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388节

　　今天也不是叙及旧情，而是要讨价还价。

　　他可是北庭都护府都护，掌万里地，拥十万兵，比起眼前这二位，并不逊色半分，更何况，现在这二位，可是有求于自己呢！

　　静室之中极为简洁，四面墙壁光溜溜的一无所有，仅仅就是在地面之上摆了三个草莆团，或许在今天之前，这里连莆团也只有一个。

　　李大锤径自走到单独的那一个莆团之前，盘膝坐下。

　　项鹰与熊绎两人自然而然地便盘膝坐在了他的对面。

　　“先是要谢谢李都护，若非你的确认，我们只怕到现在还无法确认先帝之死，更无法知道那妖后，居然是魔教中人！”熊绎道。

　　“这倒不用谢！”李大锤笑道：“我的本意，只不过是想搅乱你们的永安郡，好让那何足道有隙可乘，如果能帮着何足道拿下永安郡，对我则是大大有利，至于你说的那些事情，只是我想要做的事情的附带物，并非有意为之。”

　　“对君而言，是无意之间的顺手之事，对于我们而言，却是身家性命国家社稷的大事！”熊绎正色道。“所以纵然知道都护没安好心，但我们也还是要说一声谢。”

　　李大锤嘿嘿一笑。

　　“敢问都护，你是什么时候猜到那妖后的身份的？”项鹰问道。

　　李大锤当然不会说实话，告诉眼下这两个老儿，几年之前我便清楚这一回事了。

　　“亦是在永安之变后！当我看到贺涵和他的手下出现之后，我便起了疑心，后来细细一查，果然如是，本来派人想把这件事情告知项老将军，不想姜还是老的辣，老将军居然已经知道了。”

　　“为了这件事，我们付出了一个极为优秀的将领的性命。”想起汪军，项鹰便不由得黯然失色。

　　“前进的道路之上，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代价需要付出。”李大锤道：“从我十多岁开始横迹荒原的时候，便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一步步行来，不知多少爱护我的先辈们，倒在了前进的路上。所幸的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辜负他们的希望。”

　　“都护之谋算，让我们这些人自觉一把年纪都活在了狗身上了！”熊绎道：“从发现了妖后身份，你就开始谋划此事了吧！”

　　“当然！”李大锤微笑道：“说出来不怕二位笑话，我就在想，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楚国上上下下铁板一块，一致拥护江芊的态势，可是一点儿也不符合我的利益，只有楚国乱起来，弱下去，我才能安心地先经营关外，然后再提兵南下与令狐野打擂台啊，否则到时候我与令狐野两人打生打死，最终却是为江芊作了嫁衣裳，那是何苦来哉呢！”

　　看着对面两人脸色有些发苦，李大锤接着道：“而且我相信，二位必然不会拒绝我合作的意向。”

　　“你说对了！”项鹰点头道：“秦国内乱，大楚的确有了一统天下的机会，可机会只是机会，不见得一定会成功，可是如果让妖后这样一直经营下去，我大楚变色那是一定的，所以即便知道都护心怀歹意，我们却也只有合作一条路可走。机会丢掉了还可以再等待新的机会，可一旦山河变色，那就是社稷倾覆，永无出头之日了。”

　　“大将军和国相睿智！”李大锤道：“江芊此人想要的，只怕不仅仅是重演大雍武后之事，她想要的，必然是更近一步，开创那旷古未有之新局面，做那一代女皇。”

　　“只要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活着，她就休想！”项鹰道。“李都护，局面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已无路可退，今日请你来，就是想问一声，你承诺的要带着这妖后离开丹阳，到底能不能兑现？如果不能，那接下来的丹阳，只怕要血流成河，因为我们只能硬来了。”

　　李大锤笑道：“自然能！不过我辛苦一场，也需要二位老前辈表现出一些诚意来才行啊！”

第537章 报酬

　　只要江芊人还在丹阳这大楚中枢之地，以她现在对于朝廷的掌控，即便虎贲军主力已经远赴永安郡，项鹰和熊绎也没有把握一定能造反成功。

　　最好的局面，便是江芊离开丹阳。

　　李大锤说过，他会带着江芊前往云雾山。

　　那可是一个好地方，一座孤山，四面环水，矗立于大江之中，要是江芊去了那里，就很容易隔绝内外消息。

　　第一步先拿下丹阳，控制住江芊留在丹阳的心腹手下，然后再调动兵马，围住云雾山。

　　在那个地方，只要四面围死了，即便你是先天那又如何？

　　照样能围杀你。

　　江芊一死，万事大吉。

　　至于江芊死了会不会影响到永安郡和汝阴郡这些隶属于江芊心腹掌控的边疆之地，项鹰他们并不太担心。

　　何炯和韩锬都是极厉害的人物，不会看不出何足道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他们和何足道合流，相反，这两个人一定会在牢牢守住这两个郡的基础之上，转过头来与项鹰他们进行谈判。

