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94节
朱祁钰再次坐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准备更衣。
汪美麟立刻站了起来,为朱祁钰穿着里三层外三层。
朱祁钰显然注意到了,汪美麟早上应该是起床洗漱过了,因为连头发都是打理好的。
“昨夜未睡?”朱祁钰穿着衣服,有些疑惑的问道。
汪美麟点了点头,眼睛里都是笑意,一遍系着衣物,一边说道:“昨夜睡前都二更天了,陛下睡了,臣妾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这一直有股热乎劲儿攒在心头,久久不散,心悸的很。”
“陛下昨夜只当臣妾是战场,任意驰骋,陛下凯旋而归,呼呼大睡,臣妾却是心鹿乱撞,怎么可能睡得着的呢?”
“真是个冤家。”
朱祁钰穿好了常服,摸了摸汪美麟的头发,满是笑意。
“朕今日还有事做,晚上回来再战就是。”朱祁钰打趣了的说道。
汪美麟手一哆嗦,承欢这种事,就像是公牛犁地,老公牛当然犁不坏地,可是小牛犊儿、壮牛,那撒起欢来,可不是盖的。
朱祁钰吃过早饭之后,又询问了一番府里的大小事务,兴安事无巨细的汇报了一遍。
尤其是为汪美麟、杭贤、庶长子朱见济和女儿朱翠薇试菜的奢员,又换了几个身世干净清白的宦官。
什么是身世清白和干净呢?
就是诛九族的时候,就是像兴安这样子的,只能诛他一人,还得先帮他寻亲这种,那就是身世干净、清白。
“明天就是除夕了,派几个内监官的条件,去东、西舍饭寺看看,于少保说因为躲避兵祸的流民安置,要到明年开春才能处理妥当。”朱祁钰擦干净了嘴,颇为郑重的叮嘱道。
“臣领旨。”兴安俯首,想了想对着身旁的小黄门嘱咐了几句,将差事派遣了下去。
朱祁钰站起身来说道:“换衮服吧。”
明天是除夕,他今天要去西直门外校场授功赏牌,这是大事,他自然要穿衮服,还要坐辂车,前往大营。
这次是可是用了最隆重的仪式,有礼部尚书胡濙查阅卤簿。
盛服冠履,乘彼辂车,执大旗步履如常的力士,做先锋开路,缇骑护卫左右,教坊乐器盈路,宫人抬八宝九鼎,动一次,可不是小事。
这次虽然奇功牌是多数授予了武夫,可是多数文臣,都协同九门作战,运送粮草,安置百姓,做着后勤的事,他们也有几个有头功银牌。
这授功赏牌乃是头一次出现,乃是新朝雅政的范畴,领一块回去,别的不说,辟邪绝对是够用了。
毕竟现在坊间谣言,陛下乃是真武大帝转世。
再来瓦剌南下京师,京师人心惶惶,陛下以辂车声势浩荡,安抚民心,京师慢慢就会恢复以往安定。
胡濙自然是调度有司,和内署高度配合,终于把这授勋的事,在过年前办完了。
朱祁钰换好了衮服,这天子十二章的衮服和十二旒冕的顶戴,纡青佩紫,身上的挂饰,朱祁钰都叫不上名字来。
穿起来,那是相当的费劲儿。
穿好的时候,天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太阳微微探出头来,金色的光芒照耀了整个京城。
在礼部尚书三请之后,朱祁钰站起身来,郕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朱祁钰一走,就觉得更重,身上叮叮当当的一直响,这身行头也只能大典的时候用,绝对打不了仗。
朱祁钰刚走出王府大门,教坊、太常寺的乐伎开始吹奏,恢弘之音在整个街道里响起,而一群舞姬在一个平车上,翩翩起舞。
这么多人?
朱祁钰一出门,只看到了一眼看不到头,乌央乌央的人头攒动。
为首的自然是文渊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以及在京文武,皆为盛装,一眼看不到头。
朱祁钰还远远的看到,在车队的最前面是四头白象拉着的先导车。
“这是做什么的?”朱祁钰有些好奇的看着一大群的画师也跟着。
兴安刚忙说道:“宫廷画师,陛下出巡,他们回头要画出来的。”
“那白象是安南进贡的,不是说要组织象兵吗?陛下说让武清侯石亨检验,可是北地不适合象兵,就做了先导车。”
车队的最前面是扛着屈刀的骑卒,四头白象拉着的象车之后,是锦衣卫的缇骑,他们身着飞鱼服扛着仪刀,威风凛凛。
正中是一盏大旗,由石亨扛着,那是朱祁钰的龙旗大纛!
