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34节
这纸已经微微泛黄,显存放极早,纸上的四个亦不是新墨,写的乃是耶律大石。
赵柽坐在椅上看这四字,良久,抬头望了眼东北方向,默默将这张纸重新放回匣内,这次却是摞在了最上面。
随后他负手出门,天色此刻已黯,片刻走到裂金阁前,阁内热闹,有教坊司的小娘正在调试乐器,还有那舞娘在转动扬袖。
赵柽外面瞧了眼,一女子迎过,却是戚红鱼,见礼道:“公子,准备得差不多了。”
赵柽点头,道:“过了今年,送张单子到我这里,有相好的姐妹一并写上,脱籍吧!”
戚红鱼闻言,立时脸色一变,两颗泪珠瞬间流下,礼道:“多谢公子,红鱼和姐妹们感激不尽,今生报不得公子大恩,来世做牛做马也当报答。”
赵柽摇头:“说些甚么,你自是还要为我效力,别人你瞧着安排,我信不过。”
戚红鱼道:“红鱼明白,便是此事,不到临头时红鱼亦不会对她们讲。”
赵柽赞许点头,这时,管家过来禀报:“王爷,萧公子来了。”
赵柽笑道:“还不快请!”
第69章 夜宴
远远三人来,萧敏依旧作男装。
却是银环束发,白衣如梦,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冷眉似画,宜喜宜嗔,妙目流转,星月为眸,一片冰心羞说清,伊人如玉薄此名。
“王爷,小使有理了。”萧敏不卑不亢,既无初入府时骄傲自得,亦无会谈时得意洋洋。
赵柽笑道:“萧使者风姿秀逸,雅致翩翩,令人神往。”
萧敏微微一笑:“总逊色王爷跋扈飞扬,骄横霸道。”
赵柽哈哈大笑,这小娘却是两句话就露了原形,也是个记仇的,就不知是装的,还是故意为之。
他摇头道:“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萧敏神色微动:“王爷却是胸怀大志。”
赵柽浅笑不语,今日之见,一举一动,言谈举止,估计都会原封不动传进耶律大石耳中,且以这小娘的性子,必会添油加醋,做糖不甜,做醋更酸。
耶律大石乃是未来时局极其重要一个人物,关乎赵柽下一步计划具体走向,两人虽都未正式走在台前,于那莽莽苍苍隔空对弈,但却都在各自试探,寻找未来的破局之法。
待小雪初晴,方剑试天下,莫不如此。
赵柽道:“本王自开府以来,从未宴请过宾客,萧使者乃是头名。”
萧敏眼波流转,道:“那小使真不胜荣幸。”
赵柽笑着向前方裂金阁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萧使者请进阁。”
上了裂金阁,却又是一番光景,这阁子乃是整座王府内装扮最豪华处,镶金嵌玉,明珠煌煌。
却亦是只此一座,王府其它地方,包括赵柽的寝堂和书房,与一些朝中相公尚书家相比,都略微寒酸。
萧敏不知,在心中暗暗再记上一条,齐王浮夸,好奢华。
阁中三面有窗,淡绿的纱儿轻轻遮掩,忽有风来,掀起一角,那靡靡的光景便于外乍现。
赵柽坐了主位,萧敏坐了右下客位,桌乃是春秋时的长案,漆了绛色,两侧微卷,做螭虎纹路,没片刻工夫酒菜陆续上来。
菜自不必说,各种花色样式,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里鲜,应有尽有。
再观那酒,却是分了九种,乃是蒲萄酒、黄柑酒、梨子酒、荔枝酒、桔酒、石榴酒、椰子酒以及蜜酒。
另有一水晶大瓶,里面碧汪汪,澄净净,装的却是满满一下的竹叶青。
除此外,还有各种饮子,甜的、酸的、香的、蜜的、热的、凉的,让人眼花缭乱。
萧敏哪怕在辽国背景不凡,却哪里见过如此多花样,听着旁边丫鬟逐个介绍,不由双颊微红。
浅斟慢酌,赵柽拍手,丝竹声响,舞起霓裳,便有那小娘起嗓,唱的却是淮海居士的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时的辽国除了没有大宋繁华,各种辞赋文章,只要宋有的,辽国亦有,尤其以诗词见长,官员贵族们亦多用汉语吟诗作赋,用汉、契丹两种文字撰写文章,虽然水平一般,但文化这块,已差不多同化掉。
如此,萧敏一听这词儿,脸儿“腾”就一红,随后变白,这混账王爷让人唱这种词话儿却是甚意思?她心头怒意上扬,狠狠拍了下桌子,瞪向赵柽。
赵柽哪里去看她,只是微闭着眼,仿佛陶醉在词乐之中,萧敏见他不理,起身欲走,忽又想起大石林牙的嘱咐,吸了口气,只是不错眼地盯着赵柽,只待他不再装疯卖傻,便去质问。
一曲罢了,歌舞暂歇,赵柽睁开眼道:“本王最爱秦学士词,今乃七夕,此词正好应景……咦,萧使者,你怎么了?”
