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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明君 第20节

  张居正心中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与高拱无法弥补的分歧了——高拱太激进了!

  换句话说,高拱不著实际,太过想当然了。

  他张居正是想做主持大政没错,但他还能活多久呢?

  挽天倾之后,大政与新法,他会一并交还给君上,哪怕像商鞅一样,去人留政也未尝不可,他并不贪恋权势。

  但高拱却不这样想,这位金石之交看腻了忠臣明君这一套,巴不得自今以后,所有君上都垂拱而治。

  简直异想天开!

  他不知道高拱想做到什么地步,但无论如何,都不现实。

  弹压一时,尚且可控,若是真像高拱这般做,权柄被侵蚀的君上,必然会依仗司礼监疯狂反噬,内外对抗。

  大明朝,经不起折腾了。

  可惜,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高肃卿,就像他张居正也不会认同高肃卿一样。

  张居正轻轻略过了这个话题:“元辅这是在写弹劾冯保的奏疏?”

  高拱摆了摆手:“弹劾的奏疏我方才已经送进宫了,这是宣大的事,我在给王崇古写信。”

  张居正听到弹劾冯保的奏疏刚送出去,眼神闪了一下。

  面上却不露声色:“宣大的事,兵部杨尚书那边什么意思?”

  高拱顿了顿,又继续写道:“杨博说,宣大那边的鞑靼闹得确实厉害,边军又欠饷太久,王崇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张居正惊了一下:“王崇古弹压不住边军了?”

  这可不能等闲视之。

  高拱嗤笑一声:“是杨博弹压不住王崇古了!”

  他递过一份奏疏:“你看看吧。”

  张居正起身接过,看著封皮,是一份御史巡奏。

  他带著疑惑,翻开了这份奏疏。

  一目十行扫了一遍,张居正表情立马变得凝重。

  他敛容道:“去岁购买的五万匹战马,能用的竟然只有三万匹!?”

  高拱事前就看过,自然知道张居正在说什么,他语气中带著怒意:“非止如此,去年兵部给他的定额是七万匹!”

  “今年正月,太仆寺的马价银全都发过去了。”

  “蒙古人马没卖出去,就是为这事闹呢!”

  张居正合上奏疏,眉头皱起。

  原来如此,草原各部就等著互市填饱肚子了,此事打了折扣,不闹才怪。

  至于买马银钱的去向,自然不言而喻。

  就这样还有脸说欠饷?远了不说,今年二月才发了二十七万两军饷到宣大!

  宣府的商赋,甚至不必往中枢上交,如今却还在问中枢讨钱!

  宣大简直快变成一颗吸血的肉瘤了!

  张居正开口道:“那元辅这封信是……”

  中枢去函那是公对公,就没了转圜的余地。

  高拱显然不愿意闹到这一步,这才以个人名义写信。

  高拱冷哼一声:“我在问他,这般高筑墙、广积粮,准备什么时候反。”

  张居正知道高拱说的气话,他摇了摇头:“元辅,要说王崇古挟寇自重,贪婪无度我是信的,若说他准备反,恐怕有些言重了。”

  “他两个儿子可还在京城呢。”

  大明朝是岌岌可危了,但这个出头鸟,现在还没人敢做。

  高拱闻言,沉默了一会。

  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白圭啊,这我何尝不知,只是期望他收敛一些罢了。”

  “俺答封贡(蒙古某部族臣服内附),他是立了功的,入阁都是临门一脚,我怕他晚节不保啊。”

  他跟王崇古是同一年的进士,私交不差。

  张居正也跟著愁眉:“国事艰难啊。”

  高拱很快收敛了情绪,摆了摆手:“白圭先去签署公务吧,多事之秋,我实在处理不过来了。”

  张居正点了点头,起身道:“正好,我同子象还要跟礼部议先帝的庙号,先去了。”

  说罢,转身便从屋里退了出去。

  高拱看著张居正离去的身影,面色缓缓变得严肃。

  在空无一人的直房内,冷声开口道:“本阁的话,都听到了吗?”

  话音刚落,他案后的屏风中,走出一道人影。

  他缓缓走到高拱身旁:“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高拱拿起刚刚写好的信,侧过脸直勾勾盯著他:“张四维,把这封信传到你舅舅王崇古手里。”

  “帮我再带一句话,就说,他在宣大已经尾大不掉了,我不会再信任他,他明年就得给我来中枢,入阁都可以!”

