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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 第304节

  皇帝的犒赏到了的这个消息顿时似燎原之火,顷刻间燃遍了整个沈阳城。

  传令的军卒们奔走相告。

  他们扯着嗓子高喊:“皇恩浩荡!御酒千坛!白银五万两!”

  这喜讯如同长了翅膀,从城东传到城西,从军营飞向街巷。

  守城的兵丁们听闻,纷纷击盾相庆;伤兵营里的士卒挣扎着支起身子,浑浊的眼中迸发出光彩;就连街边的老幼妇孺,也都驻足翘首,为这久违的喜讯展颜。

  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在经略府的精心安排下,校场上已是人头攒动。

  一队队兵卒整齐列阵,铁甲在烈日下泛着寒光。

  他们虽竭力保持着军容,但微微前倾的身姿,不断张望的眼神,都泄露着内心的急切期待。

  随着沉重的车辕声,犒赏物资陆续运抵。

  御酒坛子被小心翼翼地卸下,堆叠成小山;银锭从木箱中倾泻而出,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宰杀好的肥猪被抬上案板,新鲜的肉色透着红润,浓郁的肉香随风飘散,惹得饥肠辘辘的将士们不住吞咽。

  王承恩站在高台上,见众将士甲胄虽旧,却个个挺直腰板,眼中燃着炽热的光。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皇爷说了,辽东将士浴血奋战,皆是忠勇之士!今日犒赏三军,望尔等再接再厉,共御建虏!”

  话音一落,校场上顿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

  “愿为陛下效死!”

  “誓守辽东,寸土不让!”

  “万岁!万岁!万岁!”

  声浪如雷,直冲云霄。

  远处,贺世贤等将领已命人分赏银两、酒肉。

  军卒们捧着沉甸甸的饷银,提着御酒、几块猪肉、羊肉,不少人眼眶泛红,哽咽道:

  “陛下还记得咱们!”

  “这酒……是御赐的!老子这辈子值了!”

  更有老兵跪地叩首,朝着北京方向重重磕头,嘶声喊道:“陛下隆恩,小卒必以死相报!”

  一时间,校场上觥筹交错,欢声雷动。

  原本紧绷的士气,此刻化作熊熊烈火。

  熊廷弼负手而立,目光缓缓扫过校场上欢腾的将士们。

  他嘴角微扬,胡须在风中轻轻颤动,伸手捋了捋被汗水浸湿的短须,转身朝王承恩郑重拱手。

  “天使此番千里迢迢亲临辽东,将士们无不感念天恩。还望天使回京后代臣等奏明圣上:辽东十万将士,必以血肉筑城,肝脑涂地,绝不辜负天子厚望!”

  王承恩闻言,白净的面容上浮现出欣慰的笑意。

  “经略公言重了。临行前皇爷特意嘱咐,说熊卿镇守辽东这些年,劳苦功高。今日见将士们如此忠勇,咱家回京定当如实禀奏。皇爷若是知道辽东军心如此可用,不知该有多欣慰。”

  熊廷弼眼中精光一闪,正要再说什么,忽听得校场上一阵喧哗。

  原来是贺世贤带着亲兵开始分发第二批犒赏,士卒们的欢呼声浪再次冲天而起。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震耳欲聋的‘万岁’声中,一切尽在不言。

  熊廷弼眼神闪烁,心中守住沈阳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战前打了如此鸡血,军卒士气高涨,努尔哈赤,这次,你拿什么来赢?

第248章 谗言挑祸,旗主生隙

  暮色笼罩下的抚顺城,旌旗猎猎,马蹄声碎。

  黄台吉麾下的正白旗大军正拔营南下,铁甲寒光映着落日余晖,卷起漫天烟尘。

  然而,这支精锐之师的行军却不平静。

  沿途所过之处,正白旗以“大汗征调”为名,强行掳走各旗工匠,甚至连汉军旗亦未能幸免。

  刘兴祚立于城头,冷眼望着正白旗远去的方向。

  他麾下几名精于火器锻造的汉人工匠,今日亦被强行征召,而征召他的人,是阿巴泰手下的包衣阿哈。

  身旁亲兵愤然捶墙,面色难看:“将军,他们连您的面子都不给!正白旗也太霸道了。”

  刘兴祚佯怒拍案,呵斥道:“放肆!四贝勒的人你也敢议论?”

  可话一说完,他眼底却掠过一丝狂喜。

  机会来了!

