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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20节

  赵柽道:“确否?”

  朱小乙斯斯艾艾:“小的没读过书,但三家地盘与大致人头不会记得差,只是画的那地下渠道倘有歪斜,却不怪小的,实在是弯弯曲曲不好比划。”

  赵柽道:“我看你这图上,欢喜窟的入口有两种,分为内外,却是何意?”

  朱小乙道:“欢喜窟做的是女子孩童生意,听话的都卖去了上面,有那贞烈的则留下自家调教,在地下亦开了一家青楼,平素招揽生意却不分上下,上面来的客人走的是外口,自己人来来回回则走内口。”

  赵柽点头,这欢喜窟不但拐卖人口,居然还自己开了青楼,还能招揽地面上的生意,不得不说胆大包天。

  “那青楼如何进入?”

  朱小乙道:“那地下青楼唤作欢喜楼,下面人有银子便可随意往来,至于上面需人介绍,否则见门而不得入。”

  赵柽道:“吾欲前往,需得何法?”

  朱小乙一愣,慌忙道:“真大王莫不是想来个拨草寻蛇?这个简单,小的和那楼的锁头把式相熟,小的带路前往,万万没有问题。”

  赵柽道:“什么是锁头把式?”

  朱小乙道:“就是欢喜楼的知事,专管上下迎来送往。”

  说话间,外面下来几人,却是黄孤,简素衣,欧阳北,还有丁氏兄弟。

  几人见礼,赵柽看向丁氏兄弟,这二人乃是松江府墨山村人氏,唤作丁大蟹,丁二蟹是也,平日擅长水中游斗,地下行走。

  这地下行走便是做的土夫子勾当,京畿境内最是古迹,二人当时来开封府周遭做“生意”,却不巧酒醉说了混话,被店家报官拿住。

  做此种勾当抓住要游街示众,恰巧赵柽遇到,见他俩有这种本领,却又未为大恶,便将二人索要来,二人倒也忠心,从此便在碎玉楼落下脚跟。

第42章 欢喜楼

  赵柽将几人坐下,把言语说了一番,乃是打算从欢喜窟着手,再探鬼樊楼。

  几人自没疑义,只是对这朱小乙带路,都有些犹豫。

  朱小乙此刻自然明白搏命的时机到了,做的好便立下大功,做的不好,死无葬身之地。

  他急忙张口:“诸位爷爷,若是不信任小的,可以给小的喂下毒药,若小的做得好,再赏赐解药,做得不好,死便死了。”

  欧阳北笑道:“你倒是个伶俐的,真当老子这里没有?”

  说完,他偷眼瞧了赵柽,见赵柽没甚表情,便从怀中摸出一支小长颈瓷瓶,倒出颗血红药丸,在朱小乙眼前晃了晃,道:“识得吗?”

  朱小乙卖乖,道:“莫不是颗玛瑙珠子?”

  欧阳北道:“鹤顶红掺断肠草,再用牵机散做引子,端得好药丸。”

  朱小乙脸色变绿:“岂不是服下就死?”

  欧阳北道:“单拿出一样自然吃完就死,不过我有独门手段炼制,三种毒药炼在一处,反能以毒攻毒,可保三天,三天一到不服解药,剩下最厉害的那种发作,皮肉熔化,周身骨头化为脓血而死!”

  朱小乙闻言打了个激灵,正待说些有的无的,欧阳北早捏住他下巴,将药丸丢了进去,随后向上一端,那药丸便滴溜溜滚下肚中。

  朱小乙瞪圆了眼珠,只感觉吞下个会爬的虫儿,动也不敢动半分,生怕稍用些力量,便立时肠穿肚烂,直接归天。

  欧阳北道:“公子,现在稳妥了,除非这厮不要了自家性命。”

  赵柽点头,道:“可放他过来,换身干爽衣裳,吃些酒食,等亥时出发。”

  欧阳北弄断捆绑绳索,这朱小乙却哪里敢动,依旧摆了个被缚的姿势,只是仿佛冻到的鹌鹑般,双腿哆嗦不已。

  “过来吧你!”欧阳北哪容他现眼,一把揪过,按到了条凳之上。

  朱小乙哭道:“爷爷轻些,那药丸恐在肚中作怪,似活了一般,说不得要吃心嚼肝呢。”

