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明君 第45节
“二人在公房中谈论良久,随后葛守礼便回去召集了御史。”
“至于具体什么事……臣无能。”
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今日呢?”
蒋克谦回道:“元辅今日去德平伯府上告慰了,并未见什么人,只是遇到两宫,场面上各自说了几句。”
说罢,他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对了,文华殿传来消息说,今日廷议元辅拟票,由张阁老视山陵。”
朱翊钧仔细听著,脑海中思绪转得飞快。
看样子,两边都动起来了。
高拱昨日授意了葛守礼什么,或许是与冯保有关。
顺便支走了张居正,俨然一副准备伸展拳脚的样子。
而后被张居正察觉了端倪,便准备要背刺高拱。
策反晋党,就是其中的一环。
所以届时是高拱在明处,张居正在远处。
只有他朱翊钧,既在暗处,又在近处。
想明白这一层,朱翊钧便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他应该是什么立场?
高拱和张居正留哪一个?
毋庸置疑,那只能是张居正。
单论治政而言,张居正要超出高拱太多,推行新政,只能是张居正,而非高拱。
再以他夺权的角度来看,也应该是张居正。
高拱的威望太高了。
先帝义父一样的人物,高居首辅之位多年,又是吏部天官,台谏是他的走狗,户部是他的后院,地方督抚视他为举主,朝堂各党在他身下婉转哀鸣。
这样的角色,他哪怕有高仪助攻,短时间也压制不住。
反而是张居正,资序与高仪,也不过两可之间。
张居正是新法领衔,高仪也是清流魁首,高仪背靠著自己,在内阁撑起架子,还真不会让张居正独大。
所以,高拱,必须要败。
但是怎么败是个问题。
不能太难看,也不能闹得太厉害,而且……最好给冯保扒下一层皮!
理想的结局,便是从冯保手中夺下司礼监和东厂,一脚踢开。
而高拱从内阁退下来,体面致仕,在家好好养生,等到自己能驾驭的时候,再考虑是否起复。
梳理完之后,他思路一清。
朱翊钧立刻看向蒋克谦:“先随我回乾清宫,我要手书两封,你替我送出去。”
说罢,他便加快了步伐,往乾清宫走回去。
要针对冯保,不能单靠给自家娘亲吹风,毕竟冯保与李氏,多年主仆,信任不是一时半会能消磨干净的。
只能在高拱朝堂施压的时候助力一把了。
能倚靠的人,高仪自不必多说,朱希忠,也跑不掉——被他缠上了,都得老老实实干活。
论武力,他能暗中使唤锦衣卫。
论人望,他现在是圣质深邃的仁君。
内廷有张宏跟他的干儿子们,内阁有高仪及其身后的清流,勋贵还有成国公,文臣中一大把人对他殷殷期盼。
他现在可不是前身那种光杆君上,这朝局,他总归是能左右一番的。
张居正不是要去视山陵么?若是局势朝著自己的预期发展,未尝不能带著锦衣卫,按住冯保的头,赏赐一枚红丸。
等张阁老回来,再好好探讨治国的事情嘛。
三位一体?监国太后、听政皇帝、辅政内阁,不也是三位一体,怎么能让中间商赚差价呢?
心中想著,朱翊钧一路走过,看著紫禁城中为了登极大典奔忙劳碌的宦官以及各部司官员。
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触……
明日登基,不像什么隆重的典礼,倒像是一场大戏开幕式!
