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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 第454节

  现如今,唯有坦白从宽,再戴罪立功,方才能保住性命,甚至保住自己的官职了。

  “属下这便去。”

  站在一旁的李鸿基看着这一幕,悄悄松开了按在刀柄上的手。

  他这才明白,杨涟早已布好了局。

  用雷霆手段震慑,再给一条生路,既敲打了刘渠,又将其收为己用,这般手腕,确实令人佩服。

  然而,看着刘渠领命而去的背影,杨涟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盏,指尖触及杯壁的冰凉,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收服刘渠,不过是迈出了微不足道的一步。

  对付这样一个根基未稳的外来户,尚且能用雷霆手段震慑,再以生路诱之,边打边拉,软硬兼施。

  可那些盘踞蓟镇多年、盘根错节的军门势力,却绝非如此简单就能撼动。

  他们世代在此经营,亲信遍布军中,连地方官府都要让其三分,早已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利益网。

  要动他们,无异于捅马蜂窝,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这两日在蓟州城的走访,已经是让杨涟看清了不少东西。

  数十年前的蓟镇,在戚继光的治理下,军容严整,兵强马壮,蒙古铁骑闻风丧胆,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如今,戚继光离开蓟镇已经太久了。

  那些曾经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严苛军法,早已被层层盘剥的陋习所取代。

  那些精悍勇猛的兵卒,也在年复一年的粮饷拖欠中,消磨了锐气。

  杨涟在城门口遇到过一个老兵,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说起当年跟着戚将军练兵的日子,眼中虽有光彩,更多的却是无奈的叹息。

  “钦差大人,您是不知道啊,”

  老兵浑浊的眼睛里噙着泪。

  “这几年,粮饷是越发难领了。家里的娃都快饿死了,不逃,难道等着饿死吗?”

  在近几年。

  逃兵现象在蓟镇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军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真正在岗的却不足七成。

  有的营寨,名义上有千人,实则只有几百老弱病残充数。

  而那些没逃的,也大多心思不正。

  要么是拖家带口,实在逃无可逃,只能在军营里混日子。

  要么便是勾结上官,虚报军额,将空额的军饷中饱私囊。

  更有甚者,借着守边的名义,与关外的蒙古部落、甚至建奴私下往来,走私盐铁、粮食,赚得盆满钵满。

  这些人,早已将蓟镇当成了自家的摇钱树,哪里还有半分守土卫疆的心思?

  杨涟心中沉重:

  要清理这些积弊,绝非易事。

  而且,对付这些根深蒂固的军门势力,不能用对付刘渠的办法,必须另寻出路。

  或许,可以从那些还念着戚继光旧恩的南兵后裔入手。

  或许,可以借着清查军饷的由头,一点点撕开他们的伪装。

  不过

  无论如何,此番清查,都是要见血的。

  但也只有见血,方才能够让蓟州,浴血重生!

第344章 危在旦夕,暗通款曲

  接下来的两日,蓟州城的总兵府校场很是热闹。

  刘渠亲自坐镇,手持历年兵籍名册,逐一审验标营士卒。

  校场上,玄甲士兵列队而立,等待审验。

  之所以要审验标营士卒,是连刘渠都不知道,标营里面有多少“经制兵”。

  他只知道大概的数字,大约两千人左右。

  但这大约的数字,若是呈报上去,杨涟能给他好果子吃?

  是故,他要将标营里面的家丁都揪出来。

  至于标营之中混杂了大量家丁的事情,这是蓟镇,乃至于九边多年来心照不宣的秘密。

  其实朝廷也是知道的。

  之所以不管,是因为经制兵战斗力堪忧,许多硬仗,其实都是靠家丁打的。

  另外。

  所谓经制兵与家丁的区别,也很容易辨认。

  经制兵就是编制兵,员额需报兵部备案,粮饷、军械皆由朝廷按编制拨付。

  而家丁多是将领私募的亲信,无官方编制,粮饷全靠将领自行筹措。

  往年,标营士卒或战亡、或逃亡,空缺的名额从未如实上报。

  历任蓟镇总兵都借着这空额吃饷,刘渠上任后,为填补缺额、维持标营战力,便用自家家丁顶上,一来二去,家丁竟成了标营的“半边天”。

  “姓名!籍贯!入伍年限!”

