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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明君 第349节

  话音刚落,众人霍然转头,向这商人看去。“果真?”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说!?”

  “丈量田亩也就罢了,核查丁口恐怕要闹出大乱子吧..”

  有学子后知后觉,突然反应过来:“秋粮,上月不是收完了吗?”他朝众人投去征询的眼神。

  有人摸著下巴缓缓点头:“所以..司马祉找到了归德府世家名门,八大世家之首的头上。”

  众人纷纷有所悟,各自面色惊疑不定朝著归德府掌印同知司马祉看去。只见其正被沈府的人迎进大门。

  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回司马同知的话,晚辈姓名沈茧,字继成。”

  沈茧走在前头不时伸手作请,将司马祉迎入府内,嘴上不卑不亢地回著话。司马祉却浑然没有外面传的那样凶神恶煞。

  他和颜悦色笑道:“那令尊给继成取的号,可有个蝶字?”沈茧一怔。

  只觉这位同知来者不善,竟然连他区区一个继子的身份,都打探得一清二楚。不由越发警惕:“是,晚辈号蝶云。”

  司马祉见这晚辈浑然没理会到自己为何问这话,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干脆不再寒暄。他此行是来,寻沈鲤的——万历二年那位以病告假的日讲官。

  对府上其他人,并没有太多兴趣。

  他跟著沈茧走过庭院,步入厅堂,眼睛四下打量。“同知请稍待片刻,家父更衣后便至。”

  沈茧恭谨地请司马祉落座,交待了一句,便见礼要转身离去。司马祉自然不会强留:“继成自去便可。”

  他施施然坐下。

  将衣袍整理了一番,便闭目养起神来。

  自万历三年,司马祉选上庶吉士被外放以后,已经过去四年余了。

  在知县的位置上坐了四年,和府中上司、乡绅,县内土官、豪门缠斗了四年。吏部说他恪尽职守,为政有能,今岁将他升至归德府同知。

  从七品到五品,已经是连升四级了,即便是从堂官降格为副手,也算是不小升迁。但,还是太慢了。

  按照以往的规制,进士外放任县令,往往三五年就升迁到布政司参议,甚至第二年直接升布政司参政也不无可能。照中枢如今这样矫枉过正的路数走下去。

  他司马祉,可能到致仕,都到不了穿上绯袍的一天。不兵行险著不行啊!

  正想到这里,屋外传来脚步声。司马祉中断了思绪,朝外看去。

  只见一名身材颀长,略显瘦削的中年男子,披麻戴孝,缓步出现在堂外。

  司马祉见其丰神俊朗,心中暗自感慨一声好卖相,难怪听闻皇帝对其青眼有加。他连忙起身相迎:“龙江先生。”

  司马祉今年四十二,沈鲤四十九,都不算老迈,年龄和官阶的差距也不算过大,便没有称公。

  沈鲤一板一眼回礼,没有丝毫托大:“司马同知若是公干,便称我官阶,若是私事,称我表字便是。”司马祉笑了笑,模棱两可道:“亦公亦私,你我都是书香门第,互称表字便是。”

  沈鲤字仲化,号龙江,鲤鱼化龙之意,尽在其中。

  方才那位继子也是,沈茧,字继成,号蝶云,显然是天资平平,被寄托了破茧成蝶的祝愿。这就是书香门第处处可见的痕迹了,不是暴发户能比的。

  沈鲤再度行了一礼,才落座主位:“不知敬甫是为何事登门?”司马祉闻言,突然挺直腰板,正襟危坐。

  一瞬间,此人便有了主政一地,不怒自威的堂官模样。气氛也随之变得有些凝重。

  司马祉眼睛直勾勾盯著沈鲤,一字一顿,认真道:“今日此来,是有些劝告想说与仲化...”

