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16节
刻意压低了声音,赵宗晟道:“自从你那道奏疏公之于众后,朝野已有传言,怕是要变天了,以后朝堂上也不止是旧党独大了。”
“官家今日对你父子加恩封官,说明近日官家要动手了,朝堂的旧党可能会被打下去,那些曾经赞成新法而被贬谪的人,会慢慢回到汴京朝堂上,确实要变天了啊!”
赵宗晟看着赵颢,缓缓道:“说你运气好也罢,说你生了个好儿子也罢,总之,你楚王府算是赶上时候了。”
“官家正需要的时候,你正好上了那道奏疏,以后怕是圣眷渐隆,被官家青眼相看了。”
赵颢看了看赵孝骞,露出得意之色:“我这辈子一事无成,但我生了个好儿子,已经很了不起了,哈哈!”
赵宗晟看不得他这得瑟劲儿,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向赵孝骞,和颜悦色地道:“子安今日被官家封官,可喜可贺。”
“往后你不仅是世子,还是朝廷官员,走路腰杆挺直一点,说话大声一点,老夫以前最看不得你那唯唯诺诺的畏缩样子,如今的变化,老夫甚为喜见。”
“只要不对朝廷官员,行事稍有嚣张亦无妨,官家看来颇为欣赏你,不然不会无缘无故给你封官,有此圣眷护身,带一点少年郎的张狂并不过分。”
赵孝骞急忙起身长揖,表示受教。
眼前这位不仅是宗正寺卿,严格说来,他其实也算是德高望重的皇族长老,跟他搞好关系不会错的。
对赵孝骞的谦逊态度,赵宗晟表示很满意,年纪老了,难免有些啰嗦。
啰嗦的老人最高兴的,莫过于自己啰嗦时晚辈在面前恭恭敬敬听教,心理上得到的满足感,比年轻时在寡妇身上打个哆嗦更爽。
宗亲今日登门,当然不止是来道贺的。
赵颢是个精明的胖子,他很清楚雪盐这门买卖靠楚王府一家很难成事,甚至还可能招来祸端。
但是如果把赵氏宗亲都绑在一起,问题就解决了。
皇室宗亲虽然不掌实权,但这个群体若是做买卖,基本都是稳赚不赔。
没别的,就因为后台足够硬,举凡宗亲家族的买卖,不论京官还是地方官,都必须给几分面子。
众人在院子里商议许久,在座的都是股东,股东大会的气氛分外热烈。
就连赵宗晟这位德高望重的皇族长老,在聊起雪盐的利润时,也是双目闪闪发光。
年纪哪怕老得快进棺材了,也不会拒绝钱财的。毕竟都是有家有口的人,谁不想给子孙后代攒下一笔产业。
气氛虽热烈,但众人还是遇到了难处。
最困难的莫过于,盐铁司这一关不好过。
盐铁司不点头,就算是尊贵的宗亲卖盐,性质也属于贩卖私盐,是大罪。
一时间众人脸泛愁容,面面相觑。
赵孝骞本来维持晚辈的恭敬状态,只听不说的。
但见这群人愁容满面,于是赵孝骞忍不住开口道:“把官家也拉进买卖里来,盐铁司那边不就迎刃而解了?”
众人顿时一怔,接着露出震惊之色,纷纷望向赵孝骞。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赵孝骞头皮发麻,社恐症又复发了。
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赵孝骞尴尬地笑:“晚辈失言,诸位继续,晚辈出去逛逛……”
刚起身,赵宗晟却突然喝道:“给老夫站住!”
赵孝骞只好站住。
“子安仔细说说,你是如何想到把官家拉进雪盐买卖里来的,老夫愿闻其翔。”赵宗晟道。
赵孝骞忐忑地道:“小子刚才是不是说了大逆不道的话?拉官家做买卖……犯了忌吗?”
赵宗晟想了想,道:“不犯忌,只是没人敢这么想而已,子安方才一言,倒是令老夫茅塞顿开,官家……应该不会拒绝钱财……吧?”
旁边一名宗亲捋须缓缓道:“真宗年间,一把大火将禁宫烧掉了大半,修复至今,仍有许多殿阁因为缺钱而停工,官家……想必不会拒绝钱财的。”
赵颢叹道:“道理是没错,但谁有胆子当面跟官家开这个口?”
刷!
四五根手指不约而同指向赵孝骞。
赵孝骞瞳孔地震。
这帮不要脸的老货,礼义廉耻都喂狗了!
随即赵孝骞脸色铁青地望向赵颢:“父王,孩儿这次是真病了,不开玩笑,快叫太医!”
第21章 君臣又见
确实生病了,狂躁症,想打爆这群老货的狗头。
刚才初见这几位宗亲时,赵孝骞还觉得这几人慈眉善目,又是自家人,对他们还有了几分好感。
是自己天真了,这群老货没一个省油的,全特么成了精。
“不去!”赵孝骞果断拒绝。
赵宗晟等人面面相觑,然后一齐望向赵颢。
你的好大儿,你来搞定。
赵颢肥厚的脸颊微微一抽,幽幽地道:“吾儿啊,咱家快卖田产了……”
“我去!”赵孝骞立马改口。
众人惊愕,做人这么没原则的吗?
