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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稳重点 第699节

  …………

  大宋的京畿路是以国都开封府为圆心向外辐射的,包括曹州,陈州,拱州,郑州,澶州以及颍昌府,即所谓“四辅州府”,“东辅拱州,南辅颍昌,西辅郑州,北辅澶州”。

  四辅州府的格局,早在皇祐五年时定下,这些州府形成了如今大宋的京畿路,可以理解为明清朝代的直隶省。

  此时已是深夜,陈州城的州衙二堂一间厢房内仍然灯火通明。

  几名官员在阴暗的屋子里坐着,大家的眼睛都只盯着桌案上那盏昏暗的烛台,集体陷入了沉默。

  这么晚还没回家,不是陈州州衙的官员们多么爱岗敬业,而是在消化一个来自汴京的消息。

  汴京有一位大佬派人紧急送来了消息,说是皇城司今日突然倾巢而出,侦骑出城,直奔京畿各州府而去。

  陈州作为京畿路的城池之一,很有可能会被皇城司光顾,至于皇城司的侦骑来做什么,目前还没有准确的说法,只知道这次是监察府牵头,皇城司办事,事情做得很隐秘,就连政事堂也不清楚。

  这个消息传到的地方不止是陈州,京畿路所有的州府县应该都收到了消息。

  天下官场,本就是一张巨大的网,官员们都是网上的一根线。

  此时的陈州知州曾叔礼坐在桌案后的主位上,表情颇为复杂。

  有担忧,也有轻视,还有几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而屋子里的其他几位官员,皆是陈州的主官,有辖下的知县,也有州衙的推官,州提刑司,提举司官员等。

  能让这些官员齐聚一堂的原因,自然是来自汴京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监察府牵头,皇城司出动,实在有些诡异,隐隐间似乎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而陈州这些官员此刻的心情都有些惴惴不安,因为他们心虚。

  自己干过什么事,自己当然最清楚。

  陈州这些年的吏治,可以说很坏。

  而这种很坏的吏治,其实并非从曾叔礼这一任开始的,事实上,早在当年王安石变法,朝廷新旧两党互相攻讦争斗开始,陈州的吏治便乌烟瘴气了。

  对地方官员来说,新政也好,旧法也好,无论朝廷推行什么,废除什么,地方官员都无所谓。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无论推行新政还是旧法,地方官员都能准确地找到政策里的漏洞,或者索性假传政令,故意歪曲条款,巧立各种名目,将新政或是旧法推行下去。

  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搞钱。

  如果搞不到钱,那就收地。

  田产当然不能落在官员的名下,于是他们便与本地势力强大的宗族或地主合作,各种巧立名目的苛税也好,农户还不起官服的高利贷被迫卖出的田地也好,都成了输送给官员和地主们源源不断的利益。

  这是一条庞大且周密的利益链条,官员到士商,再到他们的靠山后台,这些人像一条条贪婪邪恶的吸血虫,趴在百姓的身上疯狂地吸血,直到百姓的血被吸干他们便转向下一个目标。

  恶事做多了会不会有报应,在座的官员们不一定相信。

  但新即位的官家设立监察府,对地方官员来说,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比如今日,监察府和皇城司突然有了动作,这在以前是非常罕见的。

  此刻陈州一众官员齐聚,为的便是商议此事。

  没人知道监察府和皇城司要干什么,但地方上不能没有防备。

  万一监察府官员突然来了,州衙必须做到账目清晰,数据精准,每条每款对得上账,如此才能驶得万年船。

  静谧的屋子里,最大的官儿知州曾叔礼终于打破了沉默。

  “诸位不必担心,朝廷设立监察府,看似来势汹汹,其实根本不足惧也。”

  曾叔礼微微一笑,接着道:“监察府里的官员,他们是人,也是官儿,只要是官儿,就要按官场的规则来办事,他们若是做出格了,汴京诸多权贵重臣也不会放过他们。”

