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154节
“太原王家已经被灭了!”一边的何冰从袖筒之中取出一份卷宗,道:“吴德,情报几乎是与你同时抵达黑冰台的,何足道又杀干净了王氏一族。”
“大尹,您现在还认为您的策略是成功的吗?那是一头猛虎,可您现在不但把他放出了笼子,还激起了他的兽性,他失控了,接下来,他会成为这个天下的祸乱的!”
寇仲与何冰对视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何冰摇头叹道:“吴德啊吴德,伱啊,还是欠了磨练,大尹是何等人,卫相是何等人,他们的心思,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何足道给窥破的?”
吴德愕然:“副尹,您这是什么意思?”
寇仲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道:“现在张全义应当在河东一带协调当地驻军与本地豪门世家组成了联军,并且开始向何足道发起了反攻。”
“这么快?”吴德讶然。“我派了人去告诉张全义,但真要把河东那些家放说服,只怕就要不短的时间,为什么这么快?”
“因为在此之前,很多事情都已经在布置当中。”何冰道:“河东豪门世家与何足道的这一战,不管谁输谁赢,最后都只能让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我不明白!”吴德摇头道。
“太行山中,潜藏着一支军队,已经有三个月了!”何冰道:“整整两万人,养精蓄锐,就在等着他们厮杀个你死我活。这一战之后,河东河西,就会真正落入朝廷手中,再也不是由豪门世家掌控了。”
“两万人,在太行山中藏了三个月!”吴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支军队是从哪里来的?”
“吴德,你以为我寇仲和卫政道两个人都是光吃饭不干活的?长安禁军腐坏,被世家豪门蛀空得不成样子了我们不知道?南方镇军有成为何氏私军的倾向,我们不知道?所以这几年来,我们一直在秘密地编练新军,而编练新军的钱,自然不是从正常途径走的。很多都是我们贪来的,骗来的,蒙来的。”
吴德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张若那个楞头青,查帐查到了老子和卫政道的头上,他以为那些钱都去了关外,其实其中大部分都去了这支新军,真让他再这样查下去,这个大秘密就包不住了,就要被他掀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才真是坏了大事,所以才不得不将他拿下马。”
“张家死了好些人!”
“以我原本的想法,就该把他一家全都弄死算球,不过卫政道不忍心,把他发往关外军前效力,又暗中拜托人保他一条性命。说起来张若倒也算是有些本事的,到了关外,居然又混起来了,他如果将来能从关外活着回来,朝堂之上,必然会给他留下一个重要的位置。想来经历此事之后,他再也不是那样的一个遇事只知往前冲的楞头青了!”
吴德眨巴着眼睛看着寇仲,觉得这话,好像话里有话。
何冰亦是意味深长地道:“吴德,当一个清官,不难,当一个贪官,也不难,可要当一个真正能干事的官儿,可就难了。有时候,你根本就分清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清官还是贪官,是能吏还是庸人,绝大部分这样的人,只能由时间来分辩,由历史来评说。所以我们啊,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负初心,不忘本心,无愧天地,无愧社稷,其它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你用要求普通人的那一套德行标准来要求我们这样的人,那大秦亡国无日矣。”
“这么说来,不管是何足道还是那些豪门世家,这一回要被我们一网打尽了?”吴德神情有些恍惚。
“如果一切顺利,应当是这样!”
“那些豪门世家就不说了,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要是何足道从这一场会猎之中逃脱了咋办?那个人可不是一般的人。”
“真要跑了就跑了,没有了平台,就是一介流寇,或者能扰乱一方,但只要不撼动大局,就无所谓!”寇仲道:“到时候天下之大,有他何足道的容身之地吗?朝廷要缉捕他,世家豪门要追杀他,要么他去死,要么他就此隐姓埋名,再也不抛头露面,这样的一个人,还值得我们去关注吗?”
吴德点了点头,或者这样,对于何足道来说,倒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第202章 人生如戏
人生直如一场戏,
世事便是一局棋。
只不过能坐在棋盘上操弄棋子的,也就是那么廖廖几人而已。
其他的,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了不起便是棋子的名字不同,功能不同罢了。
有的是小卒,有的是车马,有的是将帅。
他们有大有小,有强有弱,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受人操弄,身不由己。
也许他们都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个体,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
其实真实的状况却是,在他们的背后,有一条无形的绳索牵拉着他们,无声地影响着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而自己,也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而自己所有的功能,还只是起到一個辅助的功能而已,让受到摆弄的那些人更加的确信而已。
吴德走出黑冰台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
找了一个小酒馆,吴德第一次放浪形骸,一杯接着一杯,一瓶接着一瓶,他想把自己灌醉,可是却越喝越清醒,越喝眼睛越亮。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局而已。
大尹与卫相两个人谋划了这一切,算计了所有的人。
张若是第一个接触到这件事情的人,因为有可能斟破真相,所以便家破人亡,被发配关外。
说不定那些世家豪门准备让襄城之战失败的时候,大尹与卫相也是洞若观火,将其中的利益关系计算的清清楚楚。
大尹有一句话,吴德记得清清楚楚,南方镇军有成为何氏私军的倾向。
那么,豪门世家弄砸这场战事,弄垮南方镇军,在最深层次之上,与大尹与卫相的利益也是一致的。
这场战事如果真赢了,那么得利最大的会是谁?
