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480节

　　自己总是认为武道只是个体的能力，而个体能力在天下争霸之中发挥的作用有限，争霸天下，更多的谋算，布局，是大势，但今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个体的强大，有时候是真可以改为局势的。

　　崔舒的手在发抖，整个人也在发抖，体内被李大锤打入的乾坤一气要死不死的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发作了，半边身子如同被放在烈火之中熬炼，另一半身子却似置身于九幽窟之中，至阳至阴在他身上同时出现，以至于让他的脸庞半边血红，半边发青，宛如魔鬼。

　　啪哒一声，令狐知书掉到了地上。

　　抬头看向崔舒，令狐知书心中狂喜，

　　天助我也，对方发作了，自己的博命一赌终究还是成功了吗？

　　崔舒倒在了地上，整个蜷缩成了一团。

　　伸手摸到一柄刀，握住刀柄，以刀撑地，令狐知书以刀撑地，想要站起来，

　　可体内却空荡荡的没有半分力气使用，大骇之下，令狐知书深吸一口气，想要运转真力，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大叫起来。

　　强行驾驭他不能控制的军阵之力硬抗先天高手，对他身体的反噬也如期而至。

　　必须要站起来。

　　令狐知书咬着牙，额上冷汗滴滴滚落，必须要让还在战斗的狼牙卫们看到自己还站着，看到自己才是最后的胜利者，虎踞原必须拿下。

　　武道修为没有了就没有了，自己还活着，脑子还在，这就够了！

　　他努力的，一点点的，用刀撑着身子，让自己慢慢地爬起来。

　　耳边传来了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睛却被血水给糊满了，眼前只是血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肋下突然多了一只手将他扶了起来。

　　他以为是自己在城墙之下战斗的部下终于有人腾出了手前来支援自己，

　　“杀了崔舒，提着他的头号令虎踞城！”他吩咐道。

　　“这可不行，这个崔舒，我还有大用呢！”耳边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让令狐知书整个人都僵直了，他转过头，流着血的眼睛用力眨巴着，想要看清扶着他的人。

　　“令狐兄，你没有听错，真的是我，李大锤！”李大锤扶着令狐知书，道。

　　令狐知书全身筋脉已断，体内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一半被崔舒所伤，另一半却是因为强行驾驭过于庞大的真力而自伤。

　　医道很不错的李大锤一沾手，就知道令狐知书活不成了。

　　“为什么是你呢？”令狐知书僵直的身子慢慢地变得软了，血糊糊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怎么又是你呢？李大锤，我听到了，外面的厮杀声是你带来的部队是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又当了这只黄雀吗？”

　　“范阳卢氏很早就已经与我结盟了！”李大锤轻声道：“大河之畔的那一场对我的围堵，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明白了，所以卢氏将我们将要偷袭虎踞城的情报卖给了崔舒！崔舒以为他与卢氏是盟友，我们也以为卢氏与我们是盟友，实际上，你才是！”

　　“是这样的！”

　　令狐知书沉默片刻，苦笑道：“真他妈的蠢啊！”

　　“你还有什么话要留下来的吗？”李大锤道：“你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活不成啦！我可以把你的遗言带给令狐野还有你的妻小。”

　　“没什么要说的！”令狐知书道：“我死了，你把我烧成一把灰，随风扬了，莫留下一星半点，真是丢人现眼啊！”

　　“好！”李大锤道。

　　“既生喻，何生亮！”令狐知书的声音越来越低，喃喃地道：“我这一生，最不幸的就是和你李大锤出生在同一时代，他妈的，他妈的！”

第695章 你可以选择

　　两边都精疲力竭的时候，第三股势力终于下场了。

　　虎踞城的土著们本来就已经被狼牙卫们杀得心惊胆战，当谷小满带着另一波不比狼牙卫差的军队突入城内的时候，他们立马就崩溃了。

　　特别是当卢植卢枰他们出现在众人眼前，大声宣扬着投降不杀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斗志的他们丢下了手中的武器，抱头蹲在了地上。

　　剩下不多的狼牙卫成了谷小满他们清剿的对象。

　　这些家伙可不会投降。

　　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他们就会寻思着咬上你一口，在关外与他们打交道多年的谷小满太知道这些家伙的德性了。

