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33节
“放!”
砲手拉动绳索,伴随着呼啸声,石弹飞了出去。
“啪!”
石弹落入长江中,溅起几米高的水花。紧接着,江东五艘艨艟也朝着霍峻所在的旗舰投掷石弹,呼啸着落在船队的左右,溅起水花。
“巨石!”
甲板上的水手恐慌的喊道,胆怯者往后退了几步。
为了安抚军心,霍峻则是在甲板上,无所畏惧地走动,呵斥恐慌的水手。又让霍熊将观战的黄射,带到船舱内,免得动摇军心。
“扔不到我们,别怕!”
霍峻拉过一个胆怯的水手,大力拍着他的脸,喊道。
“参军,是否投掷!”砲手按捺不住性子,问道。
“不投,听我指令!”
霍峻转头看向已经发生交错的战舰,自己已经彻底抢占了东南风的上风口,喊道:“向敌船转向。”
“诺!”
“左转向!”
霍峻舰船在东南风的加持下,风帆鼓起。冒着江东舰船投掷出石弹,迎了上去。
“啪!”
一枚石弹擦着霍峻所在的艨艟飞过,砸在船侧,溅起数米高的水花,将甲板上的水卒浇得湿透。随着石弹准心的感人,船上的水手又重新投入战斗当中。
“参军,一百五十步了!”
“不急!”
“已不足百步了!”砲手大声喊道。
“五十步投掷!”
“诺!”
为了遮挡箭雨,霍峻已经拿上了盾牌。
随着舰船临近五十步时,霍峻用力挥舞手臂,歇斯底里的喊道:“开砲!”
“彭!”
艨艟上的砲手松掉绳索,将装填有柴灰、石灰的布包投掷出去。
布包在天空中受重力、阻力等因素,忽然间布包裹不住内部的柴灰、石灰,在天空上散开来,漫天飞舞,随后在东南风的吹拂下,黑压压的扑向江东水军。
由于柴灰、石灰重量轻,砲手又投掷出一个,又是散开,飞向江东水军。
刹那间,江东战舰上的天空烟灰弥漫,天昏地暗,水兵只觉得有口难张,有目难睁,憋呛地喘不出气来,在甲板上乱冲乱撞。
霍峻头发在风中凌乱,望着天空中那不断加浓的粉末,在风中狂笑。
他为了抢占上风口,不仅是为了增加弓箭射程,也是为了使用柴灰,让柴灰蒙住江东人的视野。
他这招还是从五代十国中的吴越国手上学来的,前世自己了解古代战船时,偶然学到这个故事。当时钱缪与杨行密开战,杨行密占据上游,钱缪在下游。杨行密为一统江东,趁着顺风顺水向钱缪进攻。
而作为统帅的钱缪之子钱元瑾为破敌军,特意在交战时躲到湖泊里,让杨行密水军先过,然后钱元瑾率军杀出,利用顺风顺水的情况,向杨行密大军撒柴灰,扔黄豆,铺细沙,最终大败杨行密水军。
这种计策,不适合大规模的水军作战使用,反而适合三、四十艘船只小规模使用。出战前,霍峻就思考着能不能用上这一招,特别让手下带上柴灰、黄豆、细沙和硫磺等物品。
今日作战,大军撤退时,不曾想徐琨急功近利,把自己送上门,霍峻这才想到使用这招。要不然霍峻也不敢夺取黄射的旗舰,然后率着自己尚不成气候的部下与三十艘的江东水军硬碰硬,毕竟自己的部下在水上作战,难说骁勇。
趁着烟雾弥漫之际,江夏水师迅速调整战备,甲板上到处可见水手倾倒细沙,用于防滑。然后装有黄豆的木桶也被抬了出来,等着接战的时候,将黄豆洒在对方的甲板上,让对方站立不稳。
半晌后,待令人讨厌的柴灰、草木灰从空气中散开去后。江东水军赫然发现,江夏水师已经来到他们的面前,甚至对方旗舰领着一艘斗船冲到了他们主将徐琨的旗舰的右侧。
“撒豆!”
徐琨舰船上的水手,瞪大了眼睛,等待他们的不是箭雨,而是一批密集的黄豆雨。那些举盾遮箭的士卒低头间,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大量的黄豆在甲板上跳动着,继而在甲板上安静下来,然后随着船体的晃动在而滚动。
须臾间,徐琨见霍峻没有放箭,大声勒令手下将士,靠近霍峻那艘旗舰,试图展开接舷战。
然而霍峻早有准备,知道这些江夏水军接舷战比不上江东水师,利用钩拒两面作用之一的拒,提前把钩拒横在两船之间,阻止江东水师试图接舷战的想法,随后拉开距离。
“拉开距离!”
“放箭!”
早做好弓箭对决的江夏水卒,有细沙的甲板上,他们奔走自如,举弓搭箭,将箭矢射出。
反观江东水师,站在撒满了豆子的甲板上,士兵们纷纷站立不稳,奔走几步不小心,踩到黄豆上,又因上下起伏的甲板,摔倒在地。如此环境之下作战,江东士卒能把箭射出去就不错了。
江夏士卒站在更稳固的甲板上,手上的弓箭更准了。霍峻所在的舰船,以及霍笃指挥的斗船,在左右两侧集火中央的徐琨战舰。箭矢破空而出,射向徐琨所在的旗舰上,箭雨噼噼啪啪地落下来,大部分漫无目的地扎在甲板上,但仍有少部分射中水卒,造成不小的伤亡。
“参军,敌舰即将从右侧来袭击!”
就在霍峻指挥将士射击之时,有瞭望手喊道。
“继续射箭!”