　　只要他们不提出什么太过分的条件，项鹰和熊绎都能接受。

　　毕竟大变之后的楚国，最需要的就是稳定。

　　如果说，这一次项鹰与熊绎策划的政变是一副治疗大楚的中药的话，李大锤带着江芊离开丹阳便是这副中药的药引子，这药引子不起效的话，整副药根本就无法下锅去煮，更别谈什么疗效了。

　　“李都护，我想，你已经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熊绎微笑着道：“妖后不倒，你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的事情。”

　　李大锤大笑了起来：“两位老前辈，对于关外的马匪了解多少？”

　　项鹰皱眉看着李大锤，这家伙便出身马匪。

　　“关外马匪的日子过得很苦啊，所以只要逮到机会，一定会把能拿到的都拿到，有希望但有难度的也会想法去拿到，即便是看起来够不着的东西，也会努力蹦哒几下，万一拿到了呢？”李大锤笑着道：“这世上能有几人有机会与二位做交易呢？更何况，这一次可是卖方市场，我占着绝对上风，那自然是要好好地把握住这一次机会，要不然回去了，必然会被同伴笑话死。”

　　项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不见得离了你便不行！”

　　“我觉得是这样的！”李大锤笑道：“我与二位不同，推翻江芊对于二位来说，是当务之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半途而废，那便是杀身之祸，如果我想的不错，这个时候，那伟的西南狼兵已经在路上了吧？”

　　项鹰与熊绎对望一眼，有些无奈，李大锤说得一点儿也不错。

　　“二位，江芊倒台，对于我来说，只能是锦上添花，但对于二位，却是雪中送炭，孰轻敦重，二位自有判断！”李大锤继续敲钉脚。

　　“好吧，你赢了，你想要什么？”项鹰摇了摇头，道：“我实在想不出，我现在还有什么东西是你所没有的，是你所急需的。”

　　“有，有！”李大锤笑吟吟地道：“项氏的远洋船队，是海上掌握航线最多，船只最多，实力最为雄厚的远洋贸易船队，每年带给大将军的收益不可计数。”

　　“船队不可能给你，你如果是要钱，那倒是可以随便开价！”项鹰道。

　　“大将军小瞧我了，我岂是那见钱眼开之人！”李大锤道：“听离去年大将军的一只船队在茫茫大海之中发现了一处陆地！”

　　项鹰脸上微微变色。

　　“这片陆地之上的土著实力孱弱，不堪一击，大将军的船队发现这里之后，区区几百人，便控制了偌大一片区域，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这片陆地之上发现了蕴藏丰富的铜矿、银矿，听说项氏现在正在大举招揽人手要远渡重洋去那里安营扎寨！”李大锤道。

　　“原来你看上了扶桑！”项鹰道：“看来我要重新评估你们北庭都护府的情报能力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过一手之数，你居然了解得如此详尽！”

　　“纯粹是一个意外。”李大锤笑道：“偶然所得，大将军，我带江芊去云雾山的报酬，便是这扶桑。”

　　项鹰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拉开门，“武儿过来！”

　　项武急步跑到了项鹰的面前，“去我的书房，把甲字第七号密匣拿过来！”

　　项武愕然看着项鹰：“父亲！”

　　项鹰只是冷冷地看着项武，项武无奈，眼光扫过李大锤，全是愤怒与不满。

　　李大锤微笑道：“项大将军，那是一个好地方，如果我想得不错，项氏家族原本是准备想把那里作为后路来经营的吧？”

　　“我们不需要后路！”熊绎看了一眼项鹰，道：“项氏与熊氏，从大楚立国之始便并肩则立，国兴则家兴，国破则家亡！”

　　“正是此理！”项鹰点头道。

　　“好，在下佩服！”李大锤竖起了大拇指：“那这扶桑之地，便让我来经营吧，到时候如果有了什么起色，一定请二位去瞅一瞅。”

　　不过片刻功夫，项武已经抱来了一个匣子。

　　项鹰将这个匣子放到了李大锤的面前：“航线、海图都在内里，李都护手下也有远洋船队，自然能寻到，三个月之内，我会下令让项氏家族所有人撤出，由你们接手！”

