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96节
“大明少保、兵部尚书、总督京师军务于谦。”兴安拿出了一个敕喻,大声的喊道。
于谦一步步的走上了台,来到了朱祁钰的面前,朗声说道:“臣受之有愧。”
“于少保客气了。”朱祁钰拿起了一块檀木盒里的圆章,亲自给于谦挂在了胸口。
“锦衣卫指挥使卢忠等一十二骑。”兴安再次喊道。
这一次是绣春刀的锦衣卫授勋,一共十二人,夺旗之功,瓦剌人竖起了朱祁镇的龙旗大纛,这龙旗大纛是被冲阵的一十三骑夺下。
不是十三骑吗?怎么才十二个人?
朱祁钰打头阵啊…他总不能自己给自己颁个勋章吧,那岂不是真的成了勋宗了?
“缇骑辛苦,跟着朕去卖命。”朱祁钰挨个给这十二人,别上了奇功牌。
看着这样式,就极其满意。
有两名无名缇骑缺席了,他们是授勋之事上,唯一带着面甲的人。
他们没有姓名,他们绝对的忠诚。若是死了其中一人,就会有人递补。
这是朱祁钰手中最忠诚的刀。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肝脑涂地,有死无生!赴火蹈刃,义不容辞!”十二骑在朱祁钰的面前,是极为激动的,他们半跪在地上,大声的喊着。
“平身。”朱祁钰示意他们站起来,以他对卢忠的了解,这个粗胚,这几个词,怕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
“京师总兵官武清侯石亨、都督同知范广、广宁伯刘安、京师副总兵孙镗、宣府总兵、昌平侯杨洪、大同总兵官郭登!”兴安再次喊道。
杨洪和郭登虽然已经不再京师,但是他们的亲眷都在,这是将领带兵在外的传统了,自然会有人代为授勋。
杨洪是长子杨俊,那个身中十七创,重伤差点死掉的好儿郎。
朱祁钰挨个将奇功牌,挂在了这几位新晋侯伯的勋贵们胸前。
“诸将下马陷阵,勇往直前,该得此赏。”朱祁钰对他们的战功,再次做出了肯定。
下马陷阵杀敌。
就代表着爷不打算跑了,就在那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作为将领,他们其实不需要冲锋在前,但是他们还是身先士卒。
这就带来了一种效应,那就是跟我冲和给我冲的差别。
十九块奇功牌授勋完成,朱祁钰站在台上,继续说道:“生擒达贼或斩首一级者,皆与头功牌,若是力战而亡,悍不畏死,亦授头功牌!”
这一次就是掌令官们将头功牌按照早就确定好的名单,按名单发给了军士。
沙场点兵之后,锦衣卫会拿着头功牌,到战亡的家中安抚将牌子给到家属。
稍微有些喧闹之后,校场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朱祁钰再次高声喊道:“虽无前功而被伤者、守战有力者,与齐力牌。”
这次的齐力牌,约等于集体三等功的味道。
京营几乎人人有份,就连一些文官都有。还有一些参与到了守战的工匠、自备鞍马效力的百姓、捐赠粮草的商贾等等。
自备鞍马效力的百姓有多少?
于谦的不完全统计大约有三万余人,实在是太多了,于谦不得不最后都让石亨校检,确有勇力才会编军。
当时人心惶惶,石亨怕有奸细,最后一共入编不到三千人。
当然,也是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奖罚分明。
一些人,在作战之中,舍弃了军士自己逃跑,导致了大明军陷入苦战,阵亡一万余人。
此人便是都指挥魏兴。
魏兴在西直门外杀贼,与孙镗不合,先行回营,于谦上奏死有余辜,但敌未退,当先杀贼赎罪。
朱祁钰却令锦衣卫拘到了北镇抚司衙门。
仗打完了,魏兴,也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了。
朱祁钰本不想在如此盛典上杀人,本来打算留到过年之后,可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人砍了得好。
西直门外,民舍被攻陷,大明军队退到城墙之下苦战,若非石亨及时赶到,西直门外两万军,怕是要死伤殆尽。
即便是如此,依旧战死战亡了一万多人,连孙镗都中了三创,到现在肩膀都没好利索。
既然敢不尊将令,私自回营,导致战败,那没啥好说的。
取人头一用,申严战守之师军令!
于谦做事还是有点见不得血,朱祁钰则不同,他对这种事,是零容忍的。
德胜门他朱祁钰带着缇骑新胜,累的脚都走不动了,刚趴下睡了一会儿,西直门差点就战败了!
他能放过此人?
“带上来!”朱祁钰大声的喊道,缇骑们将魏兴推搡到了阵前。
于谦掏出了一份早就写好的奏疏:“都督魏兴侵盗军资十七万银,朋比为奸,不尊号令,好舌利齿,妄为是非,挑拨军士,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是为悖、构、谤,按例当斩!”
