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329节
辽东军报中,熊廷弼请求增派战马支援;
陕西巡抚上报旱情严重,请求减免赋税;
南直隶御史弹劾漕运衙门贪墨成风;
甚至还有云南土司为争袭爵位而械斗的奏陈
又是当牛马的一天。
就在朱由校批阅奏疏的间隙,他抬眼望向暖阁外。
透过雕花窗棂,只见倪元璐与卢象升正伏案疾书,青色的翰林官袍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素净。
年轻的皇帝唇角微扬,忽然开口:
“倪卿、卢卿,进来吧。”
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外间的两位翰林同时一怔。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搁笔整冠,趋步入内。
“臣倪元璐、卢象升,叩见陛下。”
朱由校看着眼前这对新科才俊。
一个温润如玉却暗藏风骨,一个英气逼人而锋芒内敛。
他特意抬手虚扶,笑着说道:“不必多礼。”
“臣倪元潞(卢象升),谢陛下!”
两人起身,眼中都闪烁着受宠若惊之色。
这是莫大的恩宠。
自开科取士以来,能随侍御前、参预机要的翰林本就凤毛麟角。
而像这般被皇帝亲自召入暖阁问对,更是殊遇中的殊遇。
殿角的铜炉升起袅袅青烟,将君臣三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朕记得”
朱由校随手拿起一份太仆寺关于战马养殖的奏本,轻声问道:“倪卿是绍兴人?卢卿可是常州籍?”
“陛下圣明。”
倪元璐躬身应答,袖中的手指却不自觉蜷缩,皇帝竟对他们的出身了如指掌,让他心中激动万分。
卢象升则是眼中满是狂热。
毫无疑问,当今圣上,就是他的偶像!
年轻的皇帝将奏本往前一推,笑着说道:“江南水乡的才子,应能帮朕一些忙。这些关于军事、盗匪方面的奏疏,你们拿去看,看完之后,拟定批语,给朕一观。”
这个举动让两位翰林呼吸都为之一滞。
倪元璐只觉得喉头发紧,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汗。
按制,起居注官不得干预政事,他们每日不过执笔记录帝王言行,连抬头多看一眼奏章都是逾矩。
可眼下皇帝竟让他们参详军国要务!
卢象升眼神闪烁不定,呼吸越发急促。
哪怕经历过琼林宴的荣耀,也没想到皇帝会给予如此殊遇。
批阅奏疏?
这可是连六部堂官都要屏息凝神的要务!
记忆中父亲曾说过,当年严嵩为内阁首辅时,连碰一碰奏本都要先净手焚香。
而现在,他们这些初入仕途的新科进士,竟要代天子批答军机?
“臣等惶恐!”
倪元璐突然跪伏在地,额头几乎触到冰冷的金砖。
他青色官袍的下摆铺展如莲叶,声音却带着几分颤抖:“批阅奏疏乃阁臣之责,臣等微末小臣,安敢行此僭越之事?”