　　“多谢！”李大锤笑着道，一脸的满足。

　　“你不打开看看？”

　　“不用！”李大锤道：“我相信项大将军的信誉，项大将军会杀人，但是不会骗人，说了给我，那肯定就是真东西，但我能不能把这些东西落到实处，那就看我自己的本事了，我说得对不对？”

　　项鹰目光闪动，“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能在数年之间便崛起了。”

　　“与你父亲泽民太子完全不一样！”熊绎也是摇头道。

　　“所以我父亲输了，输得其惨无比，连个坟都没有留下，让我现在想给父母亲上柱香都找不到地方！”李大锤冷冷地道：“前车之鉴，后世之师，我岂会再走父亲的老路？”

　　“需知过犹不及！”

　　“多谢二位的教诲！我记下了！”李大锤笑着道：“现在我们可以讨论一下细节了！”

第538章 江上行

　　身份和权力，的确是一个好东西。

　　想当初，李大锤与江芊两人隐姓埋名，千里同行一路南下的时候，行程之中坐的最多的也是船。

　　只不过那时的二人，搭乘过货船，也坐过载人的客船，无一例外，那条件当然是很恶劣的，别说是货船了，便是那客船，那也只能保证你有个位置能坐着，想要躺着都不可能。

　　二人倒不怕累，问题是那内里的味儿，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李大锤还是挺佩服江芊的，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儿家，居然也能捏着鼻子一路走了下来。

　　到了现在两人再次结伴去云雾山，待遇可就大不相同了。

　　直接便是一艘从水师调过来的三层战舰，而且这艘船在事先还做了许多的准备，很多的战斗设施都被取消了，取而待之的是一些生活设施。

　　战舰的建造目的是为了打胜仗，所以是不考虑舒适性的，但眼下这艘经过改装的战舰，便直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怎么方便怎么来了。

　　“看来小郡主的名头果然不一样！”李大锤摆弄着舱内的一个烧烤架子笑道：“居然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食髓知味嘛！”江芊道：“吃过了你弄的，再尝别的，便索然无味了，反正这一趟云雾山，路上也要好几天，闲着也是闲着嘛！你说是不是？”

　　“倒也不错！”李大锤道：“去过了云雾山，咱们两个便也该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这一段时间在丹阳，承蒙你照顾，最后这段时间给你当几天厨子，也是应当应份的！船上有全套的厨具吧，那但让你尝尝我真正的手艺！”

　　“你还会别的？”江芊瞪大了眼睛。

　　“吃过了我做的饭，你就会发现，烧烤，不过小道，不值一提也！”李大锤骄傲地道。

　　“那我倒也拭目以待，看看你比宫里的那些御厨手艺如何？李宝，可别把牛皮吹破了哦？”

　　“今日便小试牛刀，只不过你这船上有我想要的食材和佐料吗？如果没有，那也只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开单子来！”江芊伸出手掌，笑道：“就算你开出了龙肉凤髓，我也能统统堆到你面前！”

　　“果然是丹阳小霸王，这气魄，的确是没人能比得上！”李大锤大笑。

　　片刻之后，一艘小船从战舰一侧放了下去，一名军官拿着李大锤开的单子上了小船，看着那船如同离舷之箭一般驶向岸边，然后那军官一跃上岸，飞也似的向远处奔去，李大锤不由感叹道：“这大概就叫穷奢极侈了吧！”

　　“我用得是不少，但是我有办法挣得更多啊！”江芊笑咪咪地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李大锤道：“就怕你挣的很少，用得却多，那就会民怨沸腾了。其实老百姓真是很好哄的，你吃肉，他能喝汤，就很开心的，明明只混了一个温饱，却能拍着大腿叫着这世道这是好啊，难得一遇的盛世啊！”

　　“你一个跑江湖的，这么忧国忧民吗？”江芊看着李大锤，笑道。

　　“从关外到丹阳，这一路行来，何止万里？”李大锤道：“见得多了，不免便生出许多感慨来。”

　　“比起秦国，我们大楚如何？”

　　“大部分秦人现在吃不上饭了，可楚国这边，也还在为温饱而挣扎，从地上爬到了蔑席之上，高了那么一点点吧！”

　　“就只高了一点点？”江芊不满地道。

　　“忘了永兴县的那对老夫妇吗？”李大锤似笑非笑地瞅着江芊，“姜姜，这对老夫妇的状况，才是你楚国最普通百姓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