“臣请命,枭首示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阅
朱祁钰是有些失望的。
十七禁五十四斩,执行这个本来是五军都督府的事,但是五军都督府的话事人,英国公张辅的两个弟弟,实在是弟中弟。
这事从来没在朱祁钰面前提过一次,朱祁钰交待五军都督府查办魏兴,可是两人上奏言情,请陛下网开一面。
朱祁钰只好交给卢忠和于谦查办了。
这一查,就查出了魏兴喝兵血、私役军士、贪墨军饷的事儿,一共十七万两白银,整整齐齐的藏在魏兴家中的地库里。
得,证据确凿。
锦衣卫缇骑卢忠手里高声说道:“京营忻城伯赵荣不赴营操练,以致军容不整、纪律全无,士卒喧哗、行伍错乱。”
“镇守山海、永平总兵官应城伯孙杰,素无将略,不恤人难,士卒嗟怨,军政废弛,广宁战危,临阵怯战。”
“臣以懈、欺、背、误四罪,请斩二人!”
如果说英国公府张辅那俩弟弟,觉得魏兴不好对付,不愿意得罪人,这边将孙杰,张辅那俩弟弟,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说道:“拿去!”
魏兴的表情甚至是有点释然,他带着枷锁向着皇帝行了个礼,随后转身跪在了大明军士的面前。
等了两个多月,忐忑不安、终日惶惶那股劲儿,已经过去,这漫长的等死之路,终于等到了头,心里却像是放下了块石头。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战败者死,他导致了西直门外的大溃败,差点给了瓦剌人可乘之机。
但还是有点怕啊,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这一刻终究来到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吓得颤抖了起来。
“咔嚓。”
颈椎骨开裂的声音响起,魏兴只觉得一股剧痛,自脖颈传来。
但是还未喊出声来,就只听咵的一声,天旋地转。
在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了那些恨他的军士们的脸庞,更看到了朱祁钰对他的怒其不争。
最后一丝想法,大约是后悔吧。
魏兴三人,人头落地之后,很快的被清理干净了。
军队,还是要奖惩分明,军心才能稳固。
十七禁五十四斩,于谦没开玩笑,朱祁钰同样没开玩笑。
这次的授勋并没有马上结束。
在举行完了授勋仪式之后,就是春秋大阅。
春秋大阅,是历朝历代的规矩,每一朝都不太相同,核心的规矩就是随天子心意。
天子说阅,那就阅。
朱祁钰将此次的授勋和大阅安排在了一起。
这次的大阅的目的,非常的简单明了,就是安定京师人心。
京营没了,京师人心汹汹,虽然京师之战,大获全胜,但到底具体什么情况,因为在城外发生,众说纷纭。
自早上开始的大阅在恢弘的军队的号角声中,正式开始。
撕裂长空的号角声,惊的天边的苍鹰都仓皇逃离,而军队在不断的大声号令之下,动了起来。
开始自进京以来,所有的训练成果展示。
包括了骑兵包抄、步兵突击、步骑合击等项目,这些带有实际训练科目的效果,就是在西直门巨大的校场上,带起了无数的烟尘。
战术项目表演结束,就是大明军队的火器阵营了。
一辆辆的大将军炮在旗兵挥动旗帜之下,骤然轰鸣,实心铅弹,飞射而出,落在了预定的地点,壕堑上的草人阵型被砸的粉碎。
子母炮、虎威跑,一窝蜂,开始了第二次的轰鸣,再次落在了已经被砸碎的壕堑之上。
而紧接着就是大明挑选了精锐重组的神机营的火铳手,再次展现了大明火铳手的精锐。
大明军因为训练不足,之前的射击方式,是神机枪前十一人放枪,中十一人转枪,后十一人装药。
隔一人放一枪,先放六枪余五枪,备敌进退。
前阵放者即转空枪于中阵,中阵转饱枪于前阵,中阵转空枪于后阵,装药更迭而放次第而转。
那是因为训练的时候,只能部分的人专门训练放枪,部分的人专门负责添药物,而训练最差的负责在中间转枪。
但是这次的新神机营的射击,已经变成了全阵放枪,前阵趴伏在地,中阵半蹲,而后军站立的排队枪毙惯用军阵。
这一次的展示,无论是填装速度,还是精准度,相比较清风店之战,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如果再次面对瓦剌人冲阵,不会那么的狼狈不堪。
清风店占据有利地形,还被瓦剌人扑了上去,大明的火铳的威力,根本没有展现出来。
但是今天这次的大阅,又经过了两个月的训练,终于变得有模有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