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248节
还有其它俘获将领的供词里,也佐证了这点。”
戚继光摇头道:“就算王帐位置无误,现在马上要下雪了,我们扫荡完王帐,一旦赶不回来了,数万兵马孤悬在冰天雪地里,太危险了。”
徐渭大声道:“干嘛要回来!
察哈尔部在那里能过冬,我们就不能吗?我们扫荡了图们汗王帐,就驻扎在那里。等到春暖雪融,继续扫荡察哈尔部其它各部。”
徐渭的话震惊了帐里众人。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我们现在有棉衣、有煤球、有干粮、有药材、有帐篷,有王帐的数十万牛羊,物资比察哈尔部众还要充裕,难不成他们能过冬,我们还过不得!
我们要是连这点苦寒都耐不住,以后还怎么重现二祖武功,北逐漠北,封狼居胥!”
戚继光沉默不语。
叶梦熊被说动了,心头一热,想出声附和徐渭的建议。
可是想到自己胡乱指挥,造成李成材战死,心里又冷了下来,摇头道:“太冒险了。”
“冒险?”徐渭越说越激动,“兆男不如说我疯了!图们汗疯了,我们就不能疯了!疯了就能打胜仗!
而今我军陷入困局,不奋力一搏,如何破局?
一是立即挥师东进,驰援辽东。万一我军还未到辽东,大雪封路,或被图们汗半路伏击呢?这片草原,北虏比我们要熟悉得多,离开城堡,我们并不占多少优势。
就算我们路上无阻,到了辽东,却得知图们汗破了开原,抄掠辽东。难道我们要像往年一样,跟着破边的北虏屁股后面,转战各处,再礼送他们出境?”
徐渭扫了一眼众人,“诸位,图们汗在辽河河套地区留了多少兵马,我们不知。董狐狸是友是敌,我们不知。除了黑石炭,是不是还有其他首领,我们也不知道。万一大军轻动,驰援辽东,留在这里的北虏窥得空隙,从滦河一线南下,破了边墙,直入京畿,我们就万死难咎其责!”
众人脸色一变,京畿被破边抄掠,比辽东被抄掠要严重得多,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徐渭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某的计谋就是先守住河套地区,守住背后的京畿无虞,立于不败之地。再伺机以偏师反击,偷袭图们汗王帐,他将我们一军,我们将他一军!”
沉默一会,戚继光缓缓说道:“文长,如果我不是主帅,也就率兵北逐了,可我现在是统领全军的主帅,我要为十几万将士着想,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去搏。”
徐渭转向李成梁,问道:“汝契,你意如何?”
李成梁沉声答道:“大帅,徐参军,李某愿帅精骑,北逐漠南草原,荡平图们汗王帐!”
徐渭看着他,点了点头,又对戚继光说道:“戚帅,如果我们能够荡平图们汗王帐,伤其元气,他那六万察哈尔骑兵就孤悬在外,覆灭在即。
就算他侥幸破边入境,抄掠辽东。我们也是跟他各持胜负,不输不赢。元敬,我们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西苑着想。”
戚继光猛地抬头。
318.第318章 下雪了!
318.
徐渭扫了一圈众人,语气凝重地缓缓说道:“到现在,太子殿下一字未给我们,什么意思?他不想给我们任何困扰,放任我们应对,是输是赢,他都会替我们担着。”
戚继光大帅行辕和徐渭的参谋军事处,有信鸽、海东青与京城督理处保持着联系,急报十天前就用信鸽传回京城。
这里到京城,八百里加急也就四五天。要是西苑和督理处有什么诏书急令,也早就到了。
戚继光脸色由黑转红,激动地腾地站起来,“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殿下这般信任我们,我们就算是拼掉性命,也不让太子为难。北逐王帐,再凶险,我们也要博下这线胜机!”
是啊,只有冒险北逐兀鲁胥河,荡平图们汗王帐,打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胜仗,才能让西苑在辽东被抄掠的情形下,有话可说,不至于被那些豺狗一般的清流文官们群起攻之。
被徐渭一点,大家都明白了这个道理。
戚继光说道:“我亲自带队,就带两万精骑,一骑备三匹马,多带粮草衣被等物,再带行动便利的高轮厢车。
马匹和物资不够,就近从赤峰、兴化、丰宁、承德、通辽等城所部调集,三天后出发。”
“不行!”徐渭和李成梁异口同声地答道。
戚继光眉头一皱。
徐渭看了李成梁一眼,先开口:“戚帅,你是全军主帅,不可轻离。辽河河套地区,还有北虏残部流窜,需要你汇集兵马围剿。
还有辽东,需要你严阵以待,随时应变。”
李成梁马上说道:“我领兵去!辽河河套,我每年都要来几次,比你们都熟。我领兵去兀鲁胥河。”
徐渭赞同道:“北逐察哈尔,就由李总兵领兵,我陪着去一趟。戚帅,这里还需要你主持大局!”
戚继光默然一会,当机立断道:“好!就这么办!
李总兵,徐参军,你们马上整顿兵马。叶巡按,你负责调集马匹辎重。”
“遵令!”