  他顿了顿,目光有些严厉道:“天下大势有若江河倒灌、泰山倾压,沈家最好是不要螳臂当车,免得被碾成齑粉。语气中的压迫与敌意,昭然若揭。

  这份紧张的氛围,沈鲤自然也感受到了。

  但他并没有露出恼怒的神色。反而怔愣半晌。

  他神情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敬甫所指什么事?”司马祉见沈鲤这反应跟他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不由暗道此人好生难缠。

  自己故意以桀骜姿态,想激怒其显露本性,结果其人却竟然不动半点声色。他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沈鲤见司马祉这个反应,似乎略微回过味来。

  他沉吟片刻,开口解释道:“万历二年时,医者说我思绪过甚,神枯意竭,心脑两衰,有性命之忧。”“于是,陛下准我以病归乡后,我便慎思少想,无论天下局势,还是族内大小事,都从未留神关注过。”“要么修持道藏静心,要么诵念佛经给亡父祈福。”

  “所以,敬甫口中的天下大势如何,沈家如何,我全然不曾了解过,还请敬甫直言。”司马祉听到这番话,突然有些摸不到眼前这位沈龙江的门路。

  他此行已经做好了,与这位沈中允起冲突的打算了。要么,答应他的条件,双方握手言和。

  要么,就是他拿这位沈中允做垫脚石,坐实这个酷吏的名号。但沈鲤直接推说不知,反而让他举棋不定起来。

  沈家的屁股,不干不净,要说沈鲤这个话事人不知道,他是一万个不信。哪怕沈鲤在官场,以及归德府士林都颇有贤名,但终究是沈家的家主。尤其,士大夫的名望,也就那么回事。

  无非就是做官只能管一代,名望可以传十世——尤其他作为司马光第十六世孙,到现在还能沾到光,就可见一斑。所以在司马祉眼里,沈鲤可没有什么光环。

  他看著沈鲤一副坦然的模样,观察了好半晌。片刻后。

  司马祉暗自摇了摇头,决心转换策略。

  他沉吟片刻,单刀直入,盯著沈鲤的眼睛:“仲化,两京一十三省,入冬后,就要开始清丈田亩,核查丁口了!”清丈田亩,核查丁口!?

  沈鲤惊讶地看了司马祉一眼。而后突然恍然大悟! 难怪了!

  难怪这些时日,族人刻意躲著自己。

  他作为皇帝近臣,东宫讲官出身,自然知道皇帝和内阁在隆万之交,筹谋的新政有些什么东西。无论是整饬京营,亦或者是考成法,都不过是在为后面摇晃天下根基做准备罢了。

  度田、税法、改制...这些才是难啃的硬骨头。

  所以,不过是风雨将至,恰有一滴,落在了自己的面前而已。至于司马祉..

  沈鲤并不将其人的试探放在心上。

  他也明白司马祉为何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沈家是归德府八大世家之首。

  他不知道自己的族人打著他的旗号,兼并了多少土地。也没有算过,府衙、县衙之中,自己塞了多少胥吏进去。

  更对族内频繁的联姻,与周边几大世家的暖昧,没有投入注意力。

  他只知道,但凡想清丈田亩、核查丁口,归德府沈家,就是绕不过的门槛。司马祉这是给自己当小徐阶了啊。

  沈鲤忍不住笑了笑。

  可惜他不是。

  他一笑之后,立刻收敛神色,迎上司马祉的目光,肃然道:“我父四年前骤然离世,我母哀恸至今年,也撒手人寰,四年里,我养病兼守孝,沈家的宗产、田亩,我还不及过问。”

  “既然朝廷要清丈田亩,核查丁口。”“司马同知不妨由我沈家开始。”

  他顿了顿:“公事公办便是,我会约束家族上下。”俨然是改口称了官职。

  司马祉有些惊疑看著沈鲤。

  而后又化作狐疑,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废话:“仲化果真?”自他进门以后,沈鲤的反应,每每出乎他的意料。

  此刻也更不知道该不该信。

  沈家毕竟是归德府第一名门,如今这反应,未免也太轻易了些。

  要是这位龙江先生的个人操守,真的这样清澈纯粹,愿意做个族奸,配合朝廷,那..其人以后死了,恐怕连棺材都没族人愿意埋。

  沈鲤见司马祉一副不信的表情,他也不答,只是朝屋外唤了一声。其继子沈茧在外闻声,快步走了进来。

  沈鲤等儿子行完礼后,直截吩咐道:“去将族里田亩、佃户的册子取来。”沈茧闻言猛地抬起头。

  沈鲤坦然点头,摆手作驱赶状。沈茧无奈,只好应声。

  不一会儿,便有一摞一摞的帐册,堆在了屋子中间。见到这一幕的司马祉,此时终于相信沈鲤来真的。他面露大喜:“仲化果是心怀国家的真君子!”

