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526节
宋辽朝廷交接,不是表面上只移交官府权力,更重要的是,各地城内城外的商业,土地,农庄等等,都要经历重新洗牌。
接收权力后,宋廷必然是容不下对大宋心怀敌意的乡绅地主,这些人是要被清除出去的,要么驱赶出境,要么没收田产,沦为普通农户,若是有罪证落在大宋官员手里,说不定还会被一刀剁了。
权力交替,伴随而来的必然是清洗,历来如此残酷,说是腥风血雨也不过分。
燕云各地的乡绅地主自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大多是家业丰实,田产甚广,名下也有许多乡民农户人丁。
他们本可以世世代代将家产传下去,如今却因国家倾颓,自己的命运也被波及,即将受到清洗,试问哪个乡绅地主甘心受戮?
于是各地乡绅地主们联合起来,组织起地方团练乡兵,以及名下的农户青壮,发下兵器和战马,这些力量纠合在一起,便形成了一股颇为强大的抵抗武装。
种建中麾下兵马分成五路,接收燕云城池,刚出了河间府,便受到了各地武装的突袭。
突袭并非是正面作战,而是设下埋伏和机关,比如山上落巨石,密林放冷箭,道路被挖断,路上设陷阱等等。
这些本是上不了台面的招数,可宋军将士却被袭扰得不甚其烦,而且确实造成了将士的伤亡。
各路将士受袭的消息传到河间府,赵孝骞坐镇府衙正堂,面对这些消息,眉头不由紧蹙。
禁军领着一人走入正堂,赵孝骞凝目注视着他。
此人是普通百姓装扮,见礼后自称是皇城司甄庆属下探子。
“禀殿下,辽南京析津府近日也不正常,南京留守耶律淳退出了析津府,率南京留守兵马两万余撤回了辽国境内,但前日皇城司探知,有一支兵马却突然离开主力,折道往西,不知所踪。”
赵孝骞皱眉:“这支兵马是什么来路?”
“是南京守备兵马,大约三千余人,主将是辽国南京副统军萧酬斡。”
“此人是辽帝耶律洪基的女婿,官拜驸马都尉,其人骁勇善战,十八岁时剿灭渤海族叛乱,被封为兰陵郡王,刚从乌古敌烈部调回析津府任副统军。”
赵孝骞感到事非寻常,于是问道:“萧酬斡此人,对我大宋态度如何?”
探子道:“此人对大宋甚为仇视,早在少年时便看不起宋人,在上京和南京任职时,常常以杀戮汉人为乐,并且脾气暴戾刚烈。”
赵孝骞皱眉道:“这种人带着三千辽军不见了,他想干啥?”
“殿下,皇城司还探知,辽军退出析津府时,萧酬斡与南京留守耶律淳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争吵过后便独自回营,点齐了三千兵马便离营而去。”
赵孝骞越想越觉得不对,沉声道:“这人是个祸害,必须除掉。”
然后赵孝骞叫来了陈守,道:“派人飞马传令宗泽所部,派出兵马往西,追剿萧酬斡所部三千兵马的下落,如若遇到,全部就地歼灭。”
…………
原本大好的形势,宋辽两国朝廷和平交接权力,辽军全面推出燕云。
然而事到执行之时,赵孝骞却觉得愈发艰难。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在拼命阻止大宋接收燕云。
这股力量不是来自两国的朝廷,而是辽军和民间。
第二天,赵孝骞又收到了坏消息。
种建中所部分出的一支万人兵马,在护送官员前往鄚州的路上,遇到了突袭。
这次突袭规模甚大,半路不仅遇到了巨石,陷阱等诸多机关,而且在宋军触发机关,阵列混乱之时,路旁的密林里射出了漫天箭矢,宋军将士中箭者无数,主将张嵘肩部腿部都受了箭伤。
赵孝骞闻讯不由大怒,指天骂了张嵘半晌,才渐渐恢复平静。
“冲元先生,看来我必须去析津府坐镇了,这次我终于能确认,抵抗我宋军王师的不仅是当地的团练乡兵,这里面也有辽军的影子,他们在阳奉阴违,阻拦我大宋接收燕云。”
许将迟疑了一下,道:“前方不安宁,子安何必亲身赴险,不如待种建中和宗泽扫清路上的叛逆后,子安再赴析津府不迟。”
赵孝骞叹道:“我这么懒的人,若不是逼不得已,你以为我乐意长途奔波呀,可现在没办法了,我只能去析津府坐镇,有我在析津府,辽军想耍什么阴谋,也要掂量掂量。”
“更重要的是,辽国如今的边境上,至今还驻扎二十万大军,我担心若是接收燕云不顺利,这二十万辽军恐怕会有什么动作,那时我若在析津府,也好从容调动兵马,彻底剿灭辽军。”
接着赵孝骞望向许将,笑道:“冲元先生便坐镇河间府,随时向官家禀奏消息,盟书都签下了,若我大宋仍然无法顺利接收燕云十六州,那才叫丢人,官家的脸上也无光彩。”
许将苦笑数声,见赵孝骞态度坚决,便只好答应了。
赵孝骞当即便叫来了陈守和贾韭二人,吩咐点齐身边的禁军护卫,准备启程赴析津府。
陈守有点吃惊:“世子,如今燕云地面不太平,世子轻身北赴,怕是不妥吧?”
