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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 第98节

  在朱由校与国舅王昇用午膳的时候,洪承畴便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如今国舅走了,朱由校自然要见洪承畴了。

  说实在的,朱由校听过洪承畴的大名。

  但这个名声不太好。

  极具争议这四个字,或许可以评价他的一生。

  洪承畴早年作为明朝重臣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成功镇压农民起义,却在松锦之战兵败被俘后降清,成为清朝统一中原的关键推手。

  作为务实主义者,他助清廷招抚江南、稳定统治,客观上减少了战乱对百姓的伤害;但作为传统士大夫,他的变节违背了儒家忠君死节的伦理准则,被明清士人斥为贰臣。

  只能说洪承畴不是硬骨头,对大明的忠诚度不够。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而怎么用这个人才,是他这个皇帝要考虑的事情。

  “臣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洪承畴,恭请陛下圣恭万安!”

  “朕安!”

  朱由校打量着跪伏在殿中的青年人。

  如今的洪承畴,还未满三十,人生也没有经过太多的波折:

  万历二十一年,洪承畴出生于福建泉州南安英都。

  他童年入溪益馆读书。因家境贫寒,十一岁辍学,在家帮母做豆干,每日清晨还要到英圩埔走街串巷叫卖豆干。

  好在遇到贵人洪启胤在水沟馆办村学,洪启胤发现洪承畴极有天份且抱负不凡,免费收洪承畴为徒,使其重返校门。

  万历四十三年,二十三岁的洪承畴赴省参加乡试,为乙卯科中式第十九名举人。

  过了一年,洪承畴赴京会试,连捷登科,为丙辰科殿试二甲第十四名,赐进士出身,初授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

  他的人生波折不多。

  但幼时的贫穷,让他养成了自强的性格,更在逆境中养出了志气。

  “可知朕为何召见你?”

  洪承畴脑中急速思索,这个问题,他怎知道?

  他老老实实回答道:“这个也是微臣的疑惑,臣不过区区刑部主事,竟能得到陛下亲自召见,此事说出去,同僚都说臣是做白日梦。”

  朱由校当然不会告诉他,我是在史书上看到你的名字的。

  “清查贪腐之时,刑部之中,许多人徇私枉法,其中寥寥能够秉公执法,其中,便有你洪承畴的名字。”

  这也是朱由校注意到洪承畴的原因。

  是从奏疏中看到的。

  他连日累月批阅奏章,那不是白批的,从中还是发现了不少人才。

  “臣惶恐,不过是尽忠职守而已,竟能得到陛下垂青。”

  朱由校满含深意的说道:“尽忠职守四个字,说出来简单,但又有多少人做得到呢?”

  你丫的兵败之后,不也降清了吗?

  似乎感受到皇帝的情绪变化,洪承畴不敢回话。

  “起来罢。朕今日召你过来,是有要事嘱托。”

  洪承畴缓缓起身,心却是砰砰直跳。

  要事嘱托?

  什么要事,值得陛下召见?

  朱由校让身边的太监将两份奏疏送到洪承畴面前。

  “看看这两份奏疏罢。”

  洪承畴满心疑虑,打开奏疏。

  越看,他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弹劾御药房太监崔文升的。

  弹劾正一品左都督郑养性的。

  这好像都指向一个人。

  宫里面的郑贵妃!

  呼~

  洪承畴吐出一口浊气,当即说道:“陛下,臣是江西清吏司主事,这些事情,臣便是有心清查,却也无权查之。”

  查这些人,太敏感了。

  这不是一个好差事。

  朱由校早知道洪承畴会推辞,当即说道:“朕早让内阁票拟,任命你为直隶清吏司主事。”

  语罢,皇帝饶有兴致的看向洪承畴。

  小样,还有什么借口?

  洪承畴确实没有借口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微臣遵命。”

  “朕知道此事不容易,但事情不容易,方显一个人的才能,若是洪卿连这种微末小事都办不好,朕如何敢将国家大事托付给你呢?”

  朱由校开始画大饼!

  洪承畴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了。

  因为领了不好的差事的郁闷顿时被一扫而空。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原来,这是陛下的考验啊!

  扑通~

  洪承畴跪伏在地,当即立下军令状。

  “三日之内,臣必给陛下结果,如若不成,请斩我头!”

  既然是陛下考验他的能力。

  那么,这件事他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

  以最快的速度!

  果然,下属吃得最多的饼,就是领导的大饼。

  都不需要给什么东西。

  一句话,就让洪承畴为他卖命。

  “好!朕便拭目以待!”

  洪承畴告辞出宫,回到刑部之后,果然有旨意,将他任命为直隶清吏司主事。

  而领了差事的洪承畴一刻不停,当即开始查案。

  崔文升与郑养性,这两人都是罪证确凿的。

  因此,在查清楚所有的案件,定罪之后,洪承畴当即请锦衣卫拿人。

  那是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

  洪承畴是皇帝钦命,特事特办,锦衣卫十分配合,魏忠贤甚至都亲自去拿人了。

  郑养性与崔文升两人,当即被押到诏狱之中。

  别的先不说,诏狱的套餐先管上。

  而另外一边。

  宫禁之中。

  慈宁宫的飞檐上积了寸许的新雪,琉璃瓦当垂下的冰凌如水晶帘幕,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寒光。

  郑贵妃斜倚在紫檀木透雕鸾纹罗汉榻上。

  她葱白的指尖捻着青玉酒壶,琥珀色的金华酒正咕嘟咕嘟冒着蟹眼泡。

  忽有穿堂风掠过,吹得十二幅缂丝花鸟围屏微微晃动。

  郑贵妃蹙起描画精致的远山眉,鬓边赤金点翠凤衔珠步摇跟着一颤。

  她今日特意换了件杏红妆花缎竖领对襟袄,领口压着拇指大的东珠纽子,这是万历三十八年皇帝赏的,珠光衬得她虽年近五旬,仍如三十许人。

  “娘娘!”贴身宫女跌跌撞撞扑进来,额头磕在青金石地砖上砰砰响。

  “锦衣卫拿了崔公公与舅老爷!”

  郑贵妃闻言,原本赏雪的闲适顿时散去了。

  她黛眉紧皱,面孔扭曲,眼神欲噬人,她死死的盯着贴身宫女,问道:“你再说一遍?”

  那宫女也被郑贵妃的模样吓了一跳,但还是老老实实说道:“锦衣卫拿了崔文升公公与郑养性舅老爷!”

  踏踏踏~

  郑贵妃脸上青白一阵变换,后退数步,差点倒了下去。

  “他们犯了什么事情,可打听清楚了?”

  贴身宫女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不知道。”

  初时的慌乱之后,郑贵妃很快冷静下来。

  得先清楚他们犯了什么事情,才能应对。

  最坏的估计,是陛下要对她下手。

  “派几个人,去哕鸾宫,请李选侍打听消息!”

  李选侍虽然身居哕鸾宫,但因为有皇帝养母的身份,时常能够与皇帝见面。

  打听消息,这个本事她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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