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461节

　　千年世家啊！

　　项鹰在时，鲜花着锦，不可一世，

　　项鹰一死，立马便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

　　物伤其类，项氏眼下的悲剧，他江充可不想在自己家族中再上演一遍。

　　“五虎断门刀这么多年来，只管教授武道，不问山下闲事，门中弟子不管做出什么选择，都有山门无关，这个传统已经有数百年了，也是五虎断门刀能够长盛不衰的原因所在！”江充专心地烤着馒头，眼睛却盯着胡天应，缓缓地道：“胡门主，有些事情，一旦跨出了第一步，想再回去，可就不成了！信誉这东西，建立起来极难，可毁掉它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胡天应笑着伸长腿，用力按揉着，道：“江家主，胡某命不久矣，想着趁着还活着出来走一走，看一看而已。怎么，按江家主所说，我就只能烂死在山上。”

　　“偶遇？”

　　“自然！”胡天应微笑着道。

　　“所以如果等一下我要做什么事情，胡门主也是绝不会干涉得了！”江充道。

　　胡天应眨巴着眼睛，看着对方道：“江家主这又是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这可不行，我五虎断门刀可一向讲究侠义为先，不碰上倒也罢了，如果碰上了，怎么也得管上一管！”

　　江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力压下心中的努意。

　　胡天应这是摆明了要来搅局了。

　　外头又响起了马蹄之声。

　　“大兄，喝口热茶再走吧！”外头，传来了一个粗豪的声音，“弟兄们也都冻得够呛了！”

　　“好，那就歇一歇，喘一口气！”

　　马蹄声停在了外头，紧跟着帘子门被撩了起来，一个身体魁梧的汉子出现在了门口。

　　江充和胡天应都坐在离门不远的火塘边上，一进门，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汉子目光一扫，自然也就看到了两个人。

　　整个人霎那之间便僵在了那里。

　　茶棚里这几个人，他都是认得的。

　　江充是名人。

　　胡天应也是大名鼎鼎。

　　他们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那汉子额头之上霎那之间布满了豆子大的汗珠，啪哒啪哒一点一点地掉落在地上。

　　“阿元，怎么啦？”

　　身后传来了问话声，紧跟着另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

　　阿元一点一点地艰难地转过了头，看着外头还在拴马的项庄，涩声道：“大兄，快走！快走！”

　　虽然脸上的恐惧之色无法掩盖，但这个叫阿元的人，颤抖的手却仍然握住了刀柄，然后将刀拔了出来，整个人横在了门口，将门挡得严严实实。

　　江充没有理会这个汉子，反而是端起了茶碗，伸胡天应：“好久没有喝胡门主喝过酒了，相请不如偶遇，便以茶代酒，敬胡门主一碗！”

　　“多谢多谢！”胡天应笑着也端起了茶碗，两只茶碗轻轻碰到了一起。

　　王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两只碗中的茶水无风自动，层层涟漪荡漾开来。

　　江充骤然抬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胡天应，好半晌才涩声道：“你是怎么跨过这一步的？”

　　胡天应摇头道：“我还差半步，是你伤太重了，退了半步，所以看起来才能势均力敌，不过于今天而言，却也够了！”

　　江充慢慢地收回茶碗，沉吟道：“看起来够了，真要动起手了却并不够，胡门主，你真要拦？”

　　“如果仅仅是我一个人，自然不行，但现在可是你势单力孤，我，王藜便足以应付你，当然了，如果还有人见义勇为，见不得你欺负我一个残疾老头子，要拔刀相助的话，你今日便很难全身而退了。”

　　江充转头看向门外，项庄的脸出现在了那里。

　　惊诧、愤怒、恐惧的表情在项庄的脸上不停变幻，然后他伸手将门口的那个汉子扒拉开来，向内里跨出了一步。

　　王藜却向门口移动了两步，看着项庄喝斥道：“兀那汉子，没看到我们门主正与好友在这里小聚吗？恁地没眼色，滚蛋，不要搅了我们门主的雅兴！”

　　项庄深深地看了一眼王藜，双手抱拳，深深一揖，然后转身便走。

　　门外马蹄声再度响起，渐渐远去。

第660章 有一条路叫拿钱去砸

　　风雪渐大，

　　天色也渐黑。

　　棚子里本来剑拔弩张的紧张情绪，反而轻松了下来。

　　“张藜，把车子里的酒拿来！”江充放下了茶碗，突然对一边的张藜道。

　　张藜愕然看向胡天应。

　　胡天应笑骂道：“这也还要问我吗？难得江家主想要喝一杯我们的酒，拿来便是！只不过江门主，你现下有伤在身，当真要喝？”

　　江充叹了一口气：“你半辈子病病歪歪的，还一直噬酒如命，也不见得就把你喝死了！”

　　“我命硬！”胡天应大笑。

　　片刻间张藜已是从车子里提了一大坛酒下来，顺带着还拿来了好几个油纸包，拖过一张条凳，将油纸包放在上面打开，却是一些蚕豆、肉脯、卤豆干之类的玩意儿。

　　坛盖一开，将茶碗倒满，整个棚子里立时便酒香四溢。

　　“给主人家送一碗去！”胡天应指了指缩在角落里的卖茶老汉，道：“如果不是我们，主人家该当收摊回家了！”

　　张藜笑着倒了一碗酒，送给卖茶老汉，顺带着又给了一块碎银子，道：“老人家喝了这碗酒，不妨便回家去，我们走的时候，给你带上门可好？”