站在高处指挥的徐琨,身穿铁甲,自然成为重点受打击的对象。他在亲卫的庇护下,走在木梯上,准备躲到船舱内。
少顷,瞭望手又喊道:“敌船临近,箭矢已发!”
霍峻扭头看向右侧,只见徐琨船队里的艨艟距离自己自己不过三十余步,过不多久就能接近自己。再往它的背后望去,可见那密密麻麻的江东大部舰船即将赶赴战场。
“不急!”
咬了咬牙,霍峻喊道:“身着铁甲者,乃是敌方主将,诸子射之。”
“诺!”
说完,连霍峻自己都拿起弓箭射向甲板上的徐琨。刹那间,无数箭矢划破天空,再次响起厉啸声。
徐琨的亲卫左右持盾,并以自身作为肉盾,替徐琨挡住了射向他的箭矢。
就在这个瞬间,有一支来势劲疾的箭矢恰好划过天空,越过了木盾、肉盾,以极大的弧度下落。
在这一刻徐琨听到了空气被划破的声响,然而他时刻盯着脚下的甲板,生怕踩到黄豆,又因左右有了遮挡,不曾怀疑过有箭矢能从上射中他。
于是,那支箭矢从他低头暴露出的后颈处,盔甲产生的缝隙中射进去,锋利的箭簇刺破他的肌肤,在重力的作用下扎进他的脖颈,穿过他的咽喉。
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徐琨的领子。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涌上脑袋,接着他身体的手脚麻痹下去。失去力量的他,斜斜地坐倒在甲板上,继而整个身体扑向了地面。
“将军!”
作为江东第一大将,孙权的表哥兼为岳父,平虏将军徐琨,死在了流矢之下!
《吴越备史》:“……因扬石灰,贼不能视。及舳舻相接,乃撒豆于贼舟,我舟则沙焉。战血既渍,践豆者靡不颠踣,命进火油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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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协议
徐琨中箭身亡,倒在血泊当中,任凭手下怎么呼喊都没用。
霍峻站在艨艟的高处,望着躺在甲板上不省人事的徐琨,心中已然狂喜。江东第一大将的身亡,将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利益,也有利于他操作。
“传令,全队后撤,脱离交战。”
霍峻顾不上开心,当下徐琨船队里的舰船涌来,又有江东大队舰船在后,此时不走的话,估计他等会想走都走不了。
“砰!”
石弹砸到艨艟的船身上,木屑横飞,引发剧烈的摇晃。甲板上的水手左右倾斜,但久经水战的他们,很快扶稳船墙。
船舱内的黄射被震得晕头转向,耳朵轰鸣,慌乱间逃向另外一侧,继而躲在舱内瑟瑟发抖。
霍峻抓着船杆上的缆绳,喊道:“快走!”
“诺!”
相较于逼近时的恐慌,撤离时候的他们动作有序,转舵升帆,一气呵成。得以于霍峻之前没有发动接舷战,江夏水师顺着从南风的方向掉头。不过江东水师没有放过霍峻,而是咬在船后,紧随不舍。
霍峻冒着危险登上舰船,只见一同来的斗船也都脱离战场,舰队向着此前留守在长江南岸的黄射本部撤去。
与此同时,甘宁也救出苏飞,两部合作一队,与霍峻船队一前一后撤退。
“发令旗,本部各船,上前接应,弓弩齐射。”
“诺!”
随着霍峻的军令下达,留守在长江南岸看戏的黄射舰队顺流而下,利用顺风的优势,使用箭矢击退了追击的江东船队,掩护下撤退的三部,与霍峻、甘宁、苏飞三部合作一部,向后撤退。
此时霍峻站在船尾,手搭在长剑上,江风吹过,吹动他的衣袂,绣袍猎猎作响,凌乱的碎发顺风而动。望着渐行渐远的江东水师,心间生出豪气。
两军交战,为将者寻觅战机于大江之上,战机稍纵即逝,调兵遣将围击之,恍如猛禽击雀鸟,一举致死,又脱身而出。此不正合孙子所言,“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扩弩,节如发机。”
霍峻沉迷于这种爽感,恍如后世团战中队友非死即逃,而自己却极限反杀。
喜悦归喜悦,当下还有一个麻烦需要自己去解决。
推开船舱,霍峻走到舱内,示意看守黄射的霍熊出去。
坐在席上,黄射面露忧虑,见到霍峻起身,询问道:“仲邈,当下战况如何?”
霍峻面容严肃,摇了摇头,似乎战况不妙。
黄射身子一软,瘫坐在席上,捂着脸不敢面对霍峻说的内容。
霍峻很是诚恳,道歉说道:“伯钟兄,峻夺船深入险境,让兄几近殒命,实乃峻之过也……”
黄射缓了缓感觉,认命说道:“皆是命也!昔正平兄(祢衡)被我父问罪,射晚至一步,使其被斩。仲邈兵行险招,被敌围困,令某身死鱼腹,或亦是天命!”
黄射不可能对霍峻没有怨言,在这段时间内,他痛恨自己看错了人,以至于让自己身处陷地,他害怕死亡,畏惧死亡。但不知道为何,当从霍峻嘴里听到了形势困难的时候,他反而突然轻松了。
黄射摘下头盔,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叹息说道:“身虽死,然礼法不可改!”
看着准备好赴死的黄射,霍峻摸了摸鼻子,说道:“伯钟兄,且听我细述。峻劫持伯钟实乃大过,然峻射杀徐琨以为厚礼,助君立功为君父解忧。”
“什么!”
黄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仲邈从敌舰群中射杀徐琨,又率船脱离险境!”
“那刚刚为何~”
“正是!”
闻言,黄射狂喜,本以为跌落地狱,却不料升到天堂。他已经顾不上此前怨恨霍峻的想法,当下唯有庆幸自己逃过生死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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