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186节
年轻的帝王强压怒火,继续翻阅余下的密报。
骆思恭屏息垂首立于阶下,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在这节骨眼上触怒龙颜。
待将所有密报一一过目后,东方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晨曦微露,却驱不散乾清宫内凝重的气氛。
“骆指挥使,下去罢。”
“臣告退!”
骆思恭如释重负地躬身告退,刚踏出乾清宫门,便见会试主考官孙慎行匆匆赶来。
这位年迈的礼部堂官显然是一路疾行而至,此刻正扶着宫墙微微喘息,额角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骆指挥使。”
孙慎行勉强平复呼吸,拱手问道:“不知陛下急召老臣所为何事?”
说话间,他下意识地整了整因匆忙而略显凌乱的官服。
昨日锁院后,他便与外界隔绝,此刻圣命突至,令他心中顿生不祥之感。
骆思恭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侧身让开道路:“孙部堂入殿面圣,一切自见分晓。”
孙慎行怀着忐忑的心情步入乾清宫,在东暖阁内恭敬地行了大礼。
“臣礼部尚书孙慎行,恭请陛下圣恭万安!”
朱由校端坐御案之后,手中捏着一份密报,目光锐利如刀。
他缓缓展开那份被泄露的考题,沉声问道:“孙卿,此次会试考题,你究竟拟定了什么?“
孙慎行不敢迟疑,当即俯首禀报:“回陛下,会试第一场:四书五经义,四书题为《孟子·离娄》‘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五经题为‘尊王攘夷’。会试第二场论与公文写作,论题为‘中兴之治’,诏诰表为拟‘谕边臣慎守疆圉疏’。会试第三场时务策考题为.”
朱由校指尖轻叩案几,目光微眯,将孙慎行所述与密报中的泄露考题一一比对。
除了第一场四书题完全吻合,其余皆不相同。
但毫无疑问,四书题是泄露了。
科举乃国本,泄题一事,已触及皇权底线。
“看看吧,这是一份价值三千两的考题。”
朱由校将泄露的考题扔在地上,孙慎行向前爬了几步,颤颤巍巍的接过密报。
孙慎行喉结滚动,干涩的喉咙里挤不出一句辩解。
当看到密报上赫然印着会试第一场的考题时,他眼前一黑,官袍下的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科举泄题,主考官当诛九族!
“砰!砰!砰!”
三个响头重重磕在金砖上,额角顿时青紫一片。
老尚书声音嘶哑:“老臣万死!请陛下给臣两日不,一日夜!臣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定将新考题刊印妥当!”
“孙卿,考题既泄,你以为重刊新卷便可了事?”
孙慎行喉结滚动,冷汗浸透中衣:“臣臣实未泄题,伏乞陛下明鉴。”
“哦?”
朱由校冷笑一声,问道:“那这泄题之人,爱卿可知是谁?”
老尚书面色惨白,嘴唇颤抖:“臣臣.”
孙慎行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身为主考,竟连泄题关节都说不分明。叫朕如何信你?如何托以抡才大典?”
孙慎行如遭雷击,伏地战栗不能言。
“罢了。”
朱由校忽敛怒容,嘴角勾起一抹寒笑。
“你这项上人头,朕暂且记着。”
“明日卯时,朕要看到新卷入贡院。若迟一刻.”
话未说完,但殿内骤降的温度已说明一切。
“臣一定将此差事办好,泄露考题之人,臣会与锦衣卫一同查清,给陛下一个交代!”
见到孙慎行的表态,朱由校沉吟片刻后冷声道:“朕记着你说的话,即刻封锁消息,会试照常进行。彻查之事,暗中进行,会考以稳为主,莫要再有什么乱子了。“
“臣遵命!”
年轻的帝王目光如刃,在孙慎行惶恐的面容上逡巡。
这位老臣虽为主考官,但泄题之事绝非他所为——此乃朝中宵小惯用的借刀杀人之计。
借科举乱朕朝纲,其心当诛!
东林党?
宗王?
勋贵?
还是谁?
待锦衣卫查清谁是泄题源头,他必诛其九族!
朱由校倒是要看看,他登基的第一次恩科会试,谁要和他打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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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西铎钩机,紫宸诘玄
兵部衙门,武库司值房内。
徐光启正伏案批阅京营武备文书,绯色官袍的袖口沾了些许墨迹。
他时而提笔勾画,时而蹙眉沉思,案头堆叠的卷宗已批阅过半。
窗外日影西斜,将值房内的博古架映出一道斜长的阴影。
突然,值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武库司书吏王忠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连门都忘了敲。
他额上沁着细汗,声音发颤:“堂翁,宫、宫里来人了!司礼监的公公已到衙门口了!”
徐光启手中朱笔一顿,一滴朱砂落在文书上,晕开如血。
他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可说了何事?”
王忠摇头如拨浪鼓:“那公公面色阴沉,只说奉旨传召,要堂翁即刻入宫面圣。”
昨日私会耶稣会之事,莫非已被锦衣卫侦知?
不及细想,值房外已传来尖细的嗓音:“徐郎中可在?“
徐光启整了整绯色官袍,刚迈出值房门槛,便与司礼监太监李实迎面相遇。
这位身着蟒袍的太监面色阴沉如铁,飞鱼服上的金线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徐郎中。”
李实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青石,冷冷说道:“陛下召你问话。”
问话?
徐光启心头剧震。
自春狩献炮得宠以来,皇帝从未如此突兀传召。
他强自镇定,从怀中取出暗红色锦囊——这是六部官员必备的‘救命钱’。
“公公远来辛苦。”
徐光启将锦囊滑入对方袖中,脸上带着笑,问道:“敢问天使,不知陛下因何事相召?”
李实掂了掂锦囊分量,压低声音道:“今晨骆指挥使入宫面圣,至于说了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轻笑这说道:“咱家可不敢打听。”
锦衣卫!
徐光启瞳孔骤缩,昨日圣堂告解的场景在脑海中闪回。
他偷瞥李实神色,只见对方的脸上写满‘大祸临头’四字。
徐光启面色微变,袖中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官袍下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公公,下官愚钝,还望明示。”
他想要得到更多、更仔细的消息。
那司礼监太监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尖细的嗓音里带着几分警告:“徐郎中,咱家方才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骆指挥使今晨入宫面圣,至于说了什么.您这位翰林出身的进士,难道还参不透其中玄机?“
徐光启闻言,后背顿时沁出一层冷汗。
他当然明白这话里的分量——锦衣卫都指挥使亲自面圣,又与自己被召见前后相连,其中关联不言而喻。
“多谢公公提点。”徐光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又从袖中滑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
“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
司礼监太监瞥了眼玉佩,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是冷笑道:“徐郎中,咱家劝您省省吧。这宫里的规矩,给多少银子办多少事。方才那袋金叶子,就值那么一句话。”
他转身迈步,淡淡说道:“时辰不早了,随咱家进宫面圣罢。”
徐光启僵在原地,只觉得手中的玉佩突然变得烫手。
太监的态度转变如此明显,这分明是在告诉他——今日之事,已经不是寻常金银能够打点的了。
徐光启随着司礼监太监穿过重重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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