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117节
赵孝骞沉默片刻,道:“想清楚了,作对就作对吧。”
重活一世,若做人做事还是畏畏缩缩,遇事则躲,遇强则伏,那么重活这一世的意义在哪里?
想做什么就去做,随心而行,临老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如此,才不负这一世的新生。
…………
午时,当宫门缓缓打开,群臣散朝,三三两两从宫门内走出来,互相告辞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官署理事。
刚出宫门的苏辙被魏节拦下了。
魏节一脸恭敬的笑意,递上赵孝骞的名帖,苏辙打开一看,顿时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竖子夺人所爱,我还没与他算账呢,他倒自己找上门了!”苏辙怒道。
魏节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没能理解苏辙话里的意思。
在魏节的安排下,苏辙上了马车,直奔醉花阴而去。
马车刚走,宫门外来了一群身着皂衣的刑部差役,等了半天,向宫门外值守的禁军打听之后,才知苏辙被人请走赴宴了,宴请他的人却是安乐郡侯赵孝骞。
刑部的差役们愣了半晌,急忙转身回刑部禀报去了。
刑部要拿的人,居然被人截胡了,这事儿不能不报。
醉花阴。
青楼白天其实也开门,做生意是不讲究时辰的,而且大宋的青楼严格来说,应该是集风月,宴会,公关应酬于一体的综合性场所。
不是后世人想象的那样,进门找个姑娘钻进房,脱了裤子就干,那不叫青楼,那叫半掩门。
虽然是风月场所,但青楼还是有点逼格的。
醉花阴二楼的一间雅阁内,赵孝骞满面笑意亲自为苏辙斟酒,苏辙一脸不满地瞪着他。
雅阁内除了二人,还有一位姑娘正弹奏着古琴,正是上次赵孝骞见过的新来的花魁娘子,袅袅姑娘。
多好一姑娘,取名太废了,袅袅什么的,一不小心念成尿尿,太煞风景了,也不知哪个缺心眼的青楼掌柜给取的。
此刻袅袅素手拨弄琴弦,一双勾人的妙目不时抬起,扫过赵孝骞的面孔,嘴角微微一翘,又垂头继续抚琴。
苏辙的心情不大好,除了最近朝堂上新旧之争,旧党已落了下风,还被章惇不讲武德处理了几个朝臣,另外苏辙见了赵孝骞也闹心。
赵孝骞主动给他斟酒,苏辙也没个好脸色,只是斜眼瞥着他。
“竖子再殷勤,也莫指望老夫原谅你!”苏辙冷哼道。
赵孝骞诚挚地道:“子由先生见谅,那次是你的小妾主动的……”
苏辙大惊失色:“啥?”
雅阁内,袅袅的琴声都乱了两拍。
赵孝骞无辜地道:“子由先生说不原谅我,而我不知做错了什么,只好胡乱编撰个事由……”
苏辙松了口气,然后又气道:“竖子年纪轻轻,却不讲武德,不声不响的,竟给妙仙姑娘赎身了,老夫平白少了一位知己。”
赵孝骞恍然,笑道:“姜妙仙已是我的女人,子由先生就别惦记了,世间红颜多矣,子由先生又不姓曹,何必独钟一人。”
说着赵孝骞神秘地道:“知道真正的男人常挂在嘴边的三个字是什么吗?”
“什么?”
“‘换一批’。”
苏辙愕然,沉思半晌,突然噗嗤一笑,然后苏辙越想越妙,终于大笑起来。
“哈哈,有意思!你年岁不大,倒是活得比老夫豁达,老夫受教了。”
说完苏辙端杯一口饮尽,指着雅阁内抚琴的袅袅大声道:“换一批!”
琴声顿止,袅袅惊愕。
赵孝骞却急忙捂住他的嘴:“这个换不得,她是新来的花魁娘子,这座楼里没有比她更美的了。”
袅袅噗嗤一笑,眼含媚丝,掩嘴笑道:“多谢公子抬举。”
第158章 公竟渡河
赵孝骞与姜妙仙结识,说来苏辙算是媒人。
当初也是在这醉花阴,苏辙邀赵孝骞移驾一叙,于是认识了苏辙和姜妙仙。
苏辙怎么也没想到,后来赵孝骞和姜妙仙成了一对儿,根本没人在乎他这个老头儿的感受。
说实话,赵孝骞确实没在乎他的感受,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为老不尊,对一个十八九岁的黄花姑娘起了心思,正应了他兄长苏轼的那句诗,“一树梨花压海棠”,要不要脸?
十八岁的姑娘,就应该配十八岁的小伙儿。
当然,人世间的悲喜并不能共通。
如果赵孝骞活到六十岁,应该和苏辙一样还是会喜欢十八岁的姑娘,就是这么专情。
苏辙倒也豁达,既然姜妙仙已被赵孝骞收了,他也就不再惦记了,眼前的袅袅姑娘也很不错。
于是苏辙饮了几杯酒后,也不知是酒醉人还是色醉人,总之他开始色眯眯地盯着袅袅,笑容痴汉,眼神油腻。
赵孝骞没什么正事跟他聊,由得他继续油腻下去。
反正赵孝骞对什么新法旧法之类的话题不感兴趣,他甚至小心翼翼地回避这些话题,怕苏辙一旦聊起来没完没了,让人忍不住想掀桌子。
良久,苏辙终于有了几分醉意,面红耳赤冲着赵孝骞打了个冗长的酒嗝儿。
“酒足饭饱,无憾矣,哈哈!”苏辙大笑。
斜眼瞥向赵孝骞,苏辙醉眼迷离地道:“今日子安贤弟倒是冒了不小的风险,在刑部拿我之前,把老夫领到这里来,老夫承情了。”
赵孝骞吃了一惊:“子由先生都知道?”