　　只有死亡，才是这些人的终点。

　　城楼之上，李大锤放下了令狐知书的身体，这个曾经与李大锤、萧长车并称为关外三杰的人物一辈子悲摧得很。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可最终，还是没有翻盘，仍然倒在了对手的算计之下。

　　说句实话，李大锤心里还是有点感怀的。

　　毕竟，这家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抛开力场，令狐知书的为人也还是不错的。

　　只不过双方所处的位置，就注定了他们只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只能成为敌人，而不可能成为朋友。

　　就像铁勒和李大锤一样，

　　即便心里惺惺相惜，可仍然要真刀实枪的拼杀，最终只会留下一个胜利者。

　　眼光看向对面的崔舒，这个人就不一样了。

　　李大锤走了过去。

　　崔舒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李大锤，眼中满是狠戾之色。

　　李大锤微微一笑，蹲在了他的面前，道：“离火与弱水在你体内互相攻击，这滋味，不好受吧？”

　　“要杀便杀，何须多言？”崔舒怒道。

　　李大锤摊开了手掌，掌心之中，蓝色星火欢欣跳跃，而在蓝色星火周边，如同白色绸带的月华弱水相依相伴，时而混为一体，变成一片混沌，时而又分离开来。

　　“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治你体内的伤势。”李大锤道：“崔舒，现在有个选择题你做，是准备好了迎接死亡呢还是想法子活下来迎接新生呢？”

　　崔舒地喘息明显加重了，看了李大锤片刻道：“想要我背弃崔家吗？别做梦了。”

　　李大锤点点头：“你现在还觉得，阳关这一战你们能赢吗？”

　　沉默片刻，崔舒摇了摇头，虽然阳关之战仍然胶着，但虎啸原的丢失，范阳卢家的背叛，事实上已经注定了这场战事最终的结果。

　　接下来必然是卢家与北庭都护付的联军自虎啸原杀进博陵郡内地，令狐知书苦心孤诣打造了好几年的那条防线，完全会沦为看客。

　　败局，已经不可避免。

　　“所以，崔家本来就要完了！”李大锤道：“而接下来的崔家会迎来什么呢？博陵郡失守，崔家就只能跟着李国华后撤，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你觉得李国华会对崔家做些什么哟？崔舒，你们的力量会被李国华彻底吞并，你们从此沦为令狐氏的附庸，而且离开了博陵郡的崔家，还是崔家吗？只不过是一群失去了基本盘的可怜虫而已！”

　　李大锤大笑起来，面带可怜地看着崔舒道：“你们将失去土地，失去田庄，失去无数的作坊和店铺，你们的工匠和技师被李国华接收，你们在逃跑时带走的金银细软，会被拿走成为军队的经费，最终，你们将一无所有。”

　　崔舒喘着粗气看着李大锤：“至少他们还能活着，而李大锤，你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崔家，跟你有杀父杀母之大仇！”

　　李大锤上身前探，盯着崔舒，道：“范阳卢家跟我也有杀母之仇，可现在他们是我的盟友。老一辈的事情，他们应当自己去解决，而小一辈儿的事情，应当着眼于现在和将来，而不是老看着过去是不是？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你什么意思？”

　　李大锤微笑着：“与我有仇的，只是你父亲崔明而已，至于崔舒你和我，可没有仇，如果你愿意，咱们是可以合作的。”

　　说完这句话，李大锤蓦然伸手，按在了对方的头顶之上，片刻之间，崔舒体内那肆虐的两股真气便安静了下来，散入七经八脉，不仔细探查，他们似乎已经不存在了。而这两股凶犯的真气一去，崔舒本身的大河真气立时便自丹田沽沽升起，在经脉之间流转，滋润着受创的经脉。

　　脸色惨白的崔舒，慢慢地有了丝丝血色。

　　“你看，活着多好！”李大锤循循善诱，“你是先天高手，有着大好的未来，而这天下，你也看到了，谁更有机会获得胜利？是令狐野还是我？如今的北庭都护府已经灭了北元，稍待时日，便将兵强马壮，入关作战，蜀中天府之国，已经是我的左膀右臂，江南鱼米之乡，已是我的股肱腹心，令狐野说起来拥有中原大地，可实际上却是四面受敌，被我团团包围，用不了几年，蜀中大军自汉中出，江南大军开始北伐，而关外铁蹄开始南下，令狐野撑得住多久？”