赵孝骞也是满腹无奈,“没钱”这个事实,确实把他拿捏住了。
谁叫自己有个败家的活爹呢,家财一股脑全给了道士,真就一点都没保留,这年头的信仰如此值钱吗?
不想看到这群老货,赵孝骞端起旁边桌上的一盏茶水,慢悠悠地啜了一口。
众人无动于衷,很快热烈地讨论雪盐的消费人群。
看来这个年代还没有端茶送客的礼仪,他们根本不懂。
…………
赵孝骞又进宫了。
带着皇室宗亲们交托给他的使命,这次进宫的心情比上次平和多了。
仍旧是站在右掖门外,递上象牙腰牌,巧的是,值守宫门的仍是上次那位指挥。
上次送的玉佩显然价值不菲,指挥见到赵孝骞后态度很热情,听说赵孝骞要进宫面君,立马吩咐将士进宫请示。
没多久,一名宦官走出来,笑吟吟地领赵孝骞进宫。
福宁殿内,赵孝骞又见到了官家赵煦。
赵煦神色疲惫,赵孝骞见过他两次了,总觉得他气色不好,眼里布满了血丝,一手撑着额头,呵欠连天。
这状态赵孝骞很熟,前世翻学校的墙跟同学网吧通宵,第二天就这模样。
赵煦显然通宵了,处理国政的辛苦,赵孝骞终于有了非常直观的画面。
看来当皇帝比当牛马更累,牛马被农夫宝贝得不行,一天最多干半天的活儿,皇帝跟畜生相比……
见到赵孝骞后,赵煦还是强打起精神,发出爽朗的笑声。
“子安又来了,朕很高兴。”赵煦笑道。
赵孝骞恭敬见礼,道:“官家昨日封赏,臣今日进宫特来谢恩。”
赵煦摆手:“不必,你应得的,朕说过,你我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是,臣也觉得兄弟之间不必多礼,但臣父楚王认为臣还是应该进宫谢恩,若缺了礼数,恐又被朝官参劾,不大不小是一桩麻烦。”
赵煦大笑:“看来尔父是被御史嘴官们参怕了,一点话柄都不敢落给外人,哈哈。”
“陛下见谅,臣父一生小心谨慎,唯愿做个闲散逍遥的宗亲,最怕的便是被御史参劾,卷进风波。”
赵煦一怔,深深看了他一眼。
赵孝骞的话,他似乎听出了别的味道。
最近关于赵颢上疏的事,朝堂掀起惊涛骇浪,至今仍有无数奏疏参劾赵颢,里面的言辞越来越犀利,骂得越来越难听。
旧党势力在朝堂上已是绝大多数,可想而知赵颢的这道奏疏捅了多大的马蜂窝,不少御史甚至搜罗了赵颢这些年来的无数款罪状。
侵占田产,强纳民女,对先帝不敬,盘剥农夫,出行车马仪仗逾制等等。
这些罪状有条有理,总之,必须要将赵颢置于死地。
但奏疏被送上来后,都被赵煦拦下了,来了个不闻不问。
赵煦很清楚旧党势力的目的,更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废旧法,复新法这件事是必须要做的,而赵颢,便是目前推行这件事的领头人物。
领头人物不能有事,天大的罪状也要压下去。
现在赵孝骞突然说楚王“唯愿一生做个闲散逍遥宗亲”,以赵煦的智商情商,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一句毫无意义的闲聊。
很快他便明白了赵孝骞话里的意思。
楚王可以为了推行新法摇旗呐喊,但,他光出嗓子就好,新法如何推行是朝堂君臣的事,楚王府不愿卷入太深。
除非你当皇帝的有魄力打破祖宗成法,让皇室宗亲掌实权。
这大概便是赵孝骞的意思。
赵煦望向赵孝骞的眼神愈发欣赏,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年轻人,才十八岁,难得思维如此敏捷,同时也非常懂得进退尺寸。
楚王只负责吆喝,给赵煦省了一桩麻烦的心事。
这两日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赵颢一个实权官职,毕竟赵颢是谏议新法的急先锋,不掌实权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但若给了官职,便是违了祖宗之法,赵煦会被朝臣们骂得狗血淋头。
现在赵孝骞代表楚王府主动退让,又表示愿意继续号召鼓动推行新法,天下的臣子若都像楚王父子这般识情知趣懂分寸,赵煦该延寿多少年。
此时的赵煦,对楚王府的印象又好了几分,望向赵孝骞的目光愈发顺眼。
“朕明白了,只是委屈了楚王叔,朕一时无法补偿,改日必登门道谢。”赵煦微笑道。
赵孝骞笑道:“父王倒是不怎么委屈,他挨的骂,大多被官家帮着挡下了,真正委屈的是官家。”
“官家说过,您与楚王一脉既是君臣,也是自家宗亲,既是一家人,官家有忧难,楚王一脉愿为官家分忧。”
说话是一门艺术,赵孝骞的话令赵煦心情特别愉悦,熬了一夜的疲惫身体此刻都觉得松快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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