注1:隆庆六年六月丁巳,德平伯李铭卒——《明神宗实录》
第29章 日升月恒,居中平衡
六月初十。
今日是个盛大的日子,大明朝将在今天,迎来一位新的皇帝——朱翊钧,加冕登极。
太阳还未升空,整个紫禁城宛如活过来一般,泛著生气。
无数宫人、甲士、仪仗在皇城内穿行。
各殿祭祀之所,提前摆好了牺牲香火。
而此时的朱翊钧正身著缞服,跪在大行皇帝的灵位之前。
“我皇考大行皇帝在上,我受与遗命,负托神器。”
“文武群臣及军民耆老人等,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
“乃仰遵遗诏,俯顺舆情,于今日,即皇帝位。”
言罢,一拜,再拜,至于再三,乃至于四。
四拜之后。
朱翊钧便将手中册表,扔进了火堆,燃起杳杳青烟,萦绕在大行皇帝灵位之上。
随后,他又转于两宫身前:“我母太后陈在上,我母太后李在上,子臣,今日即皇帝位。”
说罢,再度四拜。
李太后此时已然热泪盈眶,口不能语。
还是陈太后轻轻扶起:“宗庙社稷,便托付给皇帝了。”
朱翊钧执手沉声:“朕谨记。”
而后,就在这殿中,女官上前,替他脱下缞服,换上冕服。
玄衣黄裳十二章,第一次贴合在朱翊钧的身上。
外衣织著日、月、星辰、山、龙、华虫。
内裳中绣著宗彝、藻、火、粉米、黼、黻。
陈太后亲自为他冠冕。
前圆后方,玄表?里,十二旒遮住了朱翊钧的面容。
李太后为他系上佩玉革带:“皇帝祭完奉先、宏孝、神霄三殿后,速速去午门,军民百官还在午门外等著呢。”
说罢,似乎控制不住情绪,掩面退后。
朱翊钧点头。
看了一眼陈太后与李太后,转身便出了殿去。
随行的太监,侍仪舍人一并跟了出去。
只剩下两宫与各自大太监,留在殿中。
冯保搀扶著李太后,正陪著一块诵念佛经。
一旁的陈太后突然开口道:“终于如愿以偿了,确实也该向佛祖还还愿。”
说罢,陈太后从陈算手中接过三炷香,向先帝灵位拜了一拜。
李太后听了这话,睁开眼睛看向陈太后。
当初陈洪任司礼监掌印的时候,许是这位姐姐起了争宠的心思,屡次与她为难。
二人关系多少有些隔阂,这也是她昨日在儿子面前作色的缘故。
现下又说话让人感觉带著刺,李太后只觉得更不畅快了。
但今天自家儿子登基,她也不能当真跟陈太后计较,否则闹出些不愉,丢的是她儿子的脸。
想到了这里,她按下了心中情绪——总归是以前的事了,如今她赢得彻底,更应该拿出胜利者的气度来。
况且她这位姐姐不能生育,见得这幅场景心态有些失衡,李太后著实能够理解。
于是,李太后微微一笑。
很是大度道:“姐姐不必忧虑,钧儿是个孝顺的孩子,你我日后总是能依仗他的。”
自家母子连心,骨肉相连,略微分润些恩典,给这位常年居别宫的宗法母亲,李太后还是能接受的。
倒是陈太后听了这话,转头看向李太后,莫名地眼神有些复杂——真是傻人有傻福。
却听李太后还在宽慰道:“前几日钧儿便与我说了,他登基之后,姐姐以后就不必再居别宫了。”
“等到过两日廷议,咱们便让礼部议论,我居慈宁宫,姐姐搬到慈庆宫去。”
慈庆宫虽是东宫,但是如今新帝未婚无子,自然不急著留给太子。
用以安置陈太后正合适,离文华殿近些,也方便皇帝日讲廷议后前往请安。
陈太后还是领这份情的,她礼了一福算是谢过。
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妹妹可真是好福气。”
若非她这妹妹这幅憨笨的情状,她如今的心情,恐怕还要更差。
李太后不由欣慰地笑了笑,自家儿子,确实是他的好福气。
“好了,姐姐还是回宫休息吧,今日外面难免人多嘈杂,免得惊扰了姐姐。”
她这姐姐本就体弱,又常年居别宫,阴冷潮湿,身子骨极差,稍不注意便病了。
上一篇:误以穿成红方首长,开局平推蓝方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