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527节
王冲举起皮囊,朝自己的头上淋水,然后使劲一抹脸,嘴里淡淡地道:“再忍忍吧,三两日便到大同府了,这笔买卖做完,咱们便回家看看爹娘妻儿,等秋天收了地里的麦子再出来跑买卖。”
一名兄弟兴奋地道:“说来我已大半年没见婆娘了,呵呵,怪想她的……”
王冲笑骂道:“呸!你那是想她么?你分明是馋婆娘的身子,狗杂碎,刚分了银子你便在析津府找了半掩门,折腾一晚花了不少吧?”
兄弟忸怩地一笑:“男人嘛,长久不发泄一下,火气消不下去,太难受了。”
“以后咱好好干,郡王殿下与辽国和议了,燕云十六州被殿下收复,这可是泼天的大喜事,往后咱们兄弟做买卖更方便了,赚钱也会更多。”
“待朝廷完全收复燕云后,明年咱再招几个兄弟入伙,把买卖做大!”
王冲说话时眼睛闪亮,神采飞扬,那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光芒,在树荫的阴影里熠熠生辉。
一名兄弟搓着手笑道:“那可好,明年买卖做大了,我把钱送回家,给家里再置办几亩上等田,嗯……自己再留一点,老子不想找半掩门的老寡妇了,老子要进青楼,嫖年轻姑娘!”
众人大笑,男人之间的话题总是这么粗俗,但却格外引男人的共鸣。
正说着话,突然听到西面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王冲等人笑容一滞,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王冲兄弟伙都是贩马为生,自然对马蹄声不陌生,而且从马蹄声里立马能判断出马匹的数量。
西面的尽头,扬起漫天的黄色烟尘,烟尘滚滚中,一群黑衣铠甲的骑士若隐若现,为首的骑士高举一面旌旗,隔得太远,看不清旌旗上的字。
王冲沉声道:“听马蹄声,大约有三千骑,不知是大宋还是辽国的兵马,兄弟们别动,也别逃,咱们是商队,他们应该不会为难的。”
王冲说这话有把握,百年以来,宋辽的关系无论是战是和,两国的军队通常不会为难商队。
因为在这个年代,两国都比较重视通商,军队若动辄对商队劫掠,带来的后果是很恶劣的,往往一年半载都不会有商队敢来,辽人虽然粗鄙,但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基本上不会跟商队过不去。
随着三千铁骑越来越近,王冲他们仍然沉住气,坐在树荫下一动不动。
三千骑越来越近,王冲也看清了这支军队前方高举的旌旗,心头不由一沉。
那是一面绣着狼图腾的旗帜,上面还绣了一串看不懂的契丹文字。
这支骑兵是辽军。
第685章 舍生取义
看着这支辽军骑兵,王冲的心情愈发不安。
常年走南闯北,王冲对燕云,辽国,西北,西夏等地的地理常识早已烂熟于心。
此刻他所处的地方,是燕云的析津府和大同府之间。
而早在半月之前,宋辽签署河间之盟的消息便已传遍天下,也就是说,理论上辽军应该已经全面推出了燕云这块地盘,这片土地上不应该有辽军的身影,更别说是一支装备精良的三千骑兵。
这支辽国骑兵无视河间之盟,仍然在燕云地面上游弋,到底意欲何为?
