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明君 第382节
原来根本没有这么多马匹需要喂养—···—
汪宗伊看了赵煌一眼,深吸一口气,按下胸膛的燥意。
这就是为什么起初皇帝杀性过重,他还极力劝谏,而不过十余日之间,他便悄然转变了态度。
这些人,当真是国之蛀虫!
难道不知道马政是国朝根基么?难道真的不介意边军不堪一击,随时会让鞑靶长驱直入么?难道真的寄希望于北方蛮子们的善意,入关后会善待汉人么?
别说是皇帝,就连他汪宗伊,此刻都忍不住烦躁难耐,杀心难抑!
说什么不知情,简直令人齿冷!
这时候,兵部侍郎陈经邦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勃然大怒,喝道:“你这厮从苑马寺到太仆寺,少说也有五六年了!岂是一问三不知便能脱罪!”
这当真是留下了好大一个窟窿给他。
如何能忍住不怒!
赵也没去看陈经邦,只是朝皇帝连连叩头,慌忙解释:“陛下!臣在苑马寺时,多受太仆寺节制。升任太仆寺时,顶头上司又升任了兵部侍郎,臣从未实掌过马政草场!还望陛下明鉴!”
陈经邦再度大怒欲言。
却见王锡爵抢先一步,突然开口呵斥:“死到临头还在胡乱攀咬!说你自己的问题!”
推过是所有罪官的本能。
这种没证据的事,胡乱拉人下水,听都不用听。
总不能因为是主官,便要推出来抵罪,谁还没个上官了。
王锡爵作为吏部尚书,有义务替皇帝控制事态的影响。
尤其赵煌口中所攀咬的,分明就是普党的罗凤翔。
这位普党是杨博提携起来的,往上还有兵部尚书石茂华,阁臣王崇古,乃至致仕的前阁臣马自强,谁知道到哪里为止?
真要放任这样一层层攀咬,事情就收不住了。
尤其还在度田清户的关口,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能做。
就在这时,一声叹息响起。
“朕知道你说的是罗凤翔。”
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皇帝神情感慨,兀自摇著头。
汪宗伊见状,犹豫了片刻,还是出言劝道:“陛下,当还是让都察院查过之后才好定论,不可偏听偏信。”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群臣纷纷点头。
总不能以后下属渎职,便说上官管著,自己一概不知吧?
朱翊钧点了点头:“朕知道,罗侍郎是否牵涉其中还未定位,甚至马政是不是有弊,尚在两可之间。”
“都得查了才知道。”
汪宗伊拱了拱手,正要口呼圣明。
却听皇帝再度开口:“但这事都察院查不了,不把兵部翻个底朝天,哪里能找到蛛丝马迹。”
这些年吏部、户部,一个人事,一个钱袋,他都是抓著不放的。
而礼部跟兵部,都在普党手里捏著,朱翊钧给予了充分尊重。
礼部马自强回应了这份尊重,历来都很配合。
而兵部石茂华,就一言难尽了。
水泼不进,都察院去查估计罪行都得堆在眼前这位太仆寺卿头上。
王锡爵闻言,突然上前一步:“陛下,臣可回京佐之。”
朱翊钧一时没有答话。
半响之后,皇帝终于终于作出了回应,
只见朱翊钧突然毫无征兆抽出蒋克谦腰间长刀,寒光凌冽。
刀光映照在赵脸上,其人身子骤然一软。
他瘫倒倒地,神色惊恐,两腿略有些抽搐地蹬著地往后缩一一皇帝莫不是憎恶自己牵扯出了晋党,要杀人灭口!?
