们上奏谏言,通事堂下设立教化院,将这些女子在教化院先行教化,这样也能少很多的事端。”
“而且许氏他们深谙此道,也可以将功赎罪。”
查办了许氏之后,许氏的营生必然有人会递补,明着不敢做,那就暗地里做,还不如设立官营教化院,教化之后再入大明。
“那陛下岂不是又要挨骂了?”李贤一愣。
这个主意很不错,可是这事儿陛下要是批了,岂不是要被清流给骂死了?
李贤号阎王,自然是无所谓被骂几句,陛下虽然不在乎这些骂名,但是陛下被骂,这不是为臣之道。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就是这红毛番暗娼,那舟山海战之中,可是查处了不少的红毛番暗娼出来。把许氏办了,这门生意还是会有人做,而且更加隐秘。”徐承宗问到了关键的问题。
李贤也没有多好的办法,点头说道:“那就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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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实在是喝的有点懵了,到现在还没下桌,o(╥﹏╥)o,万分抱歉,砰砰砰!
第五百四十一章 朕首先是大明皇帝
经营红毛番买卖的许氏也被查办了。
当时许氏家主许锃,正在茶楼里喝茶,和牙行唇枪舌战的许锃,被带到了镇抚司衙门调查。
许锃本名叫许秤砣,后来发了迹,才改名许锃。
他是广州人,他的母亲怀他的时候,梦到了有大星坠入怀中,星主旁有一峨冠男子,说此子非凡胎。
他出生的时候,是十一月份,广州大雪纷飞,草木皆冰棱,母亲死于难产,时人皆惊奇,言其乃是煞星。
其实许锃长大了才知道,当时他母亲是奉子成婚,怀的不是他老爹的娃,才这样所谓的托梦说,来烘托自己的孩子不凡。
许锃的母亲死于难产,母丧子活,许老汉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把许锃拉扯长大,许锃尽孝把许老汉养老送终。
许锃打小就被人骂作是野种,他就跟人打架,照着死里打的那种,这一身凶悍的气息就此养成了,真的成了煞星。。
许锃到了十五岁,就跑到海上厮混,这就如同蛟龙入海,许锃这在海上的生意那是越做越大,这三十而立之年,就闯下了偌大的家业。
他手底下有三桅大船十二艘,两桅千料船近三百艘,小舢板不计其数,是整个南洋名副其实的大海盗,自号平海王。
他三十岁那年,大明皇帝忽然下旨开了海,所有的船舶,只要在市舶司登记商舶,缴纳税赋,就可以正常海贸。
许锃狂喜不已,听到消息,就去了密州市舶司登记船舶,这生意是越滚越大,他一直做着红毛番暗娼,南洋昆仑奴的买卖。
可是他在南衙处理事物的时候,被缇骑给带走了。
只是许锃和赵楷睿的待遇完全不同,赵楷睿家里查出了四个人棍,数千名畸零女户,赵楷睿自打入狱之后,就入了死牢。
许锃既没有五毒之刑,也没有严词逼供,只是把他抓了起来,而且许锃还能在牢里见他的大掌柜。
这就是差别,对许锃的调查早就查实了,他做了什么,没做什么,缇骑是一清二楚。
“东家啊,这是咱们这个月的账,咱们这在海上漂习惯了,地上的事儿,也不是那么清楚,这找谁使银子管用啊?”大掌柜将账目合上,忧心忡忡的说着。
许锃已经被抓了半个月了,也不提审,更不过问,这往哪里使银子,大掌柜都不知道。
“找谁使银子?”许锃剔着牙说道:“找陛下使银子!”
“啊?”大掌柜呆滞的看着自己的东家,他没懂什么意思。
许锃无奈的说道:“你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这是天牢,诏狱!找谁使银子都没用。”
“啊,这样…”大掌柜这才了然,立刻如丧考妣的说道:“这不是完了吗?连个使银子的地方都没有,那不是要…要…”
许锃拍了拍桌子,咬着草梗,闷声闷气的说道:“诶诶诶,少说点丧气话吧!”
“估计咱们大明这些大官人们还在议论呢,等着吧,等他们议论出结果,我这该砍头,还是该流放,还是该罚钱,就有着落咯。”
许锃的身世并没有把他变得愤世嫉俗,反而把他变得非常的乐观。
他对死亡并不是特别畏惧,相反,他非常感谢自己的娘亲没有让他胎死腹中;他很感谢他那个老实的爹没把他掐死,还把他拉扯大;他非常感谢老天爷没把他这个煞星给收了去,还让他兴风作浪。
所以,许锃进了镇抚司之后,也没多少抱怨,即便是死了,他也不在乎。
海上讨生活的人,哪里有人手上不沾血?
他杀的人太多了,大明、倭寇、朝鲜、占城、交趾、波斯等等,不计其数,他全都跟他们在海上搏过命。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密州市舶司成立,将所有的商舶纳入了管辖范围之后,有一条潜规则,那就是入港不得张弓填铳。
伴随着这条规则的另外一条规矩,就是大明商舶,不得在海上互相攻伐,否则连坐着整个商号的船,都不得入港。
所有登记在册的商舶的船首,都用白漆印着弦号,在海上互相杀伐,基本上都能确定是哪里的人。
信鸽在隋唐宋元的时候,被叫做舶鸽,就是舟师养的鸽子,苦主一旦海上被攻伐,抢劫,再不济也能放鸽子告状。
虽然效率较低,查办困难的客观事实存在,但是没有律法约束和有律法约束的大明海,完全是两副模样。
皇帝立下了规矩的同时,放开了很多的海贸限制,包括一些过去的禁物,都可以堂而皇之的入港,譬如说弓弩铳炮,譬如说三桅大船。
所以,开海之后,许锃还真没有再跟大明的商舶动过刀子。
按理来说,这既往不咎,他也不太知道自己的过错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