  欧阳北不理他,自去寻了些食物,胡乱给他吃了,又带去换好衣裳,这才拎着回来复命。

  赵柽看了看香漏,还有些时刻,便叫众人准备着,带好趁手的兵刃和器物,然后对朱小乙道:“你罪当死,不过若做好今夜这一遭,便能讨个生机。”

  朱小乙自然点头如小鸡啄米:“真大王且请放心,定然做好,倘不好便肠穿肚烂去死。”

  时候一到,赵柽带着黄孤,欧阳北,丁氏兄弟,朱小乙出楼,留下简素衣在楼内做主。

  离了碎玉楼,走不知多时,便来到潘楼街市,随后七拐八拐到了一处院子前。

  众人观这院落,只觉得平常,不过泥土墙垛,老木旧门,上面似是贴了两张门神画,却雨淋风吹早就辨认不出形象。

  可复一端详又似有所不同,登高眺望,也不见院内房舍多大,只一行房,约莫三两间,外面虽见不得一丝光,但有人出来,那门微一开放,里面显是灯火通明,不知在做哪些勾当。

  朱小乙低声道:“真大王,便是此处,乃欢喜楼三个外口之一,这里的锁头把式与小的交好,虽说不得多融洽,倒也彼此相帮,从这里下去欢喜楼,必无闪失。”

  赵柽点头,几人早就做好了全套身份,连假名都起好,分别是赵大、黄二、欧三、丁四、丁五,乃是东京城郊外庄子上的人物。

  赵大是庄主之子,余下四人乃是庄户兼护院,此番进城为了长些见识,因和朱小乙有些私下见不得光的往来,所以攀上几分交情,央求带来欢喜楼玩耍。

  朱小乙这时走在前面,伸手在那老旧木门上轻重不同叩击了六次,里面传来问话声:“何处欢喜?”

  朱小乙答道:“楼内欢喜。”

  木门打开,露出个毛茸茸仿佛猕猴一般的人脑壳,瞧见是朱小乙道:“原来是朱大郎,进来讲话。”

  几人进院,朱小乙道:“带几名官人来耍,钱三哥可在?”

  猕猴脑壳道:“正在房内,大郎随我来。”

  随此人进了房,众人见这房内哪里有什么间隔,分明就是长通通的一间,窗户都用麻布封堵,灯烛点得通明,地中间好大一个八字水口,旁边木椅上半躺半坐个人。

  人是虬髯大汉,生得膀阔腰圆,黑色脸膛,一双眼闪几分红光,半敞着衣襟,灰色大带扎在腰间。

  “钱三哥。”朱小乙急忙行礼。

  “是大郎啊,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里耍子?”大汉伸手摸了摸腰上大带里别着的两把鬼王钩,眼神不善注视赵柽几人。

  “钱三哥,给你送生意来了。”朱小乙回头冲几人扬了扬下巴:“城外庄子上的官人,和小乙我相识多年,与绿林上的好汉也素有来往,这次进城想要见识见识。”

  “既是大郎你介绍的自没问题,就不知几位官人银两可否带足,要知咱这欢喜楼虽在地下,可货色不比那樊楼差,若不是性子烈便也卖走了,有好这口儿的在地面上可寻觅不到,但价钱吗……”大汉望了望朱小乙。

  “三哥放心就是。”朱小乙笑道:“这几位官人也都是湖绿林生意的,和我无忧洞仿佛,不然怎会相识?银两却是向来不短缺。”

  他说完之后,黄孤从身上摸出几锭大银递了过去,这是朱小乙先前交待好的,叫做开门钱,付了这开门钱才能进去下面地界儿。

  大汉见到银子,脸上也堆起笑容,最近时日他这边生意比不上其它俩两座外口,心中正犯愁,没想到却有朱小乙送来主顾,不由道:“大郎也要好耍?”