群臣见皇帝持刀,纷纷动容。
汪宗伊眼皮一跳,连忙上前一步:“陛下———·
朱翊钧摇了摇头,突然刀口一转,折住袖袍,轻轻一挥。
一片破布飘在半空中时,被一只手掌一把拽住。
朱翊钧转头看向张宏,缓缓吩道:“张大伴,将这两人带回京交给王崇古,顺便替朕将这片袖袍也赐给他,就说.—”
“就说,朕不管是兵部的问题,还是晋党的问题,亦或者他王崇古问题,朕都要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又轻声补了一句:“这一片袖袍,是断袖还是割袍,就看他一念之间了。”
说罢,便挥了挥手。
群臣默然。
张宏躬身应命,弯著腰捧著布,缓缓退了下去。
太仆寺卿赵婷、户部委管草场主事任铠,一走一抬,紧随张宏身后。
等张宏离去,朱翊钧思绪万千,便要转身离去。
而后他突然想起什么。
朱翊钧回过神,将手中的长刀还给蒋克谦,吩咐道:“玉田伯也回京去,寻上顾寰与徐文璧。”
蒋克谦应声而退。
直到这时候,朱翊钧才朝群臣感慨道:“这趟出巡也算是给朕开了眼界,仿佛取经一般,历经七十二时弊。”
“这才走一半。”
他摆了摆手,率先转身:“道阻且长,继续走罢。”
第197章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让王崇古表态,是看在朕跟王崇古七年情谊的份上,可不是朕有求于他,
不管他愿不愿意挑这个头,朕都要对兵部有所动作了,兵部尚书的位置,也不可能再留给石茂华了。”朱翊钧一边说著,一边示意左右给王锡爵、汪宗伊赐座。
皇帝一行人巡过文安霸州文安县后,就要往回走了。
三百里的距离,已经足够远了,再往前的大城县这些地方,看不看也差不多而涿州、蓟州这些地方,有留学的风险,还是别太轻桃为好。
于是,在离京二十余日之后,皇帝一行人经由安信、王庆坨,从武清杨村驿坐上了去往通州香河县的龙船。
到了香河县后,便顺著通州,一路巡回京城,
而上船半日后,许是皇帝歇息足了,便将吏部尚书王锡爵、礼部尚书汪宗伊叫到房间,开起了小会。
“陛下,此事石尚书还未必牵涉其中,现在商讨要罢石尚书,是否有些为时过早。”汪宗伊思索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自南郊祭天之后,皇帝愈发强势,如今事情还没个定论,就已经决定要罢黜兵部尚书石茂华了。
汪宗伊并不介意皇帝对九卿大员予取予夺,这是皇帝的威福。
但,最好还是不要道义有亏。
王锡爵屁股挨著矮墩,坐在汪宗伊的对面,紧随其后地插话道:“臣倒是以为大宗伯此言差矣,石茂华即便并未牵扯其中,也少不得一个失察之罪,勒其闲住,并无不妥。”
汪宗伊闻言,心中并不赞同。
失察是个筐,谁都可以往里装,要这么论起来,石茂华上面的王崇古是不是也失察,时任内阁首辅的张居正是不是也失察?
但他也知道皇帝的意思,王锡爵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必要再开口争论了一一失察之罪,至少面上说得过去,勉强够用了。
朱翊钧批阅著京城传来的奏疏,一本一本打开又合上。
听得两名大员一时没了言语,他才头也不抬回道:“哪怕是以其老病,石茂华也该致任了,此事不必多议,还是说一说兵部尚书的人选罢。”
明廷的军事权,是一分为二的。
其一曰五军都督府,有统兵之权而无调兵之权;其二曰兵部,有调兵之权而无统兵之权。
国朝之初,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们,往往还能压兵部一头一一洪武年间的大都督李文忠,永乐到洪熙年间的张辅,都是跟皇帝一起打过天下的,打天下的一代勋贵,自然不是兵部能压制的。
但一场土木堡之变,形势陡然逆转,兵部一举驾凌在了五军都督府头上。
总览了一应兵部原有的,以及五军都督府本来的职权。
军事决策、作战方略、军械制造、武将升迁、徵调部队、国家防务-—----等等等等。
哪怕起初最忌讳的统兵之权,亦可由一干总督、提督、总制、总理、经略,
巡抚加兵部官衔而辖之。
兵部之势大,单看从嘉靖年间一直绵延至今,围绕京营的争夺,就可见一斑顾寰数度执掌京营、又数度被罢免,就是绝佳的缩影。
也正因为兵部百年来越发势大,朱翊钧自登基以后,从来没有用什么激烈的方式干涉。
而是从京营下手,著眼九边督抚,蚕食至今。
本来打算等上一两年熬死了尚书石茂华、侍郎罗凤翔等人,再顺理成章将其捏在手中。
但如今既然找到了借题发挥的口子,也就顺势为之了。
所以,无论王崇古接不接,无论石茂华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回京之后,总归要借著这个由头发难了。
正旦阅兵,岂不是插手兵部的绝好配菜?
届时,大明朝六十万兵丁的军权真真切切握在手中,才有底气宰割山河,才有威势生杀予夺,才资格比肩太祖太宗。
王锡爵不知道皇帝又在幻想,只听皇帝说到铨选兵部尚书,自觉应该率先题请。
他思索片刻,开口道:“启禀陛下,广东巡抚凌云翼如何?”
凌云翼在广东是立了功的。
万历四年十一月,领十万大军,平定造反的瑶民,并取平定罗旁山瑶民之意,增设罗定州,直隶广东。
上一篇:误以穿成红方首长,开局平推蓝方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