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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明君 第185节

  他连忙就要推脱。

  只见皇帝拉著他往前走,头也不回,语出惊人:“对了王卿,杨阁老已经三度请致仕了,朕也不好再留了,你入阁罢!”

第98章 克传弓冶,分化瓦解

  皇帝一句话,全然出乎王崇古意料,也乱了他的方寸。

  入阁!?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信重?

  拉拢?

  挑拨?

  王崇古心情莫名,交织著意外、惊喜、警惕、探究等复杂的情绪,不一而足。

  他思绪电转,绞尽脑汁,却因对皇帝了解实在没多少,心中拿不太准。

  王崇古稍微回过神,欲言又止——这几日本就陷入了两难,事情还未结果,又来一桩更为疑难的事情。

  他就这样手足无措地,被皇帝拉到了殿里。

  朱翊钧不著痕迹打量王崇古的神色与肢体动作,见其神色仍是略有戒备,心下了然。

  他也不给王崇古答话的机会,嘴上不停:“杨卿三朝驱使四十余年,乃是我大明腹心之臣,尽管朕数番挽留,却奈何春秋有时,谁也忤逆不得。”

  “只是,杨卿出入将相,文经武纬,乃天下倚以安者,这一致仕,内阁就再无这般高屋建瓴,熟悉兵事的重臣了。”

  他看向王崇古:“朕昨夜辗转反侧,思前想后,便想到了王卿!接替内阁兵事,恐怕无有比王卿更合适的了。”

  说著,便让太监给王崇古赐座,让他与自己一同就食。

  自己则端起一碗银耳莲子羹,就著桂顺斋的糕点,直接吃了起来。

  王崇古沉默半晌,也并未坐下,缓缓开口道:“陛下,如今代杨阁老署理内阁事务的,乃是臣的外甥。”

  “舅甥同时在朝为九卿,已经是陛下开恩了,不避嫌忌了,臣又岂能再有奢望,让陛下承受过于宠溺的名声?”

  说不心动是假的。

  毕竟是内阁辅臣,百官之首,没有一个大臣能无动于衷。

  他的祖父王馨只是学正,父亲王瑶则是身份低微的商人,直到他这一代,才终于能光耀门楣,流芳县志。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是人臣的顶点,也是光宗耀祖的极致。

  宣麻拜相!

  但王崇古并没有昏了头脑,直接答应——虽然久在边塞,但王崇古最基本的素养还是没落下。

  甥舅同时入阁这种事,必然是要引起猜忌的。

  即便皇帝信任,朝臣们也会发了疯一样弹劾。

  是故,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甥舅一同入阁。

  他这样说,只是以退为进,听一听皇帝的态度——皇帝将自己高高架起,要送进内阁,很难不让人想到是在玩“二桃杀三士”的手段。

  是当真需要他,还是想借此挑拨晋人,用完就扔?

  朱翊钧将食物咽下后,不徐不疾道:“别说你那外甥,便是元辅、高阁老、吕阁老等,都从未巡抚过地方,总督过九边。”

  “如今朕就是需要一名懂地方情事,明晰边镇虏患的重臣,为朕倚毗,能在内阁措画九边兵事。”

  “这个位置,除了王卿,还有何人能为之?”

  他也不去接王崇古话里的茬,什么舅甥同入内阁?没有的事!

  说起晋党这几人,就数张四维私心最重,阴险狡诈。

  什么明码标价给大商贾站台,写墓志铭这些小事也就罢了。

  收受贿赂,给人办事,算他个人之常情。

  提拔乡党,扶持晋商侵吞国资也可以略过不表。

  但,其人历史上的作为,听闻之后,几乎没有不升起厌恶之情的。

  彼时张居正得势,张四维便谄媚在先,等张居正死后,其人当即便反攻倒算,为人就可见一斑。

  这也就罢了,若是能在反攻倒算后,换张新皮继续革新,未尝不是个人物。

  可其人却以士绅损害过大,使他们都“丧其乐生之心”为由,奏请将新法也一并废止。

  而后亲手停止了清帐田亩、废除了考成法、恢复了两税制等等。

  就这样的一个只有私心,全无理想信念的人,怎么能让其入阁?

  朱翊钧都开了天眼了,却还让这种人入阁,那不是给故意给自己找不自在?

  相较之下,王崇古倒是还有的救。

  朱翊钧翻阅了王崇古隆庆年间,所有的奏疏。

  无论是巡抚宁夏,还是总督陕西,至少王崇古在本职工作上,还算是尽职尽责。

  尤其是王崇古在俺答封贡上,积极的态度,一跟河套吉能封贡时,王之诰不情不愿,推三阻四比起来,就显出前者的得力了。

  固然有私心,却也是能用之人。

  皇帝一番话合情合理,王崇古也挑不出毛病来。

  比起自家外甥,他王崇古确实更适合接替杨博的位置。

  单论对九边虏寇的了解,就不是别人能比的,更别说近来土蛮汗犯边、皇帝又想整饬兵备等等。

  最重要的是,外甥还年轻啊!

