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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64节

袁彬得到了大明皇帝的首肯,三人六骑,再次奔着瓦剌大营而去,袁彬必须要想办法阻拦朱祁镇娶瓦剌妻。

季铎强留了袁彬数日,等待着圣意,袁彬也得到了一些休息。

如果朱祁镇还是大明的皇帝,这场婚礼在京师举办,阻拦的人应当是朝臣。

其实朝臣们也不会太过阻拦,明太宗皇帝朱棣不照样娶了不少高丽妃吗?就是朝鲜进贡的美人,虽然最后都殉葬了。

但是这场婚礼,在瓦剌这里举行,意义则完全不同!这是类似于和亲的羞辱!

这是大明之耻!

但是现在只有他,能够阻止这件事发生了。

大明有了新皇帝,朱祁镇对大明这边的朝臣,已经非常不信任了。

但是他袁彬毕竟对朱祁镇有救命之恩,虽然朱祁镇认为那是应该的,但是多少能够博得一点信任。

大雪封路,太阳露出自己的身影之后,雪开始融化,变得更加泥泞不堪,袁彬的马几次脚滑,差点就把袁彬给摔了,幸好袁彬三人骑术精湛,又相互扶持,才没摔下马去。

但是袁彬用了一天的时间赶到瓦剌汗帐的时候,看着张灯结彩的大营,眼睛瞪圆。

显然,他不在这几天,那个被枕边风吹的头晕目眩的朱祁镇,已经…答应了瓦剌人的条件。

这是打算在迤北安家了吗?

袁彬从来没有如此心灰意冷过。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活的就像是个玩笑,打小被教育效忠的人,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物。

不过好在,大明新帝很好。

他现在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进,他没办法劝谏朱祁镇做下违背祖宗的决定了。

退,就没有人可以阻拦了。

“看这情形,咱们的上皇,已然应允了瓦剌人的条件。”袁彬安排了一名骑卒回东胜卫禀报情况,又留下一人在大营之外等候,相约昏时相见,了解详情,再次通传东胜卫。

“缇骑,若是昏时未见缇骑,当如何是好?”留下来的边军有些担忧的问道。

袁彬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道:“那,且当我死了吧。”

袁彬再次驱马上前,直奔瓦剌大营而去。

这位留下来的边军戍卒,忍着寒冷,打着哆嗦一直等到了第二天的昏时,依旧没有看到袁彬的身影,他裹着大氅,蜷缩在雪窝之中,瑟瑟发抖。

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天气实在是太过于严寒,连眉毛上都是雪晶,风一吹,带着雪,吹得脸都是疼痛难忍,而且奇痒无比。

这是冻疮的前兆,但是这名边军已经在等,再有一个时辰,袁彬还没出来,他就得回东胜卫了。

再等一个时辰!

一直到了太阳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落到了地平线之下时,这位边军终于看到了袁彬的身影,只不过踉踉跄跄的袁彬似乎是站不大稳,扶着钩镰枪,一步步的靠近了边军。

“缇骑,你受伤了!”

“无碍,小伤也。”

第八十九章 你在教朕做事?

瓦剌军查验袁彬,得知是朱祁镇的近侍归营,不知如何是好,就禀报了伯颜帖木儿,伯颜帖木儿下令以冒充之名杀人。

伯颜帖木儿担心袁彬如同过去一样,破坏和亲大事,就派了亲随要格杀袁彬。

袁彬力大,虽然这几天颠沛,体力有些不支,但是瓦剌的十几个人还不是他的对手,被他全部击伤。

虽然他也受了不少的伤,但总归是撑到了也先,知道了消息。

也先不是伯颜帖木儿那种鼠目寸光,也先入京朝贡过几次,自然知道大明的规矩,皇帝金口玉言,覆水难收。

既然朱祁镇已经答应了,而且这个太上皇,到现在还端着皇帝的架子,自然不会自食其言。

放袁彬到朱祁镇的身边,反而会让合作变得更加紧密。

袁彬十分失望,他走了这五六日的功夫,朱祁镇就在枕边风之下,答应了瓦剌人的条件。

袁彬踉跄的跪倒在了朱祁镇的面前,一如当初邝埜跪在大帐之外劝朱祁镇退兵一样。

他顾不得伤口的疼痛,声泪俱下的说道:“皇上,以皇上中原大国之君,若成为外族人的女婿,不但气节丧失,尊严丢尽,今后还将处处受制于人。”

“皇上若在作俘虏的时候娶亲,会让人觉得你身为流亡之君,不思返国,却在敌营贪图享乐。”

“于大明,于皇上,今后的声誉都很不利。因此,望皇上顾全大局,坚决辞掉这门亲事啊。”

“皇上!”

石敬瑭的儿皇帝之名,被燕云十六州的百姓骂了整整五百多年。

朱祁镇作为朱明天子,太上皇之尊,若是也做了儿皇帝,袁彬是万万无法接受的。

大明,也是万万无法接受的。

“放肆!”朱祁镇大怒,指着袁彬的鼻子大声的喊道:“你是在教朕做事吗?”

“臣不敢。”袁彬苦苦哀求,他不知道为何这五六天的时间,朱祁镇就态度大变的原因是什么。

站在旁边的喜宁嗤笑了一声,看着袁彬一脸的不屑,下里巴人就是下里巴人,哪里懂皇上的心思?

朱祁镇答应了也先的合婚的要求之后,答应了每两日进献一头羊,每七日进献一只牛,每十日,筳席一次,极尽尊荣。

现在朱祁镇最需要的什么?尊重!