  “若是监察府官员来了陈州,我等好生款待,账目也要做得明明白白,不让人找到一丝错处,万一真叫他们抓住了把柄,咱们也要提前安排好替罪之人,把事情扛下来。”

  曾叔礼说得轻描淡写,努力安抚众人低落不安的情绪。

  一名知县叹了口气,忍不住道:“就怕监察府官员和皇城司根本不听我等述职,不看州衙的账目,而是收集民间的诉状和传闻,这些年咱们借着新政的名头,摊派下去的各种杂税杂捐,可经不起查啊。”

  众人刚刚松缓下来的情绪,立马又悬了起来。

  陈州推官这时也捋了捋须,沉声道:“还有咱们打着推行青苗法的名头,强行逼着各县各乡农户向官府借贷,仅此一项,逼死了不少农户,还有许多农户携家带口逃离本地,沦为流民……”

  “以往朝廷下来监察的是御史台官员,很多事情都能遮掩过去,可是官家新设的监察府,据汴京传来的消息,这个监察府有点邪门,咱们不得不防。”

第892章 自陈州始

  平心而论,华夏历代王朝里,大宋的中央皇权还算是比较集中的,尤其在兵权方面的把控,更是严苛到了极致。

  大宋的官制本身就比其他朝代复杂,它最大的妙处在于,早在立国之初,朝廷便把中央和地方官员的权力拆分得稀碎。

  其他朝代的官制是上下垂直结构,即从皇帝以下,宰相或内阁,接着到六部九卿,再到地方官府。

  而大宋不一样,从宰相这个级别开始,便形成了分权结构,如政事堂,枢密院和三司,接下来才是六部,御史台。

  至于地方上,除了知县知州知府这些地方首官外,还有各种司,各种使。

  如转运使,提刑司,提举司等等。

  总之就是,如果地方上的首官不服朝廷,一拍桌子说老子要造反,真正敢答应他的人可能只有手下的通判推官这些直属官吏。

  但其他的转运使,提刑使,提举使等,立马会抄起刀把这个猪油蒙了心的首官剁了,最后把碎肉送上朝廷邀功。

  大宋中央和地方官制,大概便是这么个结构。

  无论中央朝廷,还是地方官府,除了皇帝外,没有任何人的权力能够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任何人环顾左右,朝廷总会安排了别的官员制约他的权力。

  以前是如此,如今赵孝骞即位后,又将监察权独立出来,中央朝廷形成了“三府三司”的格局,权力划分方面更细致了,加诸在官员身上的桎梏也就更多了。

  监察府初立,他们连办公的衙门都还在修建,这个新设立的部门对汴京的朝臣来说,是讳莫如深的存在。

  但对地方官员来说,由于消息的滞后性,传达的误差性等等,地方官员对它的存在,真正打从心底里害怕的人并不多。

  在大多数地方官员心里,所谓的“监察府”,它的职能其实跟御史台差不多,同样具有监察百官的权力,也同样泡在大宋官场这个臭水坛子里,迟早也会跟所有的大宋官署和官员一样,染得浑身漆黑。

  以往御史台监察地方官员时,下面的人是如何应对的,如今监察府官员下来,照样如何应对。

  只看他们张多大的口,要多少钱,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如此而已。

  问题的关键是什么?

  是“平事”,是花钱消灾,自己过了这一关,继续坐在这个位子上,付出的金钱和利益,再从百姓身上加倍找补回来。

  所以此刻的陈州官署内,一众官员有些人提心吊胆,有些人却不以为然。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捅了天大的篓子,给钱不就行了。

  知州曾叔礼却有些担忧,他是陈州的地方首官,从汴京的后台靠山那里得到的消息,比别人多一些。

  从汴京大佬送来的口信里,这个监察府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它与御史台不一样。

  “无论如何,咱们先把账目做平,让监察府挑不出半点错处,另外告诉下面的知县,乡绅宗族和商贾,最近嘴巴都给我闭紧点儿,下面若有百姓要冒头,打了杀了都无所谓,总之不能惊了监察府官员的驾。”