  自己的仕途,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唯一值得顾虑的是,这样一来,恐怕不利于晋人团结。

  自己要是见了一面皇帝后,便挤开外甥自己入阁,这种事,看在乡人、姻亲眼中,又会如何作想?

  而且,自己那外甥也不是省油的灯,要是心生怨气,又当如何?

  王崇古没有轻易答话,反倒是沉思了起来。

  朱翊钧很有耐性地等著,还不忘示意王崇古坐下一起吃早食。

  他自然是很有信心的。

  毕竟是宣麻拜相,没有几个大臣能忍住这种诱惑。

  更何况,舅甥关系,也并不是多紧密。

  这种商贩世家,都是以利益为盟,亲缘最多算个枢纽。

  张四维的四弟张四象,最开始娶了商户王氏女,王氏死了不到一个月,张四象就娶了更为显赫的商户范氏女。

  王崇古之兄王崇义是长芦盐商,因为跟长姐的夫家沈廷珍,有生意上的不快,也一样撕破脸皮,告到衙门。

  甥舅?要是能升官发财,不知道多少人宁愿著死老婆,还管你甥舅。

  见王崇古仍在犹豫,朱翊钧再添一把火:“如今九边丑虏,宣大、山西有俺答诸部,狭西三边有吉能诸部,蓟辽有土蛮诸部及黄台吉支党。”

  “西虏虽称款塞,而犬羊变诈,实不可测。”

  “套虏尚住西海,却恐其乘春东归,经繇内地,行假道之谋。”

  “东虏更是屡窥边境,董狐狸、长昂之流,久未得利,豕突之患,更宜早防。”

  “王卿,朕也听闻卿的夙愿,便是荡平虏寇,安定九边,如今国朝正值多事之秋,卿又如何忍心推脱?”

  人是复杂的,王崇古也不例外。

  哪怕他私心重,也否定不了他想荡平寇虏之心。

  王崇古此时已经隐隐有些意动了。

  但还是迟疑道:“陛下,臣就是兵部尚书,指画兵备,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未必需要入阁。”

  “况且,臣刚刚入京,谋断中枢机要,也不一定比得上张四维,只恐怕,朝臣惊诧。”

  朱翊钧颔首。

  他自然明白王崇古的顾虑。

  刚刚入京,就是根基还不稳的意思,在晋党中施的恩,也根本比不上张四维。

  这哪里是怕朝臣惊诧,这是怕在晋党内部闹出乱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损了乡党根基。

  朱翊钧不露声色:“卿也说了,兵部乃是指画兵备,内阁才是谋断机要之所,岂能等同?”

  “届时,卿自可在内阁谋断,兵部则以石茂华接任,配合王卿便是。”

  这是给王崇古拿去施恩的。

  兵部本来就在这些人的控制下,他也不在乎再给石茂华提一级了。

  只要能给张四维挡在内阁外,再将王崇古化为己用,怎么都值了。

  王崇古闻弦知意,立刻颔首。

  “至于朝臣惊诧之说,也不必再提了。”

  “王卿,朕直言不讳告诉你。”

  “只要入了内阁,就不要怕言官弹劾,朝臣惊诧这等事,朕会做主!”

  “这些时日,伱见内阁谁的弹章不是半人这么高?”

  “拿天灾说事的,用人祸当暗箭的,乃至于直接说元辅、高阁老是奸臣的,朕都数不过来。”

  “但,只要与朕一心,朕便不会因为什么朝臣惊诧,就寒了内阁诸臣的心。”

  朱翊钧顿了顿,看著王崇古,一字一顿,认真说道:“只要入了内阁,不说定然名垂青史,但至少,无论如何,朕都会给个体面。”

  如今的朝局,新党与帝党合流,以内阁张居正、高仪、吕调阳为首,以吏部申时行、温纯、户部王国光、都察院葛守礼、海瑞、给事中栗在庭等人为骨干,依靠著皇帝的支持,占据了明显的上风。

  但与此同时,南直隶等乡党、代表商户、士绅利益的晋党、文官保守党,也纷纷合流,对抗新政。

  这部分人,麻烦的地方不在于谁谁谁领头,要做什么事情来反抗。

  而是这些人,牢牢占据了大明朝官僚系统顶层以下,所谓中高层的位置,通过弹劾大臣、散布舆论、激化矛盾、非暴力不合作、依靠部司职权排斥上命等等方式,来实现他们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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