王冲只是普通商人,虽说有一身功夫,但个人的武功再高,在建制的军队面前简直比蝼蚁还渺小,顷刻间便会被军队吞没。
那种一记降龙十八掌便把一支军队杀光的武林高手……不好意思,现实里是不可能存在的。
东方不败遇到建制军队,都只能老老实实撅起屁股,默默流下屈辱的眼泪。
所以王冲等人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支辽军越来越近。
片刻后,这支辽军已到了眼前,然而出乎王冲等人意料,辽军却在王冲面前停下了。
王冲心头一沉,急忙与兄弟们起身,朝辽军为首的一名将领躬身行礼。
为首的辽军将领很年轻,大约不到三十岁,气势却非常凌厉,浑身透着一股百战余生的肃杀之气。
如鹰隼般的眼神盯着王冲,将领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王冲立马茫然地眨眼,一脸陪笑。
“这位将军,小人是宋人,您说的话……恕小人听不大懂,呵呵。”
将领盯着他,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串,王冲依旧陪笑,眼神清澈。
半晌后,将领终于确认王冲一行人听不懂契丹话。
王冲身躯微颤,身后的十几名兄弟也是脸色苍白。
他们常年跑西夏和辽国做买卖,怎么可能听不懂契丹话,可是这支辽军路数不对,而且明显不怀好意,王冲等人装作听不懂,也是为了自保。
终于,辽军将领换了中原官话,听起来有点生涩,语调也不对,但王冲这时也不敢再装听不懂,不然就过分了。
“你们……是宋国的商人?”将领生涩地问道。
王冲点头哈腰,一脸商人的市侩之色:“是的,小人常年在大宋做买卖,来往于开封府和西北贩卖马匹货物,赚点辛苦跑腿钱。”
将领冷冷地盯着他,目光仿若利箭,穿透了王冲的内心。
“你们为何在此?”将领又问道。
“小人从燕云河间府出来,打算去大同府收一批货物,然后贩去西北。”
将领冷笑:“河间府和大同府都是我大辽的城池,你们在辽国的城池做买卖,竟然不懂契丹话?”
王冲后背汗毛直竖,不觉冒了一层冷汗,但还是强自镇定陪笑。
“辽国的城池我们当然也去过的,商人逐利,天下尽可去得,但契丹话是真不懂,无论在辽国还是西夏的城池,我们都是在当地请的通译才能做成买卖,请将军明鉴。”
接着王冲小心翼翼地道:“小人听说,宋辽两国已和议,河间府和大同府已归大宋了,将军您和贵属这是……”
说起两国和议,年轻将领的脸上顿时露出暴戾之气,突然扬起马鞭,狠狠朝王冲的脸上抽去。
以王冲的反应能力,本可以避开这一鞭,但王冲终究还是忍住没避开。
江湖人有血性,但也不傻,这种情况下是不能有任何反抗的,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啪的一声脆响,王冲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红的鞭痕。
王冲当即捂脸,发出惨叫声,身后十几名兄弟怒目而视,正待上前理论,却被王冲背过身来,朝众人飞快投去一记制止的眼神。
辽将骑在马上,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缓缓道:“不要再让我听到‘和议’之类的屁话,那是上京那些没骨头的孬种做的决定,我不承认!”
王冲停止了惨叫,忍着痛连连点头陪笑:“是是,是小人失言了,将军恕罪。”
将领没再理王冲,在他的眼里,王冲这群人不过是一群蝼蚁,根本不值得投入太多的关注。
仰头看了看刺眼的烈日,将领转身朝三千辽骑大声说了一串契丹话,然后所有的辽骑纷纷下马,原地或蹲或坐,开始补充干粮和饮水。
王冲等人非常识趣地退后几步,将这片地面上唯一的一块树荫让给了将领。
此刻王冲站在烈日下,将领没发话,也不理他,王冲走又不敢走,留也不敢留,一时间颇为犹疑。
将领倒是对王冲主动让出树荫的举动表示满意,抬手招呼了一声,后面几名辽军将领便朝树荫聚拢过来,跟普通的将士一样,几名将领掏出风干的牛羊肉块,大口啃咬起来。
辽将们一边进食,一边低声谈话,王冲等人站在不远处,将他们的谈话都听在耳中。
兴许是王冲刚才装作听不懂契丹话起了作用,几名辽将聊天倒也不避讳王冲。
王冲不动声色地站在烈日下,倾听着他们谈话的内容,越听脸上的神色越震惊,良久,王冲装作不经意地背过身去,生怕辽将看出他脸上的异色。
几名兄弟悄然靠近他,他们的脸上也露出震惊之色,显然他们也听懂了辽将谈话的内容。
原来为首这名辽将名叫萧酬斡,是辽国的驸马都尉兼南京副统军,两日前率三千辽骑从析津府出城,却是擅自调动兵马,违抗上京命令。