赵孝骞叹道:“我不能不去,现在各地城池接收都有点棘手,我必须去析津府坐镇,宗泽麾下五万兵马驻守析津府外,我不会有危险的。”
陈守急道:“可是从河间府到析津府这路上……”
“河间府是重镇,郭成麾下守军才五千,不能抽调兵马了,就咱们几百人去,一路乔装成商队,自己不作死的话,应该不会遇到危险的。”
第684章 马帮兄弟
大宋朝廷和赵孝骞,两者都一样。
大宋立国百年,对辽国一味忍让,献岁币,被辽国颐指气使也不敢吭声。
在忍气吞声这方面,大宋可以说是行家了,这个领域没人比大宋更有发言权。
但在如何接收新占领城池土地这方面,老实说,大宋朝廷还是个新瓜蛋子,完全没有经验。
赵孝骞其实也一样没经验,活了两辈子不代表他什么都会,上辈子不过是个被资本家压榨的社畜,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有接收十六座城池的这一天,他上哪儿积攒经验去?
在大宋普通百姓眼里,如何接收新占领地城池土地,是一个幸福的烦恼。
但对赵孝骞来说,幸不幸福的先不提,这特么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烦恼,他是真不会。
朝廷在这方面大约也是预估得过于乐观,以为两国签下了盟书,燕云十六州便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事实的情况是,朝廷归朝廷,民间归民间。
朝廷跪了,民间还站着。
倒也不完全因为民间的骨气或尊严什么的,大多数的原因,是本地乡绅地主势力的不甘,他们知道自己即将面临重新洗牌的下场,没人愿意数代的努力化为飞灰。
大宋接收燕云十六州,接管城池反倒是相对比较容易,但在城池之外的广袤土地,田庄,宗族势力等等,这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
这便是赵孝骞必须去析津府坐镇的原因。
只有他在辽国昔日的南京坐镇,以析津府为中心的燕云十六州,才能被他的存在所震慑,同时坐镇析津府,更方便他调动兵马,随时剿灭民间各地的地主宗族势力。
河间府衙后院,赵孝骞和陈守等数百禁军更换了百姓的衣裳。
赵孝骞穿着一身绸衫,头戴乌纱笼帽,十根手指戴了五个镶金嵌玉的戒指,腰带上更是镶满了黄金和玉石,看起来就像一个被老爹逼着出社会历练的富二代纨绔公子。
陈守等禁军则是一身护镖武夫的打扮,一个个看起来倒也英姿雄发,剽悍精干。
赵孝骞的人设是大宋商队,商队的标配自然不可少。
从河间府城里临时征调了上百头骆驼和骡马,采购了一些坛坛罐罐的货物,顺便再插上某个商家的镖旗,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就此成型。
赵孝骞站在铜镜前,左扭扭,右扭扭,对自己的富二代形象特别满意,尤其是那股子“老子有钱”的暴发户气质,从他手指的五个戒指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咋样?觉得我这形象可恨不?有没有一股为富不仁欺男霸女的可爱气质?”赵孝骞笑嘻嘻地问陈守。
陈守大嘴一咧:“世子容貌俊朗,扮啥像啥,甚至根本都不用扮,您只要收着点儿就很传神了。”
赵孝骞:“???”