　　这块碎银子，便是买下这个棚子也绰绰有余了，更何况还有那碗一闻就是自己平常喝不起的好酒？

　　卖酒老头儿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将碎银子揣进怀里，小心翼翼地端着酒，出门面去，看起来竟是一个人不舍得喝，也不知道端回去要和谁人分享？大概是亲人吧！

　　江充一仰脖子，将茶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直勾勾地盯着胡天应：“路在何方？”

　　“路自然在脚下！”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江充摇头笑了起来：“胡老儿，你说说我就怎么走到这一步了呢？”

　　胡天应抿一口酒，道：“缺少坚持，反复横跳，总是想要选择一条看起来更容易的路，可是越容易的路，你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那时候，我有选择吗？”江充摇头，“特别是当我知道李大锤与项鹰勾结在一起要对付江芊的时候，我还能把宝押在江芊的身上吗？”

　　胡天应提起酒坛子，给江充满上。

　　事实上江充也说得没有错，只能说是时也命也罢了，易地相处，自己也不见得能做得比江充更好。

　　“李大锤是一个魔鬼，他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上，江芊也好，项鹰也罢，一个个都算得上天之骄子吧，不都一个个栽倒在他手里了吗？比起他们，我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算不得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憋屈！”

　　“你觉得那伟能成大事？”

　　江充苦笑了一声：“我有得选吗？不管怎么说，现在那伟也还有数万精兵，不，马上从西南又要调来五万人，虽然那伟不过中人之姿，根本就不可能与李大锤等人对抗，我却也只能跟着他，苟颜残喘。这也是我想要杀项庄的原因所在了。项庄不死，必然会将项氏残余聚集起来报仇，项氏势力盘根错节，一旦举起反旗，大楚必然大乱，可现在大楚乱，只会便宜了江芊，你说我有的选吗？”

　　看着胡天应，江充幽幽地道：“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胡天应居然早就投奔了李大锤了，为什么呢？”

　　“李大锤有个干爹叫周致！”胡天应道：“这个周致有一个别名，叫周星星！五虎断门刀当年逐出山门的一个家伙！”

　　江充哈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其实你也不是没得路可走！”胡天应道：“听你语气，还是挺推崇李大锤的，为什么不去投他呢？”

　　“李大锤现在跟江芊作了一伙，我去投李大锤，你觉得江芊会让我好过？”江充道。

　　胡天应摇摇头道：“江芊现在在江南八镇，她不可能去关外的！关外那边，可是萧长车的地盘。”

　　江充眼瞳微缩：“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关外？“

　　“不是你亲自去关外，而是你的人，你的钱！”胡天应道：“北庭都护府今年刚刚灭掉了北元，声势大振，可同时，他也背上了北元这个沉重的包袱，几万里疆域，数百万人丁啊！那都是要吃要喝的，没得吃，没得喝，那就会造反！”

　　“这么说来，北庭都护府的日子也并不好嘛！”江充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

　　“所以北庭都护府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有实力的人在关外大力的投入，投入人力、投入财力，帮着北庭都护府去开发这片荒芜的土地。江南这里你呆不住了，江芊肯定会针对你，那么你去关外，去投奔萧长车！”

　　“萧长车是李大锤的女人，她会理睬我？”江充摇头。

　　胡天应笑了起来，一边的张藜也垂下头，不过嘴角上翘，显然也有些想笑。

　　江充也是人精，看着两人神色，转眼之间就反应过来。

　　“你们的意思是，江芊也成了李大锤的女人？“

　　“喝酒，喝酒！”胡天应举起了碗。

　　江充却是兴奋起来：“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你说得这件事，我倒是觉得很有搞头了！”

　　“重要的是你要在关外真金白银的投入！”胡天应笑道：“你江氏也算百年世家，在关外投个几百万两银子进去也不过是小菜一碟，拿钱去砸，保管北庭都护府把你奉为上宾。再加上你在楚国的特殊的地位，他们就更会对你保驾护航了，即便是江芊，恐怕也会对你无可奈何的！”

　　“一时之间拿几百万两我是拿不出来的，不过一百万两还是能抽出来的！”江充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人丁好说，抽个几百人去关外打拼也不是问题，只是怎么去呢？陆路不用想，水路现在可是朱赤把持着，此人心思城府都极深，只怕不太愿意我去！”

　　“只要你愿意去，这件事，我来替你安排！”胡天应道：“朱赤不敢为难你，到了关外，有我的手书，周星星也必然会对你关照有加的！”

　　江充站了起来，一拱手道：“如果此事得成，那我江氏的确找到了一条退路，胡门主，我欠你一份人情，将来必有所报！”

　　胡天应大笑：“都是为了早日结束这乱世，让人们早一些过上和平的好日子。江家主，来，这个给你！”

　　看着胡天应摊开的手掌心里放着一枚药丸，江充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李大锤给我带来的药丸，傅青主亲手炼的，我吃了五枚，这最后一枚便给你吧，对你的内伤，应当好处极大！”胡天应道：“眼下呢，李大锤估计要回关外了，你也可以去见他一次，好生与他谈一谈！此人胸有沟壑，志向远大，从不在意眼前得失，更看重长远利益和百姓福祉，你虽与江芊有仇，但与关外却并无仇怨，李大锤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的好恶而将你这样的人拒之门外的。”

第661章 有两个人想见你

　　外头马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渐渐远去，茶棚子里只剩下了江充一个人。

　　看着手里的药丸，江充的眼睛却是慢慢地亮了起来。

　　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谁说自己只有华山一条路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势力，内部从来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山头林立才是正常情况。没有山头，反而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即便大家目标一致，大体上能求同存异，但在前进的路上也会有着各自不同的诉求，不同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