暖阁内熏香的青烟在他周身缭绕,将那张清俊的面容衬得愈发苍白。
朱由校看着倪元潞诚惶诚恐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朕不是让你们批阅奏疏,而是让你们参谋。”
年轻的皇帝顿了顿,目光在两位翰林之间流转。
“也不是所有奏疏,只是关于军事方面的奏疏而已。“
暖阁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在朱由校年轻却已显威严的面容上。
他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继续说道:“朕一日批阅数百份奏疏,纵使精力旺盛如朕,也难免有疲累之时。你们帮朕参谋一二,能省下朕不少心力。”
说到这里,朱由校忽然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窗外透进的月光与殿内的烛光交织,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朕准备在乾清宫设立军机处,专门为朕参谋军事方面的事情,朕看你们就很适合进入军机处。”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借着辽东大捷的余威,朱由校决心将这个在后世赫赫有名的机构提前设立。
此刻的军机处还只是个雏形,仅能参谋军事奏疏,但年轻的皇帝心中已有盘算。
这个新设的机构,可以慢慢赋予实权。
之所以要设立军机处,背后自有朱由校深远的政治考量。
朱由校心里明白,自己登基未久,朝中重臣多是先帝留下的老臣,虽忠心可鉴,却难免因循守旧。
而那些真正与自己志同道合、锐意进取的年轻官员,如倪元璐、卢象升之流,却因资历尚浅,难以在短时间内进入权力中枢。
军机处的设立,正是朱由校精心设计的一步妙棋。
这个新设的机构,巧妙地绕过了传统内阁制度的桎梏。
按照惯例,入阁拜相需要经过漫长的资历积累,往往要熬到两鬓斑白才能跻身其中。
但军机处不同,它不拘一格,即便是新科进士亦可任职。
这给了朱由校极大的用人自由,可以随时将那些才华横溢的年轻官员纳入自己的决策圈。
更重要的是,军机处虽名义上只是个参谋机构,实则暗藏玄机。
它设在乾清宫内,与皇帝朝夕相处,参与军国要务的商议。
这种‘位卑权重’的特殊地位,既不会过分刺激朝中老臣的神经,又能让朱由校直接培养自己的班底。
倪元潞还在犹豫,脑海中闪过无数朝堂倾轧的典故。
而卢象升已然撩袍跪地,额头重重叩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陛下如此勤政,令臣等汗颜。臣虽愚钝,愿竭尽驽钝,为陛下分忧!”
这声音在暖阁内回荡,倪元潞见状,也只得深深拜下:“臣谨遵圣命。”
只是那声音里,仍带着几分迟疑。
朱由校满意地颔首,示意魏朝将一摞辽东军报送到两位翰林面前。
倪元潞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卢象升则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两位翰林当即开始了他们仕途中最特殊的差事:为天子参谋军机要务。
暖阁内一时只闻书页翻动之声,偶尔夹杂着朱由校的轻声询问。
说来也奇,多了这两双慧眼相助,朱由校批阅奏疏的速度竟快了许多。
那些原本需要反复斟酌的军报,如今只需略览两位翰林拟就的批语,便可迅速决断。
年轻的皇帝终于得以将更多精力集中在那些关乎国本的奏疏上。
陕西的旱情要如何赈济,漕运的积弊该怎样整顿
这些往日被军务挤占的政务,如今都能细细推敲了。
就在朱由校与两位翰林商议军机要务之际,暖阁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司礼监掌印太监魏朝轻手轻脚地趋步上前,在距离御案三步处恭敬跪倒,双手捧着一块象牙腰牌:“启奏陛下,内阁群辅李汝华、户部尚书李长庚递牌子求见!”
朱由校闻言,朱笔微微一顿,抬眉问道:“可说了是因为何事来拜见?”
这些日子以来,每当这两位大臣联袂求见,十有八九都是来哭穷要钱的。
若是如此,这两个人他见都不见!
真当他的内帑是取之不尽的金山银海?
若非他登基以来多方敛财,辽东的后勤补给早就断了,哪还有余力发放将士们的粮饷赏赐?
更何况,内帑还要供养京营的十余万大军,他纵使真是开银行的,钱也不够用。
现在他一听到李汝华与李长庚的名字,就条件反射般地感到头痛。
魏朝察言观色,连忙回禀:“启禀陛下,听他们说,是为天津市舶使司的事情来的。”
朱由校听到天津市舶使司几个字,原本疲惫的双眼顿时精光四射。
他顿时不累了。
这可是关乎开源生财的要事!
朱由校整了整衣冠,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让他们进来吧!”
“奴婢遵命!”
魏朝躬身退出暖阁,不多时便引着两位重臣入内。
李汝华与李长庚迈着规整的官步,在距离御案五步处齐齐跪倒:“臣东阁大学士李汝华(户部尚书李长庚),恭请陛下圣恭万安!”
“朕安,起来罢。”
朱由校虚抬右手,示意魏朝赐座。
老太监连忙指挥小太监搬来两个黄花梨圈椅。
“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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