我怀疑你在阴阳我……
一脚踹上陈守的屁股,赵孝骞骂道:“少废话,准备出发了!”
陈守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道:“世子,末将还是觉得应该多调些人手随行,郭将军麾下的五千守军里,至少能抽调一千人,否则路上若遇袭,末将这几百人恐怕……”
“不能因为我个人而坏了整个布局,河间府的守军已经够少了,不能再抽调,咱们一路低调一点,河间离析津府不过数百里,除非有人提前泄露我的行踪,否则应该不会遇到危险。”
陈守看着赵孝骞这副富二代暴发户的打扮,以及手指和腰间亮瞎狗眼的黄金玉石,几番欲言又止。
你就是这么理解“低调”二字的?
在许将担忧的目光注视下,赵孝骞领着数百禁军,驱赶着商队的骆驼和骡马,满载一堆乱七八糟的所谓货物,就这样低调地上路了。
目标,析津府。
…………
阳光炽烈,闷热如蒸笼。
刺眼炎热的阳光下,一支人数不多的商队正沿着驰道缓缓前行。
商队的掌柜正是王冲等兄弟,自从给赵孝骞献了汗血马后,王冲兄弟也不居功,当即便告辞离开了河间府,整支商队十几个人,驱赶着一百多匹马到了析津府。
在析津府,王冲等人的马儿卖了一个不好不坏的价钱,除去成本,兄弟们都分了一些银子,养家糊口之外,也算略有盈余。
所以尽管天气炎热,王冲等人的心情却不错,他们接下来要赶往大同府,从那里再收一批骡马,赶往太原府试试运气,这笔买卖若能成,接下来一整年的花销便算有着落了。
盛夏时节,众人脸上被晒出一层又一层的油汗,擦拭之后又冒了出来。
皮囊里的凉水都被烤成了热水,水淋在头上只凉爽了片刻,立马便被阳光蒸发。
可众人的心情却很不错,近一两年,尽管宋辽边境战事不断,可王冲他们却明显地感受到,跟辽人做买卖似乎比以前容易了。
以前跟辽人做买卖,往往会被契丹人恶意压价,甚至抢掠,每次去辽国的城池,王冲他们都心情忐忑,生怕这一趟买卖被压成了白菜价,甚至被契丹人白抢了。
可是最近一两年,跟王冲打交道的契丹人变得礼貌多了,他们会用礼貌用语,会以小心翼翼的语气砍价,买卖做完后会主动邀请王冲进酒楼饮酒。
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南来北往,餐风露宿,赚点养家糊口的血汗钱,可一切又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王冲他们已经感受不到契丹人对汉人的欺压,如今的契丹人看汉人的眼神里,多了几许莫名的敬畏之意。
如今的王冲也才知道,原来契丹人也是懂礼貌的,他们会文质彬彬地说一些客套话,还故意引用中原圣贤的话强行与汉人拉近关系,买卖方面遇到争执时,契丹人还会主动妥协,就算谈不拢,也尽量不得罪。
这是一种无声无形的待遇。
百年以还,汉人在契丹人面前终于能够挺直了脊梁,理气直壮地说话了,汉人开口说话时,契丹人的耐心也前所未有地充足,纵使在辽人的城池里,汉人的声音也能传出去,被契丹人倾听了。
百年了,汉人何曾得到过这般尊严?
奔波于两国之间的商人,是最能清晰地感受到一个国家强大与弱小的区别的。
大宋若仍如当年般孱弱,契丹人怎么可能对汉人如此和颜悦色?
这一切,是因为大宋出了一位大英雄,他以一己之力扭转了大宋的国运。
国家强大了,普通百姓的脊梁便挺起来了,每个人的骨子里多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自信与底气,让他们在面对曾经凶神恶煞的契丹人时,也不再怯懦隐忍。
因为他们确信,自己的背后,有郡王殿下的十万雄师,正对契丹人虎视眈眈。
王冲等人离开了析津府,赶了两天的路,距离大同府还有三两日的路程。
烈日当头,王冲他们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在路边找了一棵大树,众人坐在树荫下乘凉歇脚,补充干粮饮水。
“这鬼天气,真想把这该死的日头射下来。”一名兄弟一边灌水一边喃喃地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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