  朱小乙道:“自有几位官人相请。”

  大汉道:“大郎却是好福气呢。”

  朱小乙道:“三哥莫啰嗦,还不叫里面快些开门。”

  大汉点了点头,冲那八字水口吆喝了一声,里面同样传来吆喝,你却道这是为何?原来这处明渠的外面不但被人盖了房院,里面还被上了铁门铁索,若是里面人不解锁开门,外人却是无法进入。

  只听“哗啦”一声响,锁链声动,那铁门拉开,朱小乙回头道:“几位官人,且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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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莫遮拦拣选

  明渠入口较宽阔,看模样乃是东京城有数的大八字水口,赵柽在皇城附近见过这种,想来应是重要繁华地段,才修眼前规模,只不过皇城边儿的无人敢靠近罢了。

  毋须太过躬身,几人走了进去,只见铁门后站着两人,都是短衣襟小打扮,青须须的贴身布衣,腰上缠条赤色带子,脚下不丁不八站立,叉腰看向几人。

  又道:“贵客但往前走便是,自有人接应。”

  朱小乙熟络,只是不理会,径自带路。

  赵柽左右端详,看着渠内地上另有深沟,乃是走水道,与那刀剑血槽同理,不由暗暗赞叹。

  两边渠壁青石垒就,光滑生苔,每隔几丈便有一灯坳,里面点了油灯,这油灯烧的却非菜油,烟气大味道腥臭,不过却甚是明亮。

  欧阳北嘟囔声:“呛人得紧,也不知烧得甚鸟油。”

  背后丁大蟹幽幽来了一句:“盖人尸油也。”

  欧阳北道:“地螃蟹果然懂得多。”便再也不讲话。

  初不狭,已通人。复行数十步,愈发开朗。

  转了弯子过去,前方现一人,却是手上提只红灯笼,那灯笼喜庆,描了仕女图画,流白丰腴,影影绰绰。

  “贵客请随我来。”

  人影亦不回头照面,道完后便向前走。

  又过一段,前方沟渠出现三叉口,每个路口都有人把守,红带缠额,手握鬼王钩,面目狰狞。

  一条路口乃是主道,已是隐约闻喧闹声,另两条则同众人走的相仿,为进入沟渠。

  走上主道,忽然另外渠道亦有人来,言语颇大,惹得众人转头观看。

  见却是四人,挑灯笼引路的外,还有三名,走在最前一个穿绛色大领,系织锦带子,薄底快靴,面目黑胖,微有须髯,操开封口音。

  另一个年岁亦不大,却有桃花眼,生得浮浪,头戴着缨子帽,金玲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长腰才,身穿绿罗褶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

  最后一人,却是个书童打扮,蓝衣小帽,身肢柔软,面目俊俏,背一只黄花梨木小箱,东张西望,时不时扯住前面公子哥下服衣角。

  却听那最前面微髯的黑胖子道:“大官人想找胭脂烈马,别处却难寻,便是走满了这东京城也未必得手,唯有这鬼樊楼的欢喜窟,才有此种耍子。”

  那公子哥作揖道:“却是劳烦翟家哥哥了,日后定有感谢便是。”

  黑胖子哈哈笑道:“日后日后,稍带便好好感谢就是了。”

  公子哥眼神闪烁,嘴角微动,自有一股邪魅狂狷,笑道:“那是自然,只是今夜这耍子当不放在感谢之中。”

  黑胖子点头,背着手,虽是慢悠悠走,却也看到众人。

  欧阳北低声道:“这油头粉面的却是个外地口音。”

  黄孤道:“你又懂了,我看你改个绰号,莫叫那一阵风,还是唤做万事通罢了!”

  欧阳北道:“这却是瞧不起在下,那黑胖子一听便是老东京,油头粉面的乃是山东地界儿口音,听起来约是阳谷清河一带。”

  “哪里?”赵柽忽道。

  “公子,我说那厮是阳谷清河一带的口音呢。”

  “噢……”赵柽闻言打量了下那公子哥,随后转头再不说话,只是往前走。

  那后方人瞧见他们几个,亦闭了口,半晌,黑胖子才低声道:“官人记得,少与旁人兜搭,来此都是自家找乐子,不是交朋结友找是非做耍。”

  公子哥道:“自然省得,只是怕酒醉忘却,还以为在阳谷老家。”

  黑胖子冷哂道:“那就不吃酒,别忘了这是何处,随便拽出个人头来,说不得都有公候的背景靠山。”

  公子哥纳闷道:“地上自当如此,这地下岂不是绿林亡命所在?有那等贵人靠山,怎至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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