  嘴里什么“名德高风,正声劲气”的赞叹,不要钱一般往外冒。说著,便要学著传闻里皇帝的招数,上去拉住沈鲤的手。

  沈鲤对于这种夸耀,没有什么反应。

  他不经意挣脱了司马祉的手,开口道:“司马同知如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是遇了什么激烈反噬?”司马祉听到沈鲤这个问题,突然陷入沉默。

  这个时候他已经信了这位沈中允,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半晌后。

  司马祉叹了一口气,终于真情流露:“朝廷文书是月初到的归德府,令我等秋季一过,便开始度田。”“当日,知府萧应宫,便直接挂印归去。”

  萧应宫同样是万历二年的进士。

  但成分比司马祉好,二甲前十,选庶吉士,两年知县,两年通判,直接升了知府。无论是才能,还是手腕,都是上上之选。

  可就是这般人物,在看到度田的文书后,连致仕待遇都不要了,直接挂印归去了。这件事,在河南官场,可以说是震动一时。

  沈鲤也只能沉默以对——挂印辞官在士林是好名声,说明不贪恋权势,但拒了利国利民的政令而逃,却也不是什么好事,这种行径,沈鲤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只听司马祉继续说道:“这就罢了,府衙的架子,我一个人还能顶得起来,代掌知府对我来说也是堪磨履历的好事。”“但,府衙的胥吏多与各县豪族有牵扯。”

  “消息根本瞒不住。”沈鲤对此自然门清。

  自己祖父沈翰做福建知府的时候,轻而易举就给其儿子安排到顺天府做主簿去了。

  这就是官场潜守则,你录用我的儿子,我录用你的儿子,久而久之,豪门就将地方土官垄断一空。“各大豪门得知了度田之事后,哪里会束手待毙。”

  “月中的时候..”

  司马祉抬头看了一眼沈鲤,笑了笑:“打著你的名义,到知府衙门胁逼我。沈鲤无动于衷。

  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稍作解释。这种事他自己也习以为常了。

  若非下面打著他的旗号,蝗虫过境一般,沈家又凭什么在这十几年里迅速壮大?司马祉继续说道:“我自然不能轻易退却,否则岂不是堕了我司马家的名头?”“之后我死死盯著你..他们,生怕暗地里与我为难。”

  “果不其然。”

  “前日夜间,自兰阳县赵皮寨至虞城县凌家庄,堤坝有火药炸燃,火光冲天!司马祉说得轻描淡写。

  沈鲤却悚然一惊,霍然起身,骇然道:“炸堤!?”饶是他的养气功夫,此刻也忍不住惊惶失色。

  司马祉点了点头,脸上尽是后怕的神色,开口安抚道:“没有炸毁,只是裂了一道口子,已经堵上了。”

  “得亏当年管堤副使章时鸾良心不坏,筑堤时没有偷工减料太多,否则我治下若是出了这等事,即便不会槛送京师,也得离任待查了。”

  沈鲤还是余悸未消,在司马祉面前来回踱步。

  脸上思索不断——赫然是自万历二年养病之后,第一次开始动脑深思。或许是太久不思索的缘故,过了好一会他才想明白

  沈鲤长舒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说著自己的看法:“应当不会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这段堤坝长二百二十九里有奇,用工五十万七千七百四十一,一旦炸了,绝非一会半会能修好的。

  “黄河决口,全府上下都要受灾,什么豪门黔首,良田瘠田,都得淹毁!朝廷查下来,又是一遭杀劫。”“他们不会做这种蠢事,更没这个胆子。”

  “这是在逼迫你,逼你坐下说和,逼你让步!”司马祉早就想明白这道理,自然不用沈鲤提醒

  他无奈地两手一摊,笑道:“所以今日我便寻到沈家了。本以为,这些人身后真是沈鲤这尊大佛。

  为此他还做了无数准备。谁料却是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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