  曾叔礼的声音很低沉,此刻的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右眼皮跳得厉害,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压着千斤巨石,半夜睡着了都喘不过气来。

  在座的官员纷纷点头应了。

  今日能聚在这个屋子里的官员,屁股底下都不干净,当然,钱也没少挣。

  这一次的危机,是所有人的危机,平日里不管如何勾心斗角,但今日大家必须齐心协力,共度难关,不然若还窝里斗,人家要端可就是端一窝了。

  曾叔礼正要继续叮嘱几句,屋外突然听到有点敲门。

  深夜的敲门声简直吓破胆,尤其是屋子里的人个个都干了亏心事,猝不及防的敲门声刚响了一下,屋里立马就有官员吓得尖叫起来。

  曾叔礼也吓了一跳,但毕竟是陈州首官,再害怕也要顾及面子的,于是曾叔礼沉声问道:“何人?”

  屋外有一名差役带着几许惊惶道:“禀知州大人,据下面的人禀报,监察府官员已入陈州境内,但他们并未来城池,而是转了个方向南下,朝辖下的商水县贡井村而去了。”

  屋内众人悚然一惊,面色苍白地对视,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曾叔礼身上。

  曾叔礼眼皮猛跳个不停,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贡井村,距陈州城四十余里,不远也不近。

  但监察府官员的做法实在令人心惊胆战。

  到了陈州却不见他们这些官员,反而无缘无故直奔贡井村,所为何故?

  “贡井村?”曾叔礼茫然四顾,语气带着几分焦急:“商水知县是谁?最近地方上出了什么事,还是有刁民越级告状了?快说!”

  没人回答,显然能回答他的人并不在这间屋子里。

  曾叔礼终于无法维持他的镇定了,急得站了起来,猛地一跺脚:“都是废物!祸事要来了,尔等却一无所知,死了都不冤!”

  说着曾叔礼也不顾此时是深夜,当即便打开了房门,急步朝官署正堂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道:“来人,速速备马,去贡井村!”

  …………

  陈州辖下商水县,一个名叫“贡井村”的村子里。

  监察大夫韩忠彦双手负立,神情冷峻地看着眼前这座村庄的景象。

  韩忠彦的身后,一左一右站着吕惠卿和李清臣。

  监察府的三位大佬,今日竟齐聚在陈州辖下这片不起眼的村庄,委实神奇。

  意识到此案的重要性,又被官家间接敲打斥责后,韩忠彦三人痛定思痛,决定亲自出京,来到陈州办理此案。

  监察府设立以来的第一案,三人已拿出了更积极的态度。

  三位大佬的身后,还密密麻麻站了一圈人,这些人都是皇城司属下,勾当公事甄庆赫然也在列。

  算上甄庆的话,今日这个名叫贡井村的村庄外,已聚齐了四位大佬,个个都是能让朝堂晃三晃的大人物。

  “监察府收到的一部分百姓越级呈来的诉状,其中就有不少贡井村的农户,状告本地知县,和陈州知州曾叔礼等一众官员。”甄庆语气缓慢地道。

  韩忠彦等人出京后选择的第一站,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韩忠彦抬头看了看天色。

  整整一夜艰难赶路,他们骑的马儿都因星夜赶路而崴脚受伤,终于赶到了贡井村。

  此时天色已渐亮,东方现出一抹鱼肚白。

  韩忠彦神色疲惫,但他的眼神依旧明亮,正借着微亮的光线,打量这座村庄。

  贡井村的名字由来已久,传闻早在唐朝时,此地便有一口水井,井水甘甜沁脾,据说还有某种治病的功效,于是这口水井出了名,就连远在长安的皇帝也听说了。

  如同从岭南给杨贵妃送荔枝一样,这里的水井也被官府打包送去了长安,久而久之,此地便改名叫“贡井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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