大秦吗?
不是的。
大秦只不过又是赢得了几年喘息之机,其实国内该化解的矛盾仍然存在,只不过因为一场对外的胜利掩盖了它而已。
得利最大的是何氏。
何其苦本来就是国内声望最高的大将军了,这一场大胜必然会奠定其在军中至高无上的威望。
只消看看楚国那边,太后江芊赢得了襄城之战,立时便借着这一场大胜大肆揽权,将老臣宿将统统排除在了权力中心之外,最终独掌大权。
在秦国这边,何其苦要是赢了,那何家必然会成为真正的大秦顶级贵门。
荣誉总是与权力相辅相称的。
真是好算计啊!
现在河东地区,何足道与河东豪门正在倾尽全力互相厮杀,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们的身后,一群猛虎正在窥伺着他们,在寻找着良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何足道在南方挑走了他在镇军中的所有心腹,
这一次必然将被一鼓荡尽。
而剩下的江南镇军群龙无首,朝廷再行整编,便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河东群雄与何足道一场鏖战,然后被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以想到,事后,整个河东地区,将会完全落入朝廷之手。然后借着这次大胜的威压,朝廷会大力整肃关中地区,一旦完成了河东以及关中地区的整缩,大秦的基本盘就算是稳定了。
这样的谋划,当真是绝妙之极。
现在想来,吴德也不得不佩服谋划这一切的大尹与卫相。
可是在这过程之中死掉的人呢?
这不是几十几百,而是成千上万,不,是以十万为单位的。
大尹、卫相,哦,对了,还有副尹何冰,他们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付出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用几十万人的死伤,换来大秦接下来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和平,难道不划算吗?
吴德不知道这道题该不该这么来算。
因为他能看到,这一切也没有最终解决掉大秦内部最大的问题,仍然是以一种强力威压杀鸡骇猴来震慑住了心怀不轨者。
因为大尹与卫相所谋划的这一切,也不过是朝堂之上讨价还价的筹码。
想来这一次,他们两个必然会大获全胜。
走出小酒馆,脚步虽然踉踉跄跄,走路摇摇晃晃,别人一看就是一个醉汉,但他自己却无比的清醒。
翻身上马,竟然一路策马到了何氏大宅之外。
外头看守的兵丁早就被撤走了。
从何足道去南方挑选镇兵准备北上的时候,朝廷便无声无息地撤走了何氏大宅外的看守。
可何氏大宅并没有因此而热闹起来。
仍然门可落雀。
门口的野草都已经没过了膝盖,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有人出来了。
听到马蹄声,几只野猫从草从之中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吴德,然后嗖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翻身下马,走到了大门之前,重重地叩响了门环。
大门拉开了一条缝,还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兵,只不过他脸上的皱纹更了一些,悲苦之色更浓了一些。
“吴提刑,没有想到竟然是你来送我们大将军最后一程!”老兵声音有些呜咽。
“你说什么?”吴德的酒意一下子全都无影无踪了,猛地一把推开门,抢上几步越过了老兵,绕过了照壁。
院子中的模拟沙盘仍然还在,何其苦却是一番常态,穿上了他全套的甲胄,左手边上插着他惯用的重剑,右手边上是他冲锋陷阵时的大刀,身后是他的何字大旗。
“大将军!”吴德抱拳行礼。
何其苦呵呵笑了一声,道:“一个时辰前,我接到了何其苦在河东杀了柳氏、王氏一族的消息!”
一个时辰前,也就是自己走出黑冰台,开始在小酒馆买醉的时候。
吴德点了点头。
“何氏一族完蛋了!”何其苦仰天长叹:“一生奔波,到得末了,终究还是一场空。其实从襄城之败后,我就应当悟出来一些道理,该看出来内里的一些门道,可我终究还是棋差一着,没有想透,害得我儿子也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何兄才情不凡,也许能从这个死结之中走出来!”吴德看着这个老人,道。
“脱身对于何足道不难,可是失去一切,只怕会让他比死了还难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何其苦呵呵笑了起来:“但愿他能够如你一般看得通透。”
“大将军,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说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什么想不通的,你都可以问我。”
“襄城之战如果获胜了,你会怎么做?”吴德问道。
何其苦哈哈大笑起来:“这还用说吗?接下来自然就会让南方变成我何氏的囊中之物,让我何氏成为真正的顶级家族,以前那些所谓的豪门世家,都得匍匐在我的脚下来舔我的脚丫子。”
吴德黯然低头,果然如此。
只不过他终究是没有算计过那些豪门世家的人物,更不用说大尹和卫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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