　　“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崔舒颤声道。

　　李大锤接着道：“卢新就比你们有眼色多了，他早就看到了这一切，所以与我接触，而我李大锤呢，是一个很大度的人，只要你跟弃暗投明，那么不但可以保全你自己，还可以保全你的家族，相反，你们再跟令狐野一条道走到黑的话，迎接你们的最终将是身死族灭！”

　　崔舒长久地沉默了，脸上时红时白，不知道内心经历了多少挣扎，才声音低微地道：“崔家不是我作主！”

　　李大锤哈哈一笑，手掌再摊开，却是多了一枚灰扑扑的药丸：“只要崔明吃下去了这个，那么接下来崔家作主的，就是你了！”

　　崔舒如同被蝎子蜇了一口，上身后仰，有些惊恐地看着李大锤：“你，你让我弑父？”

　　“这是挽救你们崔家于狂澜而不倒！”李大锤道：“你不能当家作主，怎么能说话算数呢？让你父亲继续当家作主，他为了自己必然要继续与我作对，继续跟着令狐野一条道走到黑，那你自己要继续受这无穷无尽的苦楚外，还会看着崔家彻底倒下，崔舒，这不但是在救你自己，也是在救你崔家！”

　　“不，不不！”崔舒似乎精神被击垮了，他不断地向后挪动着，看李大锤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魔鬼。

　　李大锤笑着将这枚药丸放在了崔舒的面前，道：“六年之前，北元皇帝英卓便是死在这种毒药之下，无色无味，死后也看不出半点中毒的端倪。我把决择权给你，由你自己选择。你体内的离火与弱水之患，我暂时给你压下去了，至少二十天内，不会再次发作，但是想要彻底根治，却只有在你真正成为我的朋友之后才会得到！你走吧！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说完这句话，李大锤起身，袍袖一指，飘然离去。

第696章 一体两面

　　卢植走进房间的时候，李大锤正坐在火塘边烤火。

　　看他的模样，还很享受。

　　“都护，我听家父说过，抵达先天，便寒暑不侵，这气候对您没什么影响吧？“卢植问道。

　　李大锤点点头：“是的，不过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坐吧，他走了吗？”

　　“走了，而且还带走了您给他的那颗药！”

　　李大锤笑了笑，拾起一根柴丢进了火塘里，几声脆响，无数的火星炸裂开业，本来有些昏暗的屋子里也为之一亮。

　　“您觉得他真会杀死崔明？”卢植咽了一口唾沫，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天地君亲师，对于他来说，这件事情，的确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给他心里种了一颗有毒的种子！”李大锤笑道：“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选择权在他，不过我觉得，这个人会按我跟他说的去做的！”

　　“为什么呢？还有，您跟他所说的这件事很早就在计划是真的吗？”

　　“有半截是真的，半截是假的！”李大锤道：“图谋虎啸原是真的，但说那个时候就算计着干掉崔明这件事却是假的。是我在看到崔舒现在的状况之后作出的决定！”

　　“您为什么这个时候觉得他有希望背叛呢？”

　　“他很爱自己！”李大锤道：“在大河之畔，他被我断了一臂，并且注入了阴阳两股真气，这种真气之毒发作起来，当真是生不如死。可是在他出现在令狐知书面前的时候，虽然人有些憔悴，但却收拾得整整齐齐，他甚至为自己敷了粉。”

　　卢植有些懵逼地点了点头。

　　“爱惜自己的人，一般情况来说，是不愿为别人牺牲的！”李大锤微笑着道：“最后我出现的时候，他仍然表现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与令狐知书截然相反。这让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其实您并没有把握是吧？”

　　李大锤大笑起来：“世间之事，哪有什么是绝对把握的，你种下种子，能不能生根发芽，就要看运气了，有时候能结出丰硕的成果，但更多的时候嘛，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有时候甚至还会出现反噬。不过崔舒之里，我觉得还是很有希望的。“

　　“真的吗？“

　　“崔舒这样的人，会不断地给自己找理由，他会努力地自己来说服自己！”李大锤道：“而我们，也会不断地给他创造出这样的理由，我已经给了他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