河间之盟约定辽军马上撤出燕云十六州,这个萧酬斡偏偏不从,他对汉人仇视入骨,竟打算率三千铁骑游弋于燕云州府之间,以游击的方式狙击各路宋军,煽动各地辽人地主宗族反抗大宋。
更令王冲等人震惊的是,今日清晨,萧酬斡竟从河间府得到了眼线的情报,河间府有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出城,这支商队奇怪的地方在于,他们的骆驼骡马货物,都是临时在集市上采购征调的。
也就是说,这支规模不小的商队根本不像是做买卖的样子,而且商队里的护镖武师也都是年轻剽悍的模样,颇有一股装都装不下去的行伍肃杀之气。
此时此刻,萧酬斡坐在树荫下,便正与辽将们分析这支商队的来历。
几名辽将互相聊起之后,萧酬斡已渐渐做出了判断。
这支商队里必然有宋国的大人物,他们乔装商队出城,兴许跟宋辽交接燕云十六州城池土地有关,目的地或许正是析津府。
萧酬斡更是一语惊人,他认为这支商队有数百人,说明这个大人物必然是宋国显赫之臣,说不定是宋国的河间郡王赵孝骞。
如果真是他,那么萧酬斡必须果断出兵突袭,截住赵孝骞一行,杀掉也好,活捉也好,赵孝骞无论生死,都会对燕云甚至宋辽两国造成极大的动荡。
辽国就算想要拱手让出燕云,恐怕宋军也不答应了,既如此,辽国想必也不会再忍让,两国将废除和议,重启战端。
未来战争的结果,无论燕云能否保得住,至少辽国有种,对得起大辽的列祖列宗了。
这就是萧酬斡的想法,太遥远的后果他想不了太多,他只要辽国奋起抵抗,死守燕云,不负辽军威名。
当王冲等人听萧酬斡判断,那支从河间府出发的商队里,赵孝骞很有可能在其中时,众人的脸色都变了,互相无声地对视眼神,皆露出极度的惊惶。
大宋能有今日之荣光,这位年轻的郡王殿下绝对是不可或缺的顶天人物。
郡王殿下若有个好歹,谁都说不准大宋的未来将会如何,也许,大宋仍然会退回到当年屈辱懦弱的年代,臣民依旧在辽人面前抬不起头,倍受辽人欺凌。
这天下谁都可以死,甚至大宋官家都可以死,但郡王殿下绝对不能死。
他一人已身系家国社稷兴衰命脉,大宋没了他,刚挺直的脊梁又将弯下去,继续对辽人俯首帖耳,尊严尽丧。
萧酬斡与麾下辽将们肆无忌惮地用契丹话聊着天,另一头的王冲等兄弟也聚在一起窃窃议论。
“怎么办?这群狗杂碎居然敢暗算郡王殿下,老子不答应!”一名兄弟咬牙道。
王冲冷冷道:“莫冲动,莫露出这副鬼表情,被辽人见了,咱们都活不了!”
“都笑,脸上都随意一点,聊家常一样一边说一边笑!”王冲低声命令道。
一众兄弟顿时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群狗杂碎的算计,咱们定不能让他如愿,必须跑一个人出去,向郡王殿下报信。”王冲沉声道。
“咱们怎么跑?辽狗都盯着咱们呢。”另一名兄弟急道。
王冲沉默片刻,突然露出悲怆之色,叹道:“兄弟们,今日是我王冲对不住你们……”
“大哥何故说这丧气话?”
王冲叹道:“今日咱们怕是活不了了,那辽将精明得很,不管咱们听不听得懂契丹话,辽将应该决计不会放过我们了,他们敢这么肆无忌惮在咱们面前议论,就说明他们已经把咱们当成死人了。”
众人一怔,脸上纷纷露出绝望之色。
“我,我家还有爹娘妻儿待养,我……”一名兄弟眼中已蓄了泪,语声哽咽道。
王冲垂头,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叹道:“今日时运不济,恰逢凶日凶时,竟是你我兄弟诀别之时!”
定了定神,王冲咬牙道:“索性已是个死字,不如拼一把!咱们不过是蝼蚁般的人物,死便死了,但郡王殿下身系社稷,不能有事!”
“百姓盼太平,盼了一百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快实现了,殿下若死,天下又将战乱,老子宁死也不能叫辽狗得逞!”
“现在,咱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吴二郎,就你了,你听着,我们稍停接近那几名辽将,发起突袭,以命换命,帮你拖住辽军,你便抢了马赶快跑,我们只能拖住他们片刻,你能不能活命,看你的造化了。”
王冲顿了顿,低沉地道:“吴二郎,你若能逃出生天,切记马上寻找郡王殿下的踪迹,赶在辽军伏击殿下以前,把消息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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