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庶子称雄 第169节
神京,养心殿,西暖阁
上午温煦的阳光穿过殿外抱厦,透过窗格,洒在暖阁地下景泰蓝珐琅仙鹤江崖海水纹鼎炉上,屡屡淡淡轻烟从鹤嘴里吐出,清雅宁神的芬芳溢满屋内,铺地的金砖如同墨玉,倒映着几个人影。
正北方设着御案御座,上悬一赤金地匾额,写着“勤政亲贤”四个大字,乃是今上御笔。
御座后墙上挂着一幅泼墨山水大画,笔势纵横,气韵浩渺,乃是画院圣手绘就的“万里烟云气吞天下图”,两旁是一幅赤金地对联:
“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也是今上御笔,笔法端重沉厚,骨肉丰美。
熙丰帝把两本奏折发给下面几大军机,淡淡道:“诸位爱卿,辽王参辽海卫守备贾琮拥兵自重,擅启边衅,草菅人命,贪鄙暴虐。滥杀夷民以冒功,把持榷场以敛财。
辽东总兵杨雄说法刚好相反,奏贾琮仁义为本,安抚夷民,互通有无,料敌机先,智勇双全,巧堪生番诡计,发动番民义卒,先发制人,速平生番暴乱,歼敌近二万,无百姓伤亡,保得一方平安。诸卿以为如何?”
众军机大臣都是宦海遨游多年的人精,拿起本子扫了一眼便知端的,脑中迅速转过许多念头,思忖此事背后的关联。
到了他们的层次,事情真假、是非对错已不重要,只看如何有利,就如何取舍。
两位新法大佬体仁阁大学士霍鹏与东阁大学士董仪交换了一个眼神,贾琮是如海兄的内侄,也算半个自己人,且颇有才干,在辽东推行新法极有魄力,不管他是剿寇平乱还是杀良冒功,先保一保。
霍鹏开口道:“启奏陛下,臣以为生番数万人潜入辽海卫显是图谋不轨,贾琮奋起杀之,保边疆安靖,有功无过。”
武英殿大学士宋睿冷笑道:“霍相之言,臣万万不敢苟同。如杨雄所奏,辽海卫每日来往互市的番民何其多,生女真应贾琮之召前去交易,却被设计陷杀,分明是贾琮暴虐贪功,随意栽赃番民杀之冒功。
要说是番民作乱,近二万暴民一个百姓未杀、一间房屋没烧,古往今来可有这等‘作乱’之事?望陛下明鉴。”
文华殿大学士苏浩初也附和道:“宋相之言,臣深以为然。贾琮此子虎狼之性,杀番民冒功先不提。
按他所言,二万生番在区区一个辽海卫内竟翻不起一丝风浪,可见其养兵自重到何等地步,一边关守备为何养如此重兵,所为何事?”
董仪与霍鹏对视一眼,这群旧党顽固嫉恨贾琮扬州之功,为推行新法积攒了巨量银子,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了。
因开口道:“苏相此言有失偏颇,臣不敢附议。贾琮身为守备,镇守边关,自然要训练精兵强将,方可保境安民,莫非让番民攻破了辽海卫,烧杀一空,血流成河,才叫不养兵自重?才叫对朝廷忠心耿耿?才叫能耐?岂不大谬!
前儿杨雄奏报,贾琮年纪虽小,却上体天心,顺天应人,主动清丈宁荣二府辽东田庄50余万亩,按新法足额报税,另赠边军200囷粮,以解燃眉之急,试问朝堂衮衮诸公有一人能至此乎?
此等大公无私,忠正伟岸之人,竟被人所疑,诸位同僚何以教我?”