大明已经不把他当皇帝了,也先把他当皇帝供着,这点小小的要求,怎么能不答应呢?

“皇上,大明臣工皆言皇上是君父,若是与台吉女儿完婚,我大明上下岂不是要称瓦剌台吉们为国丈?”袁彬虽然说自己不敢教朱祁镇做事,但是依旧劝谏的说道。

朱祁镇最好的就是面子,瓦剌人给他面子,把他当皇帝,所以他答应了瓦剌人的条件。

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瓦剌的台吉们,成为了瓦剌的国丈这件事,的确是很掉辈分儿!

台吉,在蒙兀语中就是王子的意思,也先、伯颜帖木儿都是王子。

朱祁镇终于面露犹豫,他略有踌躇的看着袁彬,默默不语,这要是让大明臣工知道,他这个君父给他们认了一堆爷爷,那臣工还不得反了天?

他还抱着回到大明朝当皇帝的想法。

喜宁眉头紧皱,袁彬这个憨人,这是歪打正着还是已经摸清楚了朱祁镇的秉性,开始看碟儿下菜了吗?

不能让朱祁镇再犹豫下去了,再犹豫,大事不妙!

喜宁立刻站了出来说道:“皇上勿虑,此时臣等已经与也先太师商议妥帖了,此等有辱国体之事,臣怎么会谄媚皇上答应呢?”

“也先太师有个妹妹,皇上即便是在迤北,娶亲也是要一正二侧,这辈分之事,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哦?”朱祁镇面露喜色,笑着问道:“果真如此?”

“臣诚不敢欺君。”喜宁大声的喊道,恶毒的看了一袁彬一眼,差点被袁彬坏了好事!

“朕未曾看到婚书啊。”朱祁镇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的诡异之处,皱着眉头问道。

喜宁站起来,满脸谄媚的说道:“皇上,这等琐事,还要皇上亲自关怀?”

“草原人不比中原人,生辰八字这等事,草原人是不讲究这个的,这不,也先太师派人去寻当年的稳婆了。”

“明日问到了生辰勘验之后,婚书就到了。”

“莫罗贵人和也先太师家里还不尽相同,伯颜台吉仰慕大明鼎盛,崇尚汉学,莫罗贵人的生辰自然是记得清楚啊。”

喜宁什么人?

是王振之下头号太监,这谄媚的话,可不是张口就来?哄朱祁镇,那还需要思考如何应对?直奔要害而去。

“袁校尉,天子家事,你也要管吗!欺君罔上之辈!来人啊,给我拖出去!”喜宁转过头愤怒的喊道,他在维护朱祁镇的威严。

朱祁镇赶忙伸手说道:“毕竟北狩迤北,多仰袁校尉,你们都是朕之肱骨,何必要闹得如此难堪?”

“臣唐突!”喜宁长揖,跪在地上,额头触地,行了一个跪拜礼谢罪。

喜宁这套动作突出一个行云流水,而朱祁镇颇为满意的点头,喜宁这种恭敬的态度,让朱祁镇非常开心。

“袁校尉?”朱祁镇略有些不满的看着袁彬。

袁彬深吸了口气,他呆滞的、不敢置信的看着朱祁镇,这就是自己一直忠诚的皇帝吗?这就是从小到大,父亲、师长们反复叮嘱的要保护的人吗?

可是这个人,正在做有辱大明国体之事,甚至会动摇大明的根基,他是个武夫,他已经用尽了自己的词藻,去劝说面前曾经的皇上。

他心中那颗名为忠诚的东西,突然间就碎裂崩解了。

就像当初徐有贞看到了朱祁镇那封迤北而来的圣旨,要割让大同、宣府两镇之地,以乞平安归来。

徐有贞那时的样子,就是现在袁彬的样子!

似乎,似乎……他想要阻止朱祁镇和瓦剌人结亲,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杀掉莫罗?

但是也先可以找一堆美姬来,完成这次带着羞辱性质的和亲。

还有一个袁彬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一刀结果了朱祁镇!

朱祁镇死了,大明新皇帝就没有什么顾虑了,甚至还会对孤儿寡母更好些!

朱祁镇死了,大明对付瓦剌就不用大明皇帝亲自披挂上阵,冲锋在前!

朱祁镇死了,这等羞辱的和亲,便不会存在,大明便会怒而兴师北伐!将瓦剌人挫骨扬灰,为他的战友报仇!

朱祁镇死了,天下就太平了!

这个大胆的想法在袁彬的脑海里冒出来之后,就便再不可遏制。

他看着朱祁镇身边的两个怯薛壮汉,按住了自己的刀柄,杀心骤起!

这个他护持了一路的太上皇,似乎也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了。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长途奔波之后,又与完颜帖木儿的亲卫作战,本就已经力竭,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两个怯薛大汉?

而且袁彬也有牵挂,他的妻儿老母尚在京师,若是自己一刀结果了这个朱祁镇,自己的家人会不会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袁彬咬着牙,咽下了心头的恨意。

他俯首说道:“臣领旨!”

喜宁走出朱祁镇的大帐,看到了莫罗点了点头,向着也先的中军大营而去。

也先听到了喜宁的说辞,嘴角抽搐的说道:“我哪有什么妹妹可言…这不是扯谎吗?”

“太师找点美姬不就是了?莫罗贵人已经有了身孕,这日后归京的皇后之位,自然非莫罗贵人莫属,太师勿虑。”喜宁十分平淡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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