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626节
章惇顿时语滞。
新政落实的情况,他当然清楚,只是人在朝堂,有心无力,政事堂下发政策,章惇忙着审阅,忙着朝中人事,还要忙着跟旧党斗法,新政在地方上如何落实,他实在无暇过多调研。
赵孝骞环视众位大佬,语气深沉地道:“我知道诸位支持我,是为了新政继续推行,当然,或许也是为了个人的官职和富贵,这些都不重要。”
“尽管现在我什么权力都没得到,但我还是要说,新政必须修正,很多地方需要修正,尤其是朝廷如何监督地方落实新政这方面,更要建立完整的监督监察法令。”
“明明一本好经,被地方上的和尚念歪了,朝廷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地方官员和豪强利用新政盘剥勒索百姓,新政在百姓眼里就是恶法,你我迟早会被反噬。”
“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咱们坐下来继续聊,觉得我说的没道理,慢走不送,我需要的支持,是全心全意,没有任何勉强,不然今日倒向我,明日倒向他,这种人留下反倒是祸害。”
赵孝骞语气很霸道,屋子里众人面面相觑。
良久,参知政事刘生谦捋须缓缓道:“老夫支持成王殿下,刚才殿下的话,老夫一字不落都听清了,殿下这般表态,对朝廷,对天下很是负责,而且老夫确实认为新政弊病不少,应该修正一二。”
说着刘生谦环视众人,道:“老夫愿助成王殿下即位,诸公意下如何?”
有人带了头,其余的十几人也纷纷点头赞许。
章惇眼中也露出满意之色。
新政的问题确实存在,而且问题不小,章惇继承王安石的遗志,是希望能把天下治理好,让朝廷和百姓都得到实惠,而不是顽固地守着王安石的新政条款,当作金科玉律一字不易。
有了十几位大佬的支持,赵孝骞的底气更足了。
大家都有共同的利益诉求,于是,赵孝骞与朝堂大佬们临时形成了同盟。
端王赵佶忙着在王府里偷偷摸摸试穿黄袍,沉浸在皇权的美梦里不可自拔,而赵孝骞却在隐秘的暗处,联合了朝堂的大佬们,悄悄的酝酿发动一场惊天大变。
“子安,我等何时发动?”章惇问出了极重要的问题。
赵孝骞笑道:“我有把握,一旦出手,可让赵佶万劫不复,至于发动的日子……不如就选在他登基的那天,如何?”
章惇和大佬们震惊地看着他。
半晌,章惇苦笑道:“子安,玩得太大了吧?”
赵孝骞眨眼:“大吗?一点也不大,必须要在登基那天发动,只能在那天发动。”
“为何非要选那天?”
赵孝骞笑了笑,没说话。
因为赵佶登基那天,种建中麾下的燕云兵马才能赶到汴京城下,就这么简单。
这是赵孝骞最重要的底牌,除了亲爹,他没对任何人说过。
“好吧,子安你决定就好,事若成,你便是大宋的官家,我等没有道理不听命。”章惇道。
其余的十几人赫然惊觉,对呀,事若成,眼前这个年轻人便是大宋合理合法的皇帝了。
刚才他们还只是以同僚的身份跟赵孝骞聊,被章惇有意无意提醒后,众人顿时改变了态度,站在赵孝骞面前微微躬身,以示恭敬。
“子安需要我等做什么?”章惇又问道。
赵孝骞哂然一笑:“我在登基大典上发动时,尔等只管支持附和就好,别的不需要做什么,当然……我若调遣兵马,做一些比较暴力的事情,你们睁只眼闭只眼便是。”
“改朝换代,流血伤命不可避免,我尽量做到温和,只乱宫闱,不乱天下。”
章惇拱了拱手,道:“如此甚好,不伤天和,天必佑之。”
没人追问赵孝骞为何能调遣兵马,这已不重要,众人深信以赵孝骞的能力,他的底牌不可能只是眼前屋子里的十几个人。
对在座的人来说,赵孝骞能调动兵马,更给他们提供了安全感。
章惇捋须缓缓道:“老夫和在座的诸公,会发动新党官员,在登基大典那日为殿下鼓呼,拥戴。”
赵孝骞也郑重地道:“我若事成,在座的诸位官职不变,日后升迁全凭功绩考评,有没有意见?”
众人纷纷微笑点头,屋内静谧无声,大家的眼神却在互相对视,含笑颔首。
同盟战线,至此已成。
太遥远的事不敢说,但眼前大家的利益一致,祸福与共。
天色不早,不知不觉已聊到了后半夜,章惇和众位大佬起身告辞。
临别之前,众人一改刚才的平等态度,包括章惇在内,竟不约而同地朝赵孝骞躬身长揖一礼。
事虽未成,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将赵孝骞当成了未来的大宋皇帝了。
赵孝骞含笑分别托起众人的胳膊,认真地道:“今日谋事之谊,他日我必不负诸公,此后社稷共治之,荣华共许之。”
…………
第二天下午,赵孝骞才睡醒。
做事归做事,但也要保证自己的睡眠时间,赵孝骞还只是个两百多月的宝宝,身体还在发育,更不能亏待自己。
睡醒穿戴洗漱后,赵孝骞简单用了膳,便吩咐陈守备车,去延福宫。
延福宫,福宁殿。
昔日官家的寝宫,如今已空无一人,宫殿外的空地上,百余僧道各自搭起法坛,众人盘腿喃喃念着经文。
按规矩,大行皇帝崩后,僧道要做七七四十九日的道场法事,哪怕赵佶登基,宫里的法事也不能中断。
推开福宁殿的门,看着眼前一幕幕熟悉的摆设,赵孝骞的心情莫名又沉重起来。
这扇门推开,无疑打开了回忆的阀门,昔日与赵煦在这座大殿里相处的画面,一幅幅从脑海里闪过。
斯人已逝,只道惘然。
赵煦驾崩后,福宁殿再无人居住过,即将登基的赵佶想必更不可能把这座大殿当寝宫,而宫人都是势利且有眼色的,未来的官家不待见的地方,他们根本连打扫都懒得打扫了。
奇怪的是,赵孝骞推门进来后,却觉得大殿仍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如同被重新装潢修缮过一样。
殿内的椅子,桌案,瓷瓶,书籍,软榻等等,全都是刚被擦拭过的,新得可以现在拎包入住。
赵孝骞站在殿内,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殿北侧的屏风后闪过一道身影,郑春和佝偻着腰,蹒跚走了出来。
见到赵孝骞的刹那,郑春和双眼顿时泛红,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赵孝骞黯然叹了口气,果然是他,也只有他了。
“殿下……”郑春和哽咽开口。
赵孝骞叹道:“郑内侍,官家已逝,你也该向前看了。”
郑春和垂头任泪长流:“奴婢不过是低贱之人,无人在意的,倒是殿下,今日为何来此?”