萧敏闻言哪里还能质问,自家先羞了脸面,浑没想到今天竟是七夕,不由道:“小使忘记今日乞巧节。”
赵柽笑眯眯地道:“七夕日,七夕日,本王与萧使者共度七夕,不胜怡悦。”
萧敏眼中立刻冒出警惕,却听赵柽继续道:“萧使者,想听甚么词儿曲,大可随意,这都是教坊司的女乐,但凡有点名气的词,无不擅长。”
萧敏闻言眼珠一转,道:“在朝之时,词话早听得滚烂,今日乞巧,就想听点新鲜,王爷久负文名,享誉士林,不如现场填一阕,让小使见识见识如何?”
赵柽闻言哑然失笑,这小娘果然报仇不过晚,他道:“本王久不写诗填词,手生疏耳。”
萧敏道:“王爷过谦,小使在朝内便闻王爷才名,这……才气怎会生疏?莫不是真有那方仲永。”
赵柽看了看她,伸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摇了摇头。
萧敏道:“王爷不爽利。”
赵柽笑道:“萧使者真要看?”
萧敏道:“愿一睹王爷风采。”
赵柽想了想,道:“那本王……就献丑一次?”
萧敏道:“王爷且慢,还是要小使提牌儿才好!”
赵柽纳闷:“何故如此?”
萧敏心中暗想,这齐王狡诈,若是他随意乱写乱填,命个轻薄诗名,言寓词牌,便是自家吃亏了,且不让他写诗,自家提个牌儿给他填,固定了词调平仄,看他还能耍出甚么花样!
她道:“小使久慕词牌望海潮大名,身边无人能做好,还望王爷赐教。”
“望海潮?”赵柽看了看她,这小娘忒会算计,这个词牌自有始至后世,只有几首出名,无非柳永的东南形胜,秦观的望海潮梅英疏淡四首,还有纳兰性德的漠陵风雨,前两人大名鼎鼎,所填词辽国那边亦广为流传,后一个那首实在靠不上,开句就是古墓荒凉,郊外寒冷。
他沉默不语,萧敏那边心中冷笑,甚么二大王,真以为自家能比得上陈王才占八斗?还想七步吟诗,恐是难逃贻笑大方,想到此处,不由心中暗爽。
她道:“王爷若是酒醉,可待醒后再做,小使驿馆等待便是,小使返朝之前能得王爷赐教即可,若是不能,小使回国等待亦可。”
赵柽看她,摇头道:“无妨,且做做看。”
萧敏嫣然一笑:“既如此,小使便静待王爷佳词。”
第70章 浮生如梦
赵柽笑了笑,小娘那点心思怎会不知,他放下酒杯,走出案外,略移几步,对女乐道:“起调,调寄望海潮。”
丝竹声起,他自不是去唱,只是随着调子,开口吟道:
春花秋月,浮生如梦,今夕寂寞梁园。亭阁夜暮,筝笛裂金,魂销红袖白衫。星下乱银弦。想歌飞琬舞,薄醉翩翩。紫陌凡尘,哪堪时令掌轻翻。
冥冥世事依然。恍相思海角,神走天边。朝雨晏云,伊人渐远,琴心几断阳关。弹指数悲欢。任冷霜敝落,冰雪森寒。从此风流,换了孤影对愁眠。
萧敏目瞪口呆,脸色妍怒交加,半晌才道:“这望海潮如何能这般作?”
