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明君 第81节
突然,两名锦衣卫将他扔在了地上,用脚踩著他的头。
“陛下,人带来了。”
听到这声动静。
冯保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
冯保被踩著,动弹不得,却艰难地想要抬起头,确认自己的猜想。
突然,一道略显瘦小的下半身,走到他的面前,缓缓蹲下。
映入冯保眼帘的,分明是皇帝的脸!
冯保猛然闭上了双眼。
他终于明白,为何那日朱希忠举荐了李进,夺了他的东厂。
还以为是国丈贿赂了朱希忠。
原来……是皇帝!他竟然不声不响间,掌控了锦衣卫!
朱翊钧刚想开口,让锦衣卫取下冯保口中的麻布,就用这种姿态,来一场胜利者的奚落。
但突然之间,又觉得意兴阑珊。
他又不是真个来争权夺利的,杀个太监也没什么得意的。
若是能有朝一日,作出些成就,才有脸说些肺腑之言。
想到这里。
对冯保以奴欺主的喝骂、对冯保欺瞒李太后的鄙夷、对冯保勾结外朝的斥责,统统咽了下去。
到嘴边,化作一句:“给冯大伴赏赐一枚红丸。”
话音一落。
冯保立马剧烈挣扎起来,皇帝竟然要杀他!
他都准备为奴为婢,发誓效忠了!
怎么可以杀他!他还有用处!
冯保呜呜不断,含糊著求饶,又死命眨眼,示意他愿意为皇帝做狗!
朱翊钧奇怪地看了一眼冯保。
突然心领神会。
笑道:“冯大伴不必威胁朕,朕的母后,朕自然会哄好。”
说罢,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锦衣卫一枚红丸塞进冯保口中,不多时,便没了气息。
其中一人伸手合上了冯保不甘的双眼,将人拖了出去。
……
冯保不是今夜的重点,甚至说,只是个添头。
对于顺手为之的事,朱翊钧并不放在心上。
他如今的心神,都放在了慈庆宫。
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他静静地等待著。
不时有锦衣卫进出,向他汇报最新的进展。
从蒋克谦那边传来陈洪伏诛的消息,到李进确定东厂完成了一定程度的清理。
从各殿阁风平浪静,到值守各门偶尔拦回想外出的太监。
直到,殿内再度响起朱希孝的声音:“陛下,陈洪、冯保、陈算及所属尽数伏诛。”
“各宫门紧锁,无一人潜出。”
“慈庆宫周遭,全部肃清。”
他难得穿上了一身,获封太子太傅时,先帝御赐的莽服。
显得庄严肃杀,端得是好一个锦衣卫都督!
朱翊钧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走吧,随朕去慈庆宫请我母后旨意。”
他示意了一下桌案上的已经拟好的旨意。
说罢,便踏出径直往殿外走去。
广袖大袍,行走之间,似乎带起一股风,扇得烛火忽明忽暗。
朱希孝跪地应是,略微抬头,只见得皇帝身后的影子似乎迭在了一块,明灭飘忽,影影憧憧。
随著皇帝的步伐,宛如有不可名状挣之欲出。
朱希孝看得心神一晃,连忙别过头不敢多看,起身将桌案上的旨意捧起,快步跟了上去。
走出文华殿的一瞬间。
朱希孝霍然抬头。
天穹上,东北方,一股苍白之气,鲜明如白虹霓状,煌煌冲霄而起,划破夜空。
——
隆庆六年六月己巳,夜,有苍白气,见东北方,鲜明如白虹霓状,良久渐散。——《明神宗实录》
第47章 夤夜闯宫,袒心剖胸
慈庆宫,子时刚过。
如今暑伏渐深,各殿阁都有冰块放置,让贵人们能睡个安稳觉。
陈太后在别宫时却没这种待遇,如今难得享了个凉快的夏夜,早早就入了睡。
这个时候,平日伺候的太监宫女早就退了出去。
陈太后延颈秀项,安然休憩在床上。
莫名地,脸上开始露出不安的神色,渐渐秀眉微蹙,似乎是做了噩梦。
突然一阵心悸,陈太后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疲倦地拉响了床头的铃,准备使唤宫人倒些水来。
但等了一会,却未等到宫女。
反而进来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陈太后脱口而出:“娘亲,你怎么在此?”
她眼神中充满戒备,看著稍显老迈的母亲,缓缓从外间走进来。
这几日,陈家屡屡遣人联络她,她半点情面没给,全都否了。
如今她这娘亲竟然进了慈庆宫!怎么进来的!?
陈母神色复杂地看著自家女儿。
却并未解释这问题,只是轻轻坐到了床沿边,说了句:“太后瘦削了不少。”
陈太后皱紧眉头,往后退,朝外喊道:“来人!”
这一声,并未喊来人。
陈母拉著陈太后的手,怜惜道:“陈算还是我招进府的,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
“来,娘亲替你穿戴,咱们到正殿,娘有话跟你说。”
陈太后愣愣地看著自家娘亲。
她不是蠢笨的人,这一嗓子没喊来人,立刻就明白过来。
什么陈算给面子,宫里又不是没别人了。
这分明是,故事重演啊。
当初,她被赶去冷宫,陈家就是这样将自己卖了。
现在更是如出一辙……她若是去正殿,等著她的,恐怕就是李氏跟李进冯保这些人了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惨然一笑。
眼见陈母要为她穿戴,她突然收敛了情绪,坐了起来,正色道:“替本宫著冠服!”
陈母默然,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不语,磨蹭了好一会,才找来冠服,开始穿戴。
太后冠服,是受册、谒庙、朝会才会穿的,如今有这要求,显然是将此时当作与众不同的时日。
陈太后任由陈母为自己穿戴配饰,自己亲手拿过后冠。
其冠圆匡,冒以翡翠,饰九龙四凤,贵不可言。
等穿戴好,她轻轻扶了扶冠上的大花十二树,率先挪步:“走吧,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夤夜拜见。”
……
慈庆宫正殿。
陈太后见到了今夜意想不到的第二个人。
竟然是皇帝!
在陈母退下后,空荡的大殿中,只有当朝皇帝、正宫太后,两人而已。
朱翊钧看了一眼陈皇后身上的冠服,揣摩著她的心态。
面上却做足礼数:“臣皇帝钧,拜见母后。”
陈太后也定定地看著皇帝,神色惘然。
她还以为,是李氏在侯著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位连她都有些喜爱的少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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