  负责核验的参军声音洪亮,每念到一个名字,便有士兵出列应答。

  刘渠坐在高台上,目光如炬地扫过队列,手中的朱笔不时在名册上圈点。

  两日清点下来,一份崭新的标营名册摆在了刘渠案头。

  他指尖划过名册上的姓名,脸色愈发凝重。

  五千人的编制,实际在册的经制兵竟只有两千三百余人,空缺名额足足有两千七百之多!

  作为蓟镇总兵,刘渠心中很是沉重。

  若将这份名册呈给杨涟,往日的猫腻便会彻底曝光,即便有戴罪立功的机会,也免不了一场严厉追责。

  但.

  还能火烧钦差不成?

  还是想办法戴罪立功吧。

  正当他整理好心情,准备亲自将名册送往钦差行辕时,门外的亲兵匆匆闯入,单膝跪地禀报道:

  “总镇,兵备道王兵宪前来拜访,此刻已在府外等候。”

  “王应豸?”

  刘渠眉头骤然拧紧。

  两日前他深夜拜访杨涟,回来后便立刻着手清点标营,这般反常的举动,定然瞒不过那位心思活络的王兵宪。

  王应豸此刻前来,绝非闲聊叙旧,分明是探听风声来了。

  刘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沉声道:“请他到前厅等候,本镇随后就到。”

  亲兵领命退下,刘渠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份沉甸甸的名册上。

  王应豸与蓟镇本地势力勾结较深,与副总兵张士显、参将杜应魁等人交往甚密,若是让他知晓杨涟的本意,恐怕会立刻通风报信,到时候清查蓟镇的阻力,又会多上几分。

  “这场戏,可得好好演下去。”

  刘渠低声自语,将名册踹进胸中衣袋,快步朝着前厅走去。

  前厅内,地龙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却驱不散王应豸心头的寒意。

  他身着一身兵备道冬日官服,锦缎面料上绣着精致的缠枝纹,可此刻,这身象征着权势的官服却像是沉重的枷锁,让他坐立难安。

  此刻。

  王应豸背着手,在铺着青花地砖的地面上来回踱步。

  下人早已奉上了一盏热腾腾的祁门红茶,茶盏旁还摆着精致的蜜饯点心,可那袅袅的茶香与甜腻的气息,丝毫勾不起他的兴致。

  作为蓟镇兵备道,王应豸在蓟州的权势堪称滔天。

  这一职位是朝廷特意派驻蓟州的文职监察官,手握军事督导、行政监察、后勤保障三大核心职能,说是“蓟镇之神剑”也毫不为过。

  在军事上,他有权节制蓟镇总兵以下的所有武将,从副将、参将到游击将军,只要他认为有错,便可行使弹劾权,若是四品以下武官犯事,他甚至能“先拿后奏”,直接将人拿下审讯。

  军备核查更是他的日常职责,每月都要定期点验火器、战马与城墙,防止将领私下倒卖佛郎机炮、鸟铳等军械,毕竟这些武器一旦流入黑市,或是落入蒙古、建奴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行政方面,他的权力同样惊人。

  蓟镇辖区内的知府、知县等地方官,若是有贪腐、渎职之举,他无需经过地方督抚,可直接上奏皇帝弹劾。

  另外,蓟镇还专设了“兵备道法庭”,士兵斗殴、逃亡、劫掠等案件,皆由他亲自审理,甚至有权对罪大恶极者就地正法。

  遇上军户逃亡引发的民变,他也可调动兵力镇压,稳定地方秩序。

  后勤保障上,王应豸更是掌控着蓟镇的“生命线”。

  通州漕粮调拨至蓟镇各关口,全由他监管,防止军官截留克扣,确保士兵能吃上饱饭。

  军田被将领侵占是边镇的顽疾,他有责任清丈土地,重新分配给士兵耕种,保障军户的生计。

  就连盐引开中这等关乎边镇财政的大事,也由他一手打理,招募晋商运粮至边镇,再换取盐引,让晋商获利的同时,也为蓟镇筹集了军饷。

  按大明祖制,蓟镇总兵多为世袭武官,而兵备道以文官身份“以文驭武”,就是为了防止武将拥兵自重,威胁京师安全。

  以往,朝廷巡查蓟镇,都是由他这个兵备道负责自查,报上去的文书也都是经过精心修饰的“太平景象”,从未出过纰漏。

  可如今,皇帝竟直接派了杨涟这位钦差前来,这明摆着是不信任他!

  王应豸越想越心慌,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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