  这些工匠不过是他棋盘上的弃子,真正的杀招,在于代善与黄台吉早已剑拔弩张的关系。

  他早听闻代善因被废储位之事耿耿于怀,而黄台吉近来屡受努尔哈赤器重,甚至被传将重立为太子。

  如今正白旗强征工匠的跋扈之举,不正是火上浇油的良机?

  “本将要面见大贝勒!”

  刘兴祚快步起身,出了大帐,穿过正红旗大营,营中士卒往来巡逻,铁甲铿锵,却无人敢阻拦这位汉军旗的将领。

  他径直来到代善的主帐前,尚未靠近,便听见帐内传来阵阵女子娇喘与男子粗重的喘息声,混杂着床榻摇晃的吱呀声响。

  刘兴祚脚步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冷笑一声。

  果然是个蛮夷,白日宣淫,毫无廉耻!

  他垂首静立,耐心等候,对帐内的荒唐视若无睹。

  片刻之后,帐门猛地掀开,两名女子踉跄而出,鬓发散乱,衣衫半解,脸颊上还残留着未褪的潮红。

  刘兴祚目光一扫,心中骤然一惊。

  这不是范文程与范文寀的妻妾吗?

  他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

  呵,代善这厮,连属下的女人都敢染指,当真是肆无忌惮!

  不过,稍微思索之后,刘兴祚也想明白了了。

  代善此人,向来蔑视汉家礼法,骨子里仍是未开化的蛮夷!

  他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此刻,他想起那些在建奴贵族间流传的秘闻:今岁代善被废黜太子之位,正是因为其与大妃阿巴亥的苟且之事。

  如今亲眼目睹范文程兄弟的妻妾从代善帐中仓皇而出,那些传言顿时有了实据。

  这哪里是空穴来风?

  分明是铁证如山!

  至于代善强占臣妻的后果?

  刘兴祚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范文程兄弟虽顶着文臣的名头,实则不过是镶红旗下的包衣奴才。

  万历四十六年抚顺城破时,他们与三十万被掳军民一样,都成了八旗贵族的战利品。

  努尔哈赤将这些识文断字的汉人分给各旗为奴,与其说是重用,不如说是当作会说话的牲口。

  在这弱肉强食的蛮夷之地,奴才的妻女本就是主子的玩物。

  可笑那范文程平日那副谄媚的嘴脸。

  这个自诩精通汉学的降臣,怕是早已习惯了头顶的绿帽子。

  毕竟在这虎狼之窝,想要苟活,就得学会把耻辱当家常便饭。

  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

  刘兴祚太清楚后金的规矩:李永芳这等驸马尚能保全妻女,刘兴祚自己因手握兵权也无人敢动,但范文程之流?

  不过是代善这等贵族的泄欲工具罢了。

  就在刘兴祚暗自盘算之际,代善沙哑而浑厚的声音穿透帐幕:

  “刘备御,滚进来!”

  这声呼喝如同惊雷炸响,刘兴祚浑身一震,立即收敛心神。

  他深吸一口气,将满腔屈辱与算计尽数压下,换上一副谦卑恭顺的面具。

  掀开帐帘时,他的腰已经弯成了九十度,脚步却丝毫不乱。

  帐内光线昏暗,代善袒胸露腹地斜倚在狼皮褥子上,锦缎中衣大敞,露出布满汗珠的胸膛。

  床榻凌乱不堪,显然方才的‘战事’颇为激烈。

  刘兴祚目光低垂,却在瞬息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奴才刘爱塔,叩见大贝勒!”

  他双膝重重砸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

  这个跪拜的姿势他早进行过千百次,可每次自称‘奴才’时,都会让他有一种屈辱感。

  藏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唯有这钻心的疼痛,才能让他保持表面的顺从。

  这蛮夷也配他跪拜?

  他在心底嘶吼:终有一日,定要你跪在我大明将士面前,尝尝为奴的滋味!

  可转念想到自己的谋划,刘兴祚又强行按捺住翻涌的恨意。

  现在的屈膝,不过是为了将来能站得更直。

  另外一边,代善一脸审视的看向刘兴祚,问道:“刘备御,你扰了本贝勒的好事,说,要如何才能让我饶过你?”

  砰砰砰~

  刘兴祚连磕三个响头,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说道:“奴才此刻前来,是有天大的冤屈,正白旗今日抢了奴才帐下的三个工匠,那些个工匠,各个都是打造武器的好手,原本是要送给主子的,没想到居然被他们抢了去,主子,你要给奴才做主啊!”

  闻听此言,代善果然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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