众人一滞,贾琮此事办的确实霸气,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主动把大量真金白银送到朝廷,你还要说他是奸佞,这话对这些老官僚来说也不好开口。
霍鹏乘胜追击道:“前儿杨雄又奏,贾琮在辽海卫推行新法,成效卓著。辽海卫一年赋税,从60万两暴涨至260万两,并清丈出未入黄册良田100万余亩、民20万余口,且民众负担大大减轻,此皆新法之功也。
如今守备衙门里钱粮如山,他身为守备,不用这钱粮厉兵秣马,以负边关之重,莫非拿去修园子享乐?此可解养兵自重之毁乎?”论扯皮雄辩,大家都是个中好手,谁怕谁。
谈到新法,熙丰帝也来了兴致,点头道:“不承望贾琮这小子,虽非两榜进士,竟也有些治政之能,辽东苦寒之地,竟让他刨出了260万银子的赋税,即便江南膏腴之地,也没听说哪一州哪一府能有这等收益。”
董仪笑道:“此皆因圣天子临朝,故上天不拘一格降人材以遗陛下。”
君臣几人一唱一和,眼见要歪楼,首辅保和殿大学士师志泽忙开口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贾琮杀番一案,疑点颇多,是功是过,如今还不好定论。
且朝中近来物议纷纷,参贾琮的折子已堆了一箱,还须有个说法才是,不如派员前往调查,再命贾琮上折陈情。”
熙丰帝道:“着兵部派员前往辽东核查,命贾琮上折自辩。”
“是!”霍鹏躬身道,心中暗喜,如今兵部是他管着,今上从兵部派员,圣意如何,不言自明。
若从宋睿老贼的刑部派员,那贾琮就危险了。
第255章 口水烂仗 3
辽海卫、守备衙门
荣柳拿着新到的公文急匆匆寻到贾琮。
贾琮正在后院练武,见他神色凝重,忙问何事。
荣柳把上命陈情自辩的旨意说了,“事关重大,下官建议请各房、厅、司主事会商。”
“可。”
厅内,守备衙门里的老笔杆子们济济一堂,围绕如何表功、自辩各抒己见。
贾琮坐在上首笑嘻嘻喝着茶,丝毫不担心,论撕逼扯皮打嘴炮,这是国人的强项,这些边关老吏弄起刀笔来,未必就比朝堂大员逊色。
“各位,今上让我们自辩,你们可别太老实,傻乎乎地光是自辩,光挨打不还手,所谓久守必失,当以攻为守。辽王参了我几条罪状?”贾琮道。
“回大人,共三大款,十二条。”荣柳道。
贾琮笑道:“行。他参老子,老子也要参他,你们久在辽东,辽王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们比我清楚,给我往死里参,不管真假虚实,先给他把帽子扣上再说!”
“我等明白。”众人拱手道。
荣柳道:“各位同僚,针对辽王参大人拥兵自重、把持榷场、贪鄙暴虐三大罪,如何应付?”
照磨肖利道:“如今本卫加上乡勇,实有二万兵马不到,按兵制,一卫满额应有三万众,如今连朝廷定额都未达到,何谈拥兵自重?
反观辽王府,克扣军饷,敛财肥私,蓄养私兵数万,远超朝廷定额,这才是拥兵自重,图谋不轨。”
众人点头称善。
经历顾欣道:“所谓把持榷场着实荒诞,彼辈苛虐番民,致其离心离德,大人宽厚仁善,番民望风景从,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也,哪里谈得上‘把持’二字?若强说把持者,唯圣人之道也。”
“说得好!”众人皆点头。
范鸣生怕被人说完了,忙开口道:“所谓贪鄙暴虐之说更是无稽之谈。大人力行仁政,本卫不满16周岁幼儿少年,不论男女,每月皆得禀米;乡村学舍读书一概免费,还管午餐;
城内官学天天有肉,纸墨膏火任由取用;鳏寡孤独皆由养济堂供养;推行新法,广大无田少田者税赋日轻。
如今本卫百姓,谁不在家供奉大人长生牌位。试问,古往今来有如此贪鄙暴虐者乎?有贪鄙暴虐而得人心者如此乎?”
“此言大善!”众人皆抚掌称赞。
贾琮微笑点头,道:“各位把我的事情是说清楚了。现在说说辽王的罪状。”
“可参其拥兵自重,尾大不掉,插手军务,意图不轨。”
“可参其欲壑难填,克扣军饷,损公肥私,蓄养私兵。”
“可参其任人唯亲,安插亲信,贩官鬻爵,广收贿赂。”
“可参其畏敌怯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明知十皇子身陷险境而不速救,居心叵测!”
……
最后,荣柳阴险一笑,总结道:“今上早有削藩之心,可参其一手遮天,威福自用,辽东数百万军民,只知辽王,不知朝廷矣!”
嘶,众人都吸了口凉气,这是要把辽王往死里整了,即便明知这是捕风捉影之辞,可这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日后自会生根发芽。
贾琮大笑,道:“好好好,就这么写!荣主簿伱来执笔,范鸣你学着点。给我往死里弄。”
“是是是。”范鸣忙躬身答应。
荣柳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写个折子自然是小菜一碟,当下欣然领命,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下官定让辽王也头疼几天。”
众人大笑,读书人刀笔杀人不外如是。
——
近来京内科道言官、各部院官员围绕贾琮杀番案吵成一团,开始还是几个御史言官风闻奏事,弹劾贾琮滥杀无辜。
逐渐演变成贾琮强推新法,诛杀士绅,贪婪残暴上来,各新法干将岂会认怂,引经据典,述真说理,指桑骂槐,与旧党吵得乌烟瘴气。
使得贾政等一众中立躺平派话都插不进。眼见各部院堂官都亲自下场,贾政更是开口替贾琮辩解的勇气都没有,生怕连累家里。
好在牛继宗为首的国公一脉,如今全靠贾琮的神仙酒续命,哪敢让他倒下,纷纷进言,为贾琮喊冤,至于新法,他们是不可能支持的,眼看府里都没多少出息,再把田税一交,喝西北风去?