三天后,一支两万人的骑兵,浩浩荡荡向北而去,数百上千面旌旗在北风中飘荡,如林如海,其中一面“明”字大旗,走在最前面,就像一面大斧,向北方劈去!
辽东沈阳城。
谭纶站在北门城楼跺墙后面,眺望着远方,忍不住感叹道。
“十五天了,已经十五天了。”
“是啊宪台,周总兵在开原城坚守十五天了。”幕僚在旁边附和道。
“十五天,不容易啊。”
“宪台,看这天色,一天冷过一天,相信再过十来天,就要下雪了,图们汗也该撤兵了。”
谭纶点点头,“可是这十来天,将是最凶险的十天。察哈尔部攻不下开原,进不到辽东,我们不收拾他们,天要收拾他们。
天寒地冻,孤悬黑山以东,缺衣少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图们汗,置察哈尔部众于死地,逼他们背水一战。”
幕僚脸上露出惶恐之色,看向北方,“图们汗,疯了!”
“我们步步为营,三面合围察哈尔部,逐渐逼他们到绝境。又或许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他明白,自己不疯,就活不下来。”
“报!”
有军校上前禀告:“辽东魏巡抚到。”
“惟贯怎么来了?辽阳出了什么事?”
辽东巡抚魏学曾驻辽阳城,这个时候匆匆赶来,让谭纶心头一惊?
魏学曾一身官服,外披一件斗篷,走到跟前,先取下斗篷,递给随从,拱手行礼:
“宪台!”
“惟贯匆匆赶来,可有要事。”
“有军务相商。”
“快,到城楼里坐。”
“好。”
两人坐下后,谭纶幕僚叫随从去准备热茶,在下首位坐下。
“惟贯,什么军务?”
“破敌之法!”
魏学曾的话让谭纶一愣,迟疑地问道,“惟贯,破图们汗之法?”
“是的宪台!”魏学曾应道,“而今图们汗率察哈尔部六万攻开原城,庄兔台吉率三万女真部攻抚顺城,日夜急迫,岌岌可危。
学生想,我军要是有一支偏师,出抚顺,绕道女真部后翼,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可一举击破。
抚顺城围一解,辽东困局可以为之一缓。”
谭纶捋着胡须赞同他的这个说法:“抚顺城下三万女真人,虽然都骁勇善战,但出自各部,号令不一,人心未定。又顿于抚顺城下十几日,早就军心晃动,只需一支偏师奔袭侧翼,定可将其击溃。
抚顺城围一解,还可叫魏建平率部,会合偏师,绕道广顺关,与开原城守军内应外合,合击图们汗,逼退他。
可是,现在去哪里找这支偏师?”
“宪台,学生今日就是来送这支偏师的。”
谭纶腾地站起来,旁边端着热茶送过来的随从躲闪不及,手里的托盘一翻,茶杯咣当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地上的茶水流了一地,冒着白气。
谭纶连看都不看,伸手抓住魏学曾的手:“惟贯,有多少人?”
“勉强一万!”
“足矣!不是民夫青壮拼凑的!”
“绝不是,都是上过沙场的,不少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
“老兵,在哪里?”
“就在沈阳城外。”
“惟贯,你从哪里找来的?”
谭纶越发地着急了。
“宪台,请听学生慢说——
余昌德天未亮就起来了,旁边躺着的妾室打了个哈欠,从绸缎被褥里伸出白藕一般的手臂,好奇地问道:“老爷,天还黑着,你又要去上早朝?不是早就罢停了吗?”
余昌德鼻子一哼,冷然道:“老爷此去,就是要恢复早朝!祖制,怎么能轻弃!”
“半夜就要起床上早朝,老爷以前每次起身都要骂骂咧咧一番,怎么今儿还说要恢复它了?”
余昌德恼怒地呵斥道:“妇道人家,懂什么!快些起来,伺候老爷洗漱穿戴!”
“是。”妾室看到余昌德发威了,不敢吱声,连忙应道。匆匆穿好衣服,下了床,给余昌德找来披风,先穿在他身上,又去外间,叫醒婢女丫鬟,赶紧准备热水。
洗漱一番,吃了一碗小米粥,梳理发髻,打理胡须,换上官服,戴上乌纱帽,妾室真得以为朝廷又恢复早朝了。
余昌德走到书房,在西面朝东的墙上,挂着一幅至圣先师孔子的画像,前面有一个龛台,摆着一个香炉。
他走到跟前,点燃三根清香,捻在手心里,双掌合十,跪倒在团蒲上,嘴里念念有词。
“至圣先师保佑,保佑学生这一次名动天下,永照汗青!”
说完,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再起身把香插在香炉里。深吸一口气,从龛台上取下一份奏章。
它被放在至圣先师像前摆了一晚上,仿佛沾了圣贤之气,百毒不侵、万法不沾,必定能保佑他旗开得胜,一奏成名。
余昌德把奏章揣到怀里藏好,在书案后的座椅上默坐着。
书房里只有一盏灯,灯光昏暗,摇曳发黄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摇晃,照得他的神情一闪一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