朱祁钰要坐的辂车,就有九六三之数,共计十八匹白色高头大马拉着。
“一二三四五。”他数了数,辂车一共三厢,五对儿负重轮。
他立刻心满意足了,五对儿负重轮,这看着就很稳当。
“天子出巡!”兴安立刻高声呼喊起来。
鼓声、锣声、瑟声声震天穹,朱祁钰迎着第一缕朝阳,踏出了郕王府。
这声势,连朱祁钰都吓到了,他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直到上了车,朱祁钰才松了口气,什么叫仪式感?
某些公知们天天宣传,欧罗巴那帮蛮子的仪式感,和大明皇帝出巡的仪式相比较,备显寒酸。
三厢车很大,足以容纳文渊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了,主要是在这个时间点,文渊阁大学士也多数挂着文渊阁大学士的名头。
朱祁钰倒是十分享受这种感觉,但还是说道:“胡尚书,所耗靡费,过了,过了,下次,下次,可不能这样啊。”
“陛下容禀,陛下登基之时,正值瓦剌逞凶,一切从简,臣甚是惶恐。”
“可陛下一向节俭,这好不容易有机会,自然是大肆操办了,还请陛下恕罪。”胡濙站起来解释了为何如此声势浩大。
胡濙奉行的和陈循完全相反,胡濙从来都是谁在皇位支持谁,所以这礼部尚书做了三十年,依旧是稳稳当当。
朱祁钰登基的时候是非常寒酸的,而陛下又比较节俭,这瞅准了机会,胡濙自然是要大办特办。
“平身。”朱祁钰点头,打开了车窗看向了街道两边。
百姓们都跑到了街上看热闹,朱祁钰打开车窗的时候,引起了阵阵惊呼。
一个骑在父亲肩膀上的稚童,面色颇为失望,嘟囔着:“这陛下也不是龙形虬髯吗!爹爹说陛下长得像头龙,骗人!”
朱祁钰恰好听到,嘴角牵起了笑容,对着稚童挥了挥手。
这稚童也是顽皮,也对着朱祁钰挥了挥手。
朱祁钰从百姓的脸上看到了很多的表情,但是比起之前,街上的百姓,则是由内心深处迸发出了一种力量。
那就是,大明还是那个天下无敌的大明!
他们的确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想来看看,守住了他们家园,守住了京师,保住了大明江山社稷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英气十足。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道好还,人心效顺
朱祁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些日子所有的忙碌,所有的尔虞我诈,所有的劳累,全都化在了这些欢欣鼓舞的笑容之间。
朱祁钰对着人群招着手,每当这个时候,都会爆发出一声声的欢呼声,石亨突然耸了耸肩膀上的龙旗大纛,高声喊道:“儿郎们!”
“某起个头。”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起!”
石亨的临时起意,并不在编排之中,但是他一喊,大家都开始唱起了这首荡气回肠的歌。
朱元璋灭陈友定,天下局势已定。
大势已成!
朱元璋任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将军,带领二十五万大明军队,开启了大明的北伐!
大明军队唱着这首《红巾歌》,踏平了徐州、沂州、安山、济宁、密州、蒲台、邹平、登州、莱州、汴梁、商丘、襄阳、开封。
大明军队的军队,高唱着这首歌,踏入了自北宋末年之后,汉军从未踏足过的领土!
黄河以北!
宗泽固守开封市,恶疾病逝之前,那歇斯里地的三声“渡河!渡河!渡河!”,终于,终于,三百年之后,在徐达手中完成。
汉军,再次踏上了北伐之路!
山西、陕西、河北、山东北部、倒头就拜!
所到之处,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收复了南宋梦寐以求的汉家十八省!
徐达用了多久?
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
洪武元年七月二十七日,徐达攻克通州,离当时还叫元大都、汗八里的北京城,仅仅四十里!
元惠宗令大臣监国,带领后妃、太子、公主自北门仓皇逃窜。
大明军仅用了一天的时间,用着高亢的嘶吼声,攻破了元大都的齐化门,入城,消灭元朝。
燕云十六州,再入汉人之手。
这首音律简单到了极致的歌,却是写满了五百余年燕云、黄河以北所有汉地故土百姓的血和泪。
他们脸上配字,妻儿为奴为仆的活了这么久,终于再闻王化。
当这首歌再次在大明的京师响起的时候,高亢的合声,直冲云霄。
朱祁钰站了起来,来到了辂车,站在了辂车前的小台子,高亢的欢呼声,如同排山倒海一样,冲向了朱祁钰。
朱祁钰抓紧了凭栏,面对着声浪的冲击,平静的看着所有人。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天道好还,人心效顺!”
朱祁钰的车驾慢慢的驶离了京师,向着京外大营而去,身后的声音,才慢慢的平淡了下来。
他只感觉自己的背后都是冷汗,他其实只是觉得自己只做了一点点的工作。
杀掉了几个阴结虏人的家伙,帮助于谦疏通了通惠河,杀掉了一批倒买倒卖的奸人,打赢了一场在历史上本就该获胜的京师之战,何德何能呢?
百姓为何会如此的拥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