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明君 第279节
邓绍煜见状,便要让人取来他们的实验报告。
张居正连忙制止了他,不动声色道:“稍后拓印一份送至我府上便可。”
开玩笑,现场看这种事还是免了。
万一看不懂怎么办?
邓绍煜连忙称是。
张居正点了点头,又走到另一间房内。
邓绍煜很有眼力见,连忙将一个手腕粗细,小臂长短的圆筒呈到张居正跟前。
张居正好奇接过。
到了手里才看清楚,圆筒外以铜制,内中镶嵌镜片。
“这是?”
邓绍煜连忙上前解释道:“元辅,此物名曰伺筒,陛下御赐名曰望远镜,类似眼镜,放于眼前可观,不过只能向著远处。”
张居正闻言,从善如流,将其放在眼前,对著屋外看去。
只一眼,张居正便忍不住咦了一声。
说是与眼镜相同,他还以为是能治疗眼疾之物。
没想到竟然刚放到眼前,便觉事物陡然大了数倍!
目视极远!
他甚至都看到远处酒楼上一桌人饮酒的场景!而且清晰异常!
邓绍煜在旁介绍道:“自元以来,眼镜这一物,便尤引陛下好奇。”
“如今镜片产业以杭州最为发达,于是学府半年前便遣人前去学习,还挖了两名老师傅回来。”
“不仅得了镜片平、凹、凸之妙,还制出了伺筒、窥螽等诸多物件。”
邓绍煜虽然年轻,但也知道什么叫人前显圣。
像方才那等没成果的事,就要用一堆厉害的词汇,让外人不懂,显出厉害来。
而镜片这等过程简单,但成果显著的事务,便要隐去过程,大谈成果。
果不其然,张居正闻言,越发好奇:“窥螽?”
筒他见了,这窥螽显然又是新的东西。
邓绍煜伸手朝桌面上固定的一处圆筒,介绍道:“方才那是望远,而窥螽便是显微,额……陛下御赐显微镜之名。”
说来也气。
伺筒、窥螽多有韵味的名字,皇帝偏偏御赐一堆直白没韵味的名头。
一点也不尊重发明人!
张居正弯腰,上下看了一眼显微镜全貌。
解构倒是比先前的望远镜复杂。
一个架子放置在桌案上,一块薄如蝉翼的小透镜镶在架上,下方还有一块透镜,二者隔了一段距离,又恰好视线交迭。
最下方则放置了一块玻璃片。
似乎没怎么洗干净,上面还有不少灰尘。
他心中意动之下,当即好奇地探出头,将眼睛放在显微镜上。
不看也就罢了,这一看,当即惊呼:“竟然是虫卵!”
这哪里是什么灰尘!分明是虫卵!
清晰无比,纤毫毕现!
他先还没看清楚。
如今在镜下,竟然生生放大了数倍!
邓绍煜自豪道:“起初钻研镜片时就发现,两片交迭,能将事物放大数倍,若是结构合理,比望远镜更甚!”
“所以才取名为窥螽,此物足可放大事物九倍!”
这个倍率,已经能看清楚最为细微的虫卵解构,所以才叫窥螽。
最初甚至有人提议叫“跳蚤镜”,好说歹说,最后皇帝才御赐了显微镜之名。
张居正把著显微镜看个不停。
好一会才恋恋不舍放开。
他回头看向徐阶,缓缓开口道:“这二镜可还有?能否送来内阁一份?”
人见了新奇事物,难免有些兴趣。
尤其是方才张居正还想著替皇帝的爱好把关,如今自然要身体力行。
更何况……那望远镜合当送给王崇古看看!
兵部也定然喜欢!
这要是用好了,军国重器啊!
好好好!小皇帝哪怕是个人爱好,也比世宗皇帝来得利国利民啊!
张居正问完,徐阶还没说话,邓绍煜立刻面色一苦:“元辅,望远镜尚且可以,但显微镜却是要等咱们做完实验才能腾出手了。”
“此物如今正是李诚铭掌管,轻易拿不出第二份。”
别看这些小玩意儿不起眼。
那都是手工做出来的,还没量产。
望远镜倒还好,做出来挺久,按著要求将实验也做完了。
但显微镜的实验还没做完,结构也是皇帝机缘巧合下给出的奇思妙想,大家还没弄明白什么原理,后面实验还有得做,做完之后才有量产的功夫——尤其皇帝说如今还不够清晰,让他们朝精磨镜片的方式优化一番。
皇帝的课题还没做完,哪有功夫去讨好内阁。
张居正闻言,心中有些可惜,只好先要了一件望远镜走。
又朝徐阶再三叮嘱道:“老师,若是研究完了,便给内阁送些来。”
徐阶含笑点头。
随后,一行人又往其他房间转悠了一遭。
同样地,也是以皇帝有疑惑,便遣人给任务、拨课题的形式。
包括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力与速度:整理概括,设计论证。”
“光的本质:基于合理的猜测,设计实验。”
“气的本质:基于对形体、表现、性质的猜测,设计实验。”
诸如此类。
一众学生但凡有成果,便去西苑向皇帝亲自汇报——阶段性的成果也可。
譬如李诚铭,便因为有了成果,特授了学者。
亦或者邓绍煜因为镜片的成果,同样特授了学者。
直到这时候,张居正才惊闻,原来四海学者之上,最高尊荣,乃称大学士!
大学士这名头,由不得张居正不多想。
如今有大学士之称的,可是只有翰林院、詹事府、左右春坊!
再差也是廷臣起步!
奈何现在人多眼杂,张居正不好向徐阶细问。
转悠得差不多,张居正拍了拍邓绍煜的肩膀:“你祖是太祖亲封的国公,如今虽降为侯爵,但未尝不能在你手中再现荣光,好好干。”
邓绍煜受宠若惊,惊喜不已。
弯腰行礼相送。
直到张居正离去,他才起身。
邓绍煜看著两人的背影,露出艳羡之色:“大丈夫,当如是。”
第145章 纷繁复杂,悃愊无华
十一月初十,文华殿廷议。
一众廷臣持著芴板,分立两班。
御阶之上,小皇帝端拱肃然坐在御案后,翻阅著奏疏。
受这两日首辅之子科举一事的影响,首辅今日并未来廷议。
但即便事主不在,因为此事带来的朝局气氛紧张,也没有半点消减。
众人不时交换眼神。
偶尔有人跃跃欲试,又都忍了下来。
朱翊钧合上奏疏,环顾御阶之下,皱眉道:“怎么?朕在万寿宫修习养德时,诸卿上奏踊跃如雨后春笋,今日朕特来当廷问询,诸卿又缄口如冬蝉?”
他看向兵科右给事中陈吾德,将奏疏啪嗒一声按在案上:“陈卿,你骂的最狠,你来说。”
初六那日,张居正照例疏请致仕。
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按理来说,这时候就应该消停了,要么等著皇帝或是两宫表态,要么就是张敬修罢考。
但总归事与愿违,六科十三道的言官们还是闻著味就来了。
或上奏弹劾,或当廷斥责,皆称首辅这是以退为进,以推脱国事来胁迫皇帝——不让儿子科举,那他就撂挑子不干了,这难道不是赤裸裸的胁迫?
还隐晦提及说皇帝还未亲政之前,将大政操于朋党之手,便有此隐患。
其中尤以兵科右给事中陈吾德骂得最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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