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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明君 第82节

  目光从殿外收回,陈太后疑惑的目光又回到皇帝身上。

  皇帝是替他的生母打头阵来了?

  或者,这内廷干脆就是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陈太后微微颔首,试探道:“皇帝夤夜来寻我,可不合礼数,不知所为何来。”

  但皇帝的回答,却不在她意料之内。

  朱翊钧再度拜倒,仿佛有万千情绪一般:“孩儿,为质问母后而来!”

  陈太后不置可否,等他接著说。

  朱翊钧继续说道:“娘亲,那高拱,凌迫司礼监、挟逼君上、欺我生母,难道不是仗了母后的势么!”

  “如今,高拱在朝堂上说一不二,以臣压君,让孩儿苦不堪言,辛涩中,又难以置信,是母后授意!”

  “几日不眠不休,一度彻夜辗转,今日终是忍不住来问一句母后!”

  “娘亲!我是不是伱儿子!”

  朱翊钧很清楚什么是先发制人,先入为主。

  哪怕他要逼迫陈太后,也不可能来硬的。

  一上来就占据道德制高点,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人,是最擅长自我洗脑的。

  如果不让她陷入理亏的境地,心态就会在被逼迫时强烈反弹——我是白莲花,为什么都来欺负我?

  届时,若是情绪上头了,见大势已去,一头撞死在殿上,朱翊钧可就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一旦遭了这种瓜田李下的事,那就是一辈子的政治污点。

  什么言官、野史、阴谋,就会像苍蝇一样往他屁股下面钻。

  可以说,今夜陈太后一旦死在这里,那么无论是不是他干的,外人都会认为是他干的。

  届时,别说掌权受影响,便是高拱,都要抓著这个破绽,来垂死挣扎。

  甚至于天下士林,朝野文官,都会对他这位皇帝,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种条件下,不说寸步难行,至少也是难度翻倍。

  所以,这是他今夜唯一的顾虑。

  他必须,温柔地逼迫陈太后,万万不能出现不忍之事。

  陈太后身著冠服,仪静体闲,款步走近。

  她上下打量著皇帝。

  好儿子啊,果真是好儿子。

  不知不觉间,就有了这样的庞然大势。

  本以为是替李氏而来,现在看来,倒是她看轻了这位圣君了。

  陈太后面无表情道:“皇帝自然是本宫的儿子。”

  “正因为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才要替皇帝好好监国,重用老臣,是皇帝年岁尚小,多虑了。”

  她自然知道皇帝是有恃而来——这慈庆宫内外,恐怕都是他的人了。

  但想挑她的错处,她是不认的。

  大不了,一段白绫罢了,她在冷宫,本就等了三年了。

  总不能更差了。

  可朱翊钧却并不想看她矫作。

  他直接揭开一切掩饰伪装,看著陈太后痛苦道:“我知两宫不合,娘亲如此作为,事出有因。”

  “但……孩儿何辜?”

  他倔强地仰起头,直视陈太后的眼睛:“生母是母,嫡母更是母。”

  “如今两宫争端,如同在孩儿心中天人交战!”

  “孩儿也想孝事娘亲,让二老享尽尊荣。”

  “娘亲,但有半点可能,能否,莫要陷孩儿于不孝之地。”

  “拳拳之心,娘亲明鉴!”

  这话确实没得挑理。

  皇帝向来孝顺,隔三差五请安问好,每有好物,也会与她分润。

  更别说时常请教学问的作为,更让她清楚,皇帝确实是个孝顺仁善的人。

  她唯一有些虚心的,就是面对皇帝了。

  但……那是之前,如今皇帝既然已经夜闯慈庆宫了,还在装可怜,未免也太小看人了。

  她直视著皇帝,语气强硬道:“皇帝夜闯慈庆宫了,就是为了惺惺作态?”

  但凡皇帝真有这么恭顺,也不会暗中掌控了内廷。

  更不会夜闯寝宫,让她连一个身边人都喊不到了。

  朱翊钧摇摇头,凄声道:“娘亲有娘亲的戒备,孩儿也有孩儿的委屈,若是有半点办法,孩儿也不会夤夜闯宫。”

  “我知道娘亲都准备给我按上一个不孝的名头,好废了我。”

  “若非今日高拱私下挟逼,说要扶我那四岁的听话弟弟登基,孩儿又何必心慌到现在无礼于母后?”

  陈太后一怔。

  这话倒让她措手不及,下意识问道:“元辅说要废了你!?”

  这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见自己把节奏带偏,朱翊钧继续趁热打铁。

  他仰起头,一脸倔强道:“娘亲何必明知故问!若无你的首肯,高拱焉能说出这般话!”

  朱翊钧是必然不能让这位母后自诩一个完美受害人的,这个人设,只有他担得起。

  陈太后默然。

  她与高拱固然有些默契,但根本目的却不一样。

  自己心中也没那么多家国天下。

  高拱怎么想,她也管不著,二人至多说是各取所需。

  想到这里,陈太后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将眼前的儿子扶起来。

  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地解释了一句:“我没这个意思。”

  废帝固然耸人听闻,可她其实并不在乎。

  什么大局,什么天下,她都不放在心上。

  但,她只想把该算的帐算了,剩下的事,也没那个心情胡乱折腾。

  陈太后抬眼看了眼宫外,一片寂静无声,继续说道:“这话我或是说晚了,皇帝应当准备借此杀我?”

  皇帝做到这一步,当然不可能是来跟她诉苦来了。

  或许,只是图个心安,与自家多说两句好动手罢。

  但朱翊钧却并未认下这个猜测,反而一脸难以置信看著陈太后:“娘亲如此看我?”

  他突有些失魂落魄:“孩儿早想当面与母后陈情,但却一直受阻于慈庆宫外。”

  “如今,为了见上一面娘亲,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他轻声道:“我知母后为何要倚助高拱。”

  “娘亲怨愤身为正宫却无己出,也怨愤我皇考将母后迁居别宫……”

  话未说完。

  陈太后突然失态,她猛然回头,盯著皇帝,一字一顿道:“你以为是谁害的!”

  皇帝什么都不知道,竟然也妄想来说服她?

  要是天下事靠嘴巴就能解决,大明朝还养这么多大军做什么?

  出乎她的意料,朱翊钧点了点头:“孩儿自然知道。”

  “不但知道,孩儿还将罪魁祸首给母后一并带来了。”

  陈太后戛然而止。

  她愣愣看著皇帝:“带……带来了?”

  朱翊钧上前,扶住了陈太后:“孩儿带您去看。”

  陈太后抿住嘴唇,任由皇帝牵拉到屏风前。

  在她心中,李氏下一刻,就要转身从中出来,奚笑她。

  但,又一次地出乎了意料——皇帝一把推倒屏风,露出了一具尸首!

  赫然便是,冯保!

  只听皇帝愤声道:“冯保欺君蠹国,罪恶深重!”

  “嘉靖时,便倚仗东厂,行阴毒之事,我观皇考几位子女夭折,与此人不无关系!”

  “隆庆时,又谄媚献上,为我皇考奉上虎狼之药,害我皇考英年早逝!”

  “如今,更是听闻此人离间两宫,使后宫不合,更是死有余辜!”

  “孩儿,特意诛杀此獠,既为正国法,也替我母后出气!”

  有些事,掰扯不清。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别掰扯。

  有能杀的人,赶紧杀了,面上有个结果,也就够了。

  如果还要寻根究底……那就是真的不识好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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