苏辙嗤笑:“老夫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
“算算也在这两日了,昨日朝会上,老夫已看出章惇不耐烦,约莫要对我动手了,今日你又无缘无故让皇城司的人请我赴宴,老夫再愚钝,也该知道出事了。”
顿了顿,苏辙叹道:“老夫该说一声多谢,无论子安是正是邪,是赞成新法还是赞成旧法,你总归是救了我一回。”
赵孝骞笑道:“朝堂事,朝堂了,今日饮宴只论私交,不谈国事。”
苏辙也点头:“是极,我兄子瞻和王安石也是如此,朝堂上水火不容,私下却互相钦慕敬重,此正是君子之交也。今日我与子安亦效之,老夫不胜荣幸。”
搁下酒杯,苏辙盯着赵孝骞,缓缓道:“不过,子安今日之举还是孟浪了,你在刑部之前将我截走,此举已得罪了章惇,当朝宰相与你生隙,对你的前程不利。”
赵孝骞哂然一笑:“我做事随心,对人不对事,更不喜讲什么大道理。管他新党旧党,我想保的人,一定要保。”
停顿一会儿,赵孝骞又道:“子由先生当知如今朝局,已对你很不利了,大势如此,先生不妨主动上疏,请谪地方,聊作暂时避祸,远离中枢可自保,请先生思量。”
苏辙沉默半晌,笑道:“我也有一法,今日此宴过后,老夫自去刑部,可消章惇对你的怒火,今日之宴不过是巧合,章惇想必不会计较,子安以后万莫有任何动作了。”
“你救我一次,我还你一次,咱们扯平了,老夫还白蹭了你一顿酒饭,说来还是我赚了。”
说着苏辙再次端杯,饮尽最后一杯酒,然后起身。
赵孝骞眼神微黯,沉声道:“子由先生何必如此……”
苏辙洒脱一笑:“老夫此生只认死理,新法之谬多矣,错就是错,老夫宁死不易其衷,纵是千刀万剐,老夫为真理而死,亦觉体面!”
“百姓被新法荼毒,天下苍生受苦,老夫被朝廷取仕,享食君禄,安能坐视生灵疾苦?不然这些年读的圣贤书岂不是喂狗肚子里了?”
“士,不可以不弘毅!”
赵孝骞深深地注视着苏辙的背影,心绪翻腾不已。
这确实是一个糟糕的时代,它孱弱积弊,被后世万般诟病。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时代仍然有人不为私利,不负圣贤,以舍身取义的决然,奋力燃烧自己,点亮漆黑的前路。
读书人的理想,看起来总是像刺秦的荆轲,既傻又悲壮。
心里暗暗骂着他的不合时宜,却还是忍不住肃然起敬。
雅阁内,袅袅的琴声骤然生变,变得激昂而悲壮,竟是一曲《公无渡河》。
苏辙微微动容,转身朝袅袅含笑点头:“姑娘心窍玲珑,有心了。”
说完苏辙拂袖,大步走出了雅阁。
雅阁内,赵孝骞独自斟酒,默默饮了一杯。
配合着袅袅的琴声,赵孝骞神情怆然,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着节奏,仿似低吟浅唱。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
苏辙被刑部拿问下狱了。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但又好像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
新党执宰,旧党大势已去,苏辙作为旧党领袖人物,朝堂上与宰相当面辩论互驳,被拿问下狱也是理所当然。
据说苏辙是自己走到刑部大堂,呵斥上前拿他的差役之后,又自己走进刑部大牢,连牢门都是他自己关上了,这个举动把刑部差官都搞懵了。
堂堂正正,磊落且体面。
事发后,朝臣震惊,舆论哗然。
苏辙是门下侍郎,理论上来说,算是当朝副宰相了,如此显赫的人物也被章惇一言而下狱,大宋朝廷的风向,由此而彻底倒向新党。
震惊的不仅是朝堂,还有国子监和民间。
苏辙不仅是门下侍郎,他和其兄苏轼一样,都是大宋的文坛领袖。
因新旧之辩而下狱,国子监士子和民间文人对朝廷和章惇的争议四起,汴京因此而风云涌动。
奇怪的是,苏辙的入狱,赵煦和政事堂诸公都没有任何表示。
就好像下狱的是一个很普通寻常的路人。
不过是个路人而已。
章惇仍旧每日领袖朝臣,在政事堂雷厉风行地推行新法,苏辙疾呼谏止的青苗法,也在推行的新法之列。
苏辙像一只扑火的飞蛾,除了短暂一刹的光亮,并没有改变任何事。
朝堂哗然之后,再次沉默下来。
章惇拿问苏辙,已达到了立威的目的,如今朝臣们人人自危,皆不敢言宰相之过非,同时也有许多旧党朝臣终于对朝廷绝望,纷纷上疏,自请致仕或是远谪地方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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