赵孝骞黯然道:“我……其实也在向前看,不过今日突然思念一位故人,所以我来了。”
第805章 勤王南下
宫里僧道的法事仍在继续,和尚道士们有口无心地念诵着经文。
大宋的国丧礼法森严,举国禁乐,禁饮,禁嫁娶。
朝臣们仍每天穿着麻孝,来回于官署和府邸,天下的大户小户人家,处处挂上了白幡孝带。
触目所见的一切,都仿佛是在缅怀赵煦这位逝去的帝王。
可是,真正缅怀赵煦的,又有几人?
举国飘扬的白幡,不过是被礼法所迫,嚎啕痛哭者,几人是真心?
福宁殿,这座昔日大宋的权力中枢,帝王的寝宫,如今的荒凉冷清,无人问津,已经告诉了世人答案。
真正的消失,不是死亡,而是渐渐被人遗忘。
从此以后,赵煦不过是史书上的一个冰冷的名字而已。
记得他的,缅怀他的,此刻站在殿内,仅有两人。
抬手轻轻抚上略显陈旧的座椅扶手,感受着它昔日的温度,赵孝骞的心情愈发黯然。
郑春和垂头站在他面前,沉默地流泪。
“丧仪过后,官家入了永泰陵,这座福宁殿再也没人来过,殿下是第一个。”郑春和哽咽道。
赵孝骞苦笑:“我以后或许也会渐渐少来,因为我也要向前看,故人的音容,或许会在我的记忆里越来越淡,直到消失,郑内侍,这是人之常情,不必怨恚人情冷漠,你我逝后,也是如此。”
郑春和点头:“奴婢活到这把年纪,又常年经历宫闱的明争暗斗,世态炎凉自是早已参透,奴婢绝无怨恚之意。”
“官家若在天有灵,得知殿下有这番心意,拨冗来这座福宁殿缅怀他,想必他一定很高兴。”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终究已逝,天人永隔……”
转脸望向郑春和,赵孝骞道:“郑内侍,你不能总是活在过去,应该走出来了,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郑春和垂头道:“奴婢这些日没想过未来的打算,听说端王即将登基,想必他是不会用先帝身边的旧人的。”
“宫里僧道的法事要开足七七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后,奴婢自会上疏告老,离开延福宫,还要多谢殿下曾经赠给奴婢的汴京府邸,让奴婢年迈有了一处容身之地。”
赵孝骞心中一动,若是自己事成,其实倒是可以把郑春和留在身边继续做他的贴身内侍。
郑春和这人看似有些贪财,有些碎嘴,但这些年交往之下,以赵孝骞的观察,他这个人还是比较靠得住的,懂得进退分寸,也明晰人情世故,待人和善亲切,做事也颇为靠谱。
这样的人才,若是告老离开,未免有些可惜。
但赵孝骞此时又不好开口挽留他,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你先留下吧,过不了多久我就当皇帝了,当了皇帝后你继续在身边服侍我。
这种傻缺的话自然是不能说了,事还没做呢,就大肆宣扬散播,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成事。
于是赵孝骞笑了笑,道:“郑内侍若是怀缅官家,就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吧,至少住到端王登基后再说,那时我来安排你,总归不会让你的晚年落个孤寂凄凉的下场,如何?”
郑春和又落下泪来:“放眼天下,谁会记得奴婢这等卑贱可怜之人,唯有殿下不嫌奴婢残破之身,折节下交,哪怕如今奴婢已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殿下仍愿待我如初,殿下之大恩,奴婢此生难以报还。”
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我朋友相交,别说什么恩不恩情的,郑内侍,我还是那句话,官家已逝,你也该早点走出来了。”
“这辈子,终归要为自己活一次。”
郑春和浑身一震,赫然抬头看着他,良久,含泪重重地点头。
“殿下的良言,奴婢一字不落记下了。”
…………
快马一骑绝尘,向幽州飞驰,身后只留下滚滚尘烟。
人马不歇,日夜兼程,两日后,快马终于赶到了幽州城外大营。
大营辕门外,马上的骑士整个身子翻滚落马,马儿一声悲嘶,倒是口吐白沫不起,骑士也栽倒在尘土中,被辕门外值守的将士看到,急忙上前扶起,朝他嘴里喂水。
上一篇:红楼:割据江东,从水匪开始
下一篇:哪有什么康乾盛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