赵柽回案举酒饮尽:“如何不能这般作?”
萧敏道:“望海潮不是颂升平、酬朝寿、吟咏风物、伤春抒怀的吗?”
赵柽笑道:“萧使者漏说了一个惜惜之词。”
萧敏道:“我怎不记得?”
赵柽摇头道:“许是辽国那边记录有误。”
萧敏:“你!”
赵柽道:“既能伤春抒怀,自能写尽风花!”
萧敏气道:“王爷不是说有要事相谈吗,还不谈?”
赵柽转回案后坐下,再饮酒,看起来已有几分醉意,他道:“听闻大石林牙乃辽朝太祖八世孙?”
萧敏面无表情:“是!”
赵柽摇头微笑:“大石林牙惊才羡艳,文武双全,直是可惜了。”
萧敏冷道:“王爷休要打哑迷,既有要事,何不明谈?”
赵柽道:“萧使者话不传他闻?”
萧敏道:“怎会去害自家!”
赵柽笑笑举杯:“且回林牙,就说,天下英雄……唯林牙与柽耳!”
说罢他一杯饮尽,竟自醉倒椅上,动亦不动……
第二日,辽擂摆起,于南城足足立了十座高台。
高台并列,每座三十名辽人守擂,但凡败者,哪怕不死亦再无资格上擂,以七日为限,七日后哪一方还在台上即为胜利。
规则简单明了,打斗生死不计,兵刃暗器随意,能赢便是好汉。
真正高手厮杀,要决胜负毋须良久,厮打起没完没了的,要么便是没有死仇,相互留手,要么就是上不得一流,撂倒对方于彼此都是难事。
高台对面有两座花棚,一大一小,大花篷宽敞,左右足足几十丈,赵柽坐在正中,两旁坐了兵部尚书薛昂,礼部尚书白时中,领枢密院事童贯,殿前司指挥使高俅,权知开封府滕图,侍卫亲军司副都指挥使谭真等等一众官员。
花篷前方又有各部司的主事孔目刀笔郎,亲军司的审查调配,一应人员俱全。
辽人则在旁边的那座小花篷里,此时深夏,花篷四面通透,坐在这处便可以望见辽人篷内举动,但见使团之人个个面色不愉,使团人多,花篷窄小,不堪忍受。
更周围四面八方,除了禁军特地留出的道路,其余皆被东京百姓占满。
东京百姓此刻不知有金,只知辽夏,民间于朝堂自不同,只讲究个酣畅淋漓,百年积怨,深髓入骨,茶余饭后,代代相传,咒骂声不绝,义愤者填膺,于敌寇又讲个甚么礼仪,只是痛快罢了。
那远处树上,亦是爬了人,有街头游侠儿,市井泼无赖,拳脚浅薄,入不得擂,便拿了弹弓圆子,瞄上瞄下,一个失手,弹到下方老翁头顶,老翁咒骂,游侠儿瞪眼,禁军到来,棍棒全部打走。
有邻家大郎,携二郎三郎五郎八郎,攀上墙头,骑成一排远远望擂,大郎兴奋,三郎活泼,喊一声“吁、嘚、驾”,轰隆一声响,墙倒垒塌,苦天喊地,大娘跑出来抹泪,骂道一堆败家货,砌墙又要浪费银钱,至于伤且忍着吧!
更后面则支起许多摊子,小食饮子,水煮油炸,糖稀吹人,现做点心,应有尽有,还有那游走货郎,拨浪鼓响,口中高呼,针头线脑,过家玩意儿,百物我俱全,只要客官你有钱。
赵柽坐台上,眼望前方,如今时辰还未到,那擂台辽人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有的面色凝重,有的脸带轻蔑,还有的微闭双目不知心中在想帝国的荣光,还是家里火辣辣的小娘。
上一篇:三国:关家逆子,龙佑荆襄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