  “否则,就在宣大给我反了,本阁届时将其余几镇抽调一空,也要斩了他祭旗!”

  毫不掩饰的怒气,让张四维打了个颤。

  这话别人说,他能当做是色厉内荏,但从高拱口中说出来,他不敢不信。

  张四维伸出手,从高拱手里接过信,迟疑道:“元辅,入阁之事,杨尚书知道吗……”

  别看张四维只是吏部侍郎,但封疆大吏王崇古是他舅舅,党魁杨博是他表兄的岳丈,他本身更是晋商背后的大掌柜。

  可以说,这位就是晋党的太子爷。

  下一代晋党魁首,非他莫属。

  身份地位举足轻重,不是区区官职可以道明。

  此时高拱拿出内阁的条件,换取王崇古对宣大放手,他自然要站在晋党的立场上,确认一二。

  毕竟杨博还是晋党的党魁,王崇古的顶头上司。

  若是当真如高拱所言,他怕杨博心生嫌隙,跟他舅舅起内讧就不妙了。

  高拱并未正面回答,只是道:“你只管带话便是。”

  他言尽于此,自己已经跟杨博通过气了,但张四维不配让他解释。

  张四维图穷匕见,开口道:“元辅……我晋党不比其他,或许,能否再给杨尚书许个名额?”

  “到时候咱们能多出些力……”

  他们堂堂晋党,要钱有晋商,要权有杨博,要兵有王崇古,这等实力,难道不比南直隶,湖广,浙江地方这些货色更值得争取?

  不讨价还价一番,才是说不过去。

  高拱懒得答话,晋党以为他高拱是什么人?他会出于自身志向而退让些许,却不会被任何人胁迫!

  若非实相权之事,千难万难,需要诸多文臣戮力同心,他未必会容张四维这在里聒噪。

  不错,实相才是他高拱的图谋!

  如今的内阁,与历朝的三省制不同。

  内阁看似是宰相官署,其实不过是天子私署,阁臣实际上的官职,是殿阁大学士,五品而已,只为天子参谋之用。

  设立以来,就没有宰相的名实。

  只在各位辅臣一代代揽权之后,继夏言、严嵩等人,一直到了高拱这里,才逐渐有了宰辅之实。

  但即便如此,天子私署,五品官阶,其位份官制,仍然是先天不足,可以因人而成,却不是常例制度。

  除非——实相权,真正在礼制上,将内阁提到宰相的地位上!

  而这就需要提高内阁官衔品阶,还需要将司礼监的一票否决权夺过来,更需要文臣士林鼎力相助!

  若非如此,他何必容忍晋党、浙党之流,乃至一再示好南直隶。

  若非如此,他何必在吏部尚书之位上,盘桓不去。

  若非如此,他何必两度举荐掌印之人,以至于如今又针对冯保?外人还只当他心眼小爱记仇,当真是看轻他高肃卿了。

  想到这里,高拱更不耐烦张四维这个,以小人之心揣度他的货色了。

  他拂袖一指:“从侧门出去。”

  高拱积威日久,张四维不敢再多说,连忙止住话头。

  但他却没有离开,反而又提起另外一事:“元辅,弹劾冯保的奏疏,我用太监陈洪的路子给您送进去了。”

  “不过……冯保深受李氏信重,一些贪腐,隔绝内外之词,恐怕没什么用吧?”

  现在晋党是在高拱身上下注了,投资这种事,他自然要好生过问一番,否则出了纰漏就晚了。

  高拱瞥了张四维一眼,嘲弄一声。

  他捻著胡须,脸上显得有些得意,开口说道:“本阁昨日受了气,要是没动作,岂不更会让他起警惕之心?”

  “这不过障眼法罢了,且让他先得意几日,本阁的真正的手段,还未使出来呢。”

  他从桌案下,拿出一份奏疏《新政所急五事》。

  张四维刚看到封皮几个字,高拱便又收了回去。

  他连忙问道:“元辅这是……”

  高拱没有正面回答:“届时你就知道了。”

  “本阁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将司礼监按死!合我内阁、六部九卿、言官士林、及各地方督抚之声势,李氏也挡不住!”

  张四维不敢深究,连忙阿谀道:“元辅胸怀山川,渊图远算,是我多虑了,我晋党定做元辅附骥之尾。”

  高拱淡淡得看了张四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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