荣国府,荣庆堂
听说参贾琮的折子在军机处堆了几大箱子,十分壮观,老太太已连续三天吃不下饭,只以乌鸡老参汤补气,生怕家里被贾琮这混账牵连。
身边陪坐的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并众姊妹百般温言抚慰皆不见效。
这日贾政下朝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被贾母叫去。
“今儿情况如何?”贾母有气无力地道。
贾政摇头道:“还是老样子,吵得不可开交,不过我看陛下颇为眷顾琮哥儿,霍相、董相皆开口为琮哥儿分辩,想来琮哥儿在辽东推行新法,甚合圣意。”
贾母叹道:“都是祖宗攒下的家底,给他做了人情,买了官帽,崽卖爷田心不疼啊。”
贾政道:“今儿下朝霍相把我叫去,勉励了一番,说琮哥儿一心为公,文武双全,乃官员楷模,言道邪不胜正,请老太太放心。”
贾母闻言总算松了口气,霍相既然开口,应有把握了。
众人忙笑着宽慰。
王熙凤笑道:“有霍相打包票,这下老祖宗可放心了罢?怪道人家都说孙子是个宝,孙媳是根草,不过被人骂几句,琮哥儿连根汗毛都没掉呢,老祖宗就担心得先饿了三天,瘦了好几斤。
我在府里哪天不被人骂,没见老祖宗为我少吃一碗饭。可见我是外人,和琮哥儿这亲孙子真是比不了。”
众人大笑。
贾母也笑了:“快与我撕了她的嘴,你这猴头,见我心里不痛快,不说宽慰我,还来气我。”
贾政忽然想起一事,道:“今儿琮哥儿的自辩折子已送到了,写的入情入理,有理有据,还反将了辽王一军,霍相也点头称赞。”说着掏出一份邸报,念了一遍。
贾母倒也通透,摆摆手道:“官员有没有罪,哪里是自己说了算的。”
贾政点头道:“霍相言道,琮哥儿定然无事。一是有推行新法之功,二是有退敌保境之功,三是陛下看在元妃的面上,也不会过于苛责。”
贾母微笑点头,彻底放下心来,便觉腹中饥饿,道:“此事就不说了,好不好随他去罢,我也饿了,传饭。”
众人谈笑一阵出来。
薛姨妈拉着宝钗回家,又叫来薛蟠,满脸怒容道:“蟠哥儿、宝丫头,琮哥儿是天杀星下凡怎地?昨儿辽东传报,咱家的管事又被他砍了四五个,其中还有六房的薛蝉,叫我如何向他老子娘交代?
他一而再不把薛家放在眼里,我看不是好事。咱薛家人的命就这般贱?”
此事贾琮早已来信解释,薛蟠、宝钗都知情。
薛蟠难得正色一回,叹道:“妈,你也别伤心,琮哥儿说了,薛蝉几人不守规矩,私收货物,不入账册,挖生意的墙角,其中还有一成是杨总兵的利。
为了生意长久的大局,不得已挥泪斩马谡。且他有言在先,若要与他合作,便要守他的规矩,否则军法无情,定斩不饶。本就有先例在,蝉哥儿还硬要往他刀口上撞,怪谁?”
薛姨妈怒道:“混账!你究竟是姓薛还是姓贾?处处帮着他说话,被杀的可是你亲堂兄。这是打薛家的脸你知不知道?”
薛蟠噗嗤笑道:“妈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什么亲堂兄,都隔了好几代,出了五服了。我抬举他当个管事,他不说替我好生办事,还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坑我的钱也就罢了,还坑了琮哥儿并杨总兵的银子,你想琮哥儿是什么人,他和皇子殿下都称兄道弟,区区一个薛蝉,敢在他眼皮底下肏鬼,不是找死?”
薛姨妈一滞,斥道:“琮哥儿再怎么着,也不该说杀就杀,不过是生意上的事,该赔多少钱,我们赔就行了,多少也该给薛家留点脸,不说看在你的份上,好歹也看在宝丫头的份上。”
宝钗垂着头一言不发,此事她倒不好开口,毕竟死的人也算她的族兄弟,尽管几乎没见过面。
薛蟠道:“妈你真是糊涂了,你知道琮哥儿带我们做的辽东生意一个月多少出息?足足三十万两银子。外加先前带我们做的酒坊生意,你说我们占了多大便宜。
拿什么赔?要我说,此事到此为止,谁愿意往琮哥儿刀口上撞,我不管,反正咱家的生意不能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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