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139节
赵夫子听得连连点头,捻须微笑。
“你如今成就,早已远超老夫当年所授。能入岳麓,得名师指点,是你自己的造化与努力。”赵夫子语气中带着骄傲,“如今回乡,可是为乡试备考?”
“正是。回家略作安顿,便要赴长安备考。”王明远答道。
“好!好!定要全力以赴!老夫等着你的好消息!”
在赵夫子殷切叮嘱中,王明远离开了蒙学,也和赵夫子定下了几日后得了空,再来拜访。
马车再次启动,离开永乐镇,驶上通往清水村的土路。
路两边是大片的田地,这个时节,麦子已经到了快要收割的时候,金灿灿的一片。
有熟悉的村民在田里劳作,看到这辆明显不是本地风格的马车,都停下活计张望。
狗娃彻底兴奋起来,干脆坐到车辕上,迎着风,扯着大嗓门和路边每一个眼熟或眼生的乡邻打招呼。
“四叔!割麦呢!我回来啦!”
“栓子哥!嘿!是我!狗娃!”
“铁蛋!还认得我不?我是你狗娃哥!”
“三婶!晌午吃了没?”
起初,被他招呼的人都是一愣,眯着眼瞅半天。
也不怪人家认不出,三年前狗娃还是个半大小子,虽然骨架已经初具王家人的魁梧,但终究没完全长开。
如今这小子蹿到了近一米九,肩宽背厚,胳膊上的肌肉疙瘩把衣服撑得紧绷绷的,坐在车辕上像尊铁塔。
这体格,放眼整个清水村,也就他自己家那几个“壮汉”能稳压一头了。
愣神过后,村民们也反应过来,顿时热闹起来:
“哎呦喂!这是……狗娃?!金宝家的狗娃?!老天爷!你咋吃……咋长这么高这么壮了?!你爹当年也没你这架势啊!”一位老汉拄着锄头,仰头看着车辕上的狗娃,啧啧称奇。
“狗娃?真是狗娃!听说你去南边书院陪你三叔读书了?咋样?南边姑娘水灵不?说媳妇了没?我家憨妞可还老念叨你呢!”一个端着木盆的大婶笑着打趣,引来一片善意的哄笑。
狗娃黑脸一红,梗着脖子嚷:“婶子你别瞎说!我年纪还小呢!”
还有个更老的老爷子,颤巍巍地招手:“狗娃,过来,让太爷再‘猫个牛’试试?”
众人发出哄堂大笑。
狗娃也被逗得嘿嘿直笑,露出一口白牙,一边继续打着招呼,一边从车里拿出早就分装好的小包点心、糖果、茶叶,见人就塞一点。
这是王明远的意思,出门归来,给乡亲们带点心意,是礼数。
收到东西的村民更是高兴,尤其是那些跟着马车跑的小娃娃,嘴里含着糖,笑得见牙不见眼。
马车在娃娃们的簇拥下,慢悠悠地朝着村尾的王家小院驶去。
消息传得比马车快。等他们快到院门口时,王家人已经全都涌了出来,那体格子站在一起,乍一看感觉黑压压一片。
王金宝和赵氏站在最前面,这三年的时光仿佛一下子刻在他俩了脸上,皱纹深了些,鬓边也多了不少白发,背似乎也驼了些,但此刻他们的眼睛都亮得惊人,紧紧盯着马车,嘴唇微微颤抖着。
王大牛和刘氏站在爹娘身后,王大牛还是那副憨厚稳重的样子,只是脸上也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虎妞也已经长成了大姑娘模样,正激动地跳着脚挥手。
虎妞一旁站的是猪妞,猪妞也已经长高了一大截,出落成了小姑娘模样,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奇又兴奋地看着马车。
猪妞手里牵着的猪娃(王定安)更是长大了不少,虎头虎脑的,眨巴着眼睛。
二嫂钱彩凤也站在一旁眉眼带笑的望着马车。
所有人的目光,这会都聚焦在那辆风尘仆仆的马车上。
狗娃早都按耐不住跳了下来,他那高大的身影落地时仿佛让地面都震了一下。
他咧开大嘴,露出白牙,激动地喊了一声:“爷!奶!爹!娘!姑!二婶!猪妞!猪娃!我们回来啦!”
这一声吼,像是解除了什么封印。
王金宝重重地“哎!”了一声,往前踉跄了一步。
赵氏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用手捂着嘴,却忍不住哽咽出声。
王明远随后也弯腰下了马车。
三年的书院生活,让他身姿更加挺拔,眉宇间的书卷气也更加浓郁,举止间自带一股沉静从容的气度。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衫,却干净整洁,与这农家小院似乎有些许格格不入,却又因他那双瞬间泛红的眼眸而迅速融合。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落在了父母身上,看到他们明显苍老了许多的容颜,看到母亲夺眶而出的泪水,看到父亲那双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
一路上的近乡情怯、强装的镇定、所有的思念,在这一刻轰然瓦解。
鼻腔里涌起强烈的酸涩,视线迅速模糊。
他快步走到父母面前,撩起衣衫前摆,就要跪下。
喉头剧烈滚动了几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明显颤音的、最本能也最真挚的呼唤:
“儿……回来了。”
第195章 久违团圆(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娘亲赵氏一把扶住他的胳膊,眼泪掉得更凶了,粗糙的手忍不住摸上他的脸颊,细细摩挲。
“瘦了,瘦了啊,我的儿啊……这得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在那边肯定吃不好睡不好……这几天在家,娘给你和狗娃好好补补!顿顿都做你俩爱吃的!”
王金宝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力道不小,声音却有些发哑,努力维持着一家之主的沉稳:“好小子!是真长高了,也壮实了些,像个大人了!狗娃……”
他扭头看向旁边那铁塔似的孙子,眼中闪过惊叹和自豪,“好家伙!这身板!比你爹当年还唬人!都快赶上你二叔了!好!都好!”
王大牛凑过来,嘿嘿直乐,先是拍拍狗娃,然后蒲扇般的大巴掌又习惯性地就拍向王明远的后背:“三郎!狗娃!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爹娘收到你俩要回来的信后,就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念叨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许是太久未见,忘了自己的力气,他这一巴掌下去,狗娃是纹丝未动,王明远被拍得往前踉跄了一步,差点没站稳。
“你个憨货!手底下没个轻重!”王金宝眼睛一瞪,抬脚作势要踹。
王大牛赶紧缩着脖子躲开,挠着头嘿嘿傻笑。
旁边的大嫂刘氏也笑着开口,嗓门洪亮:“三郎,狗娃,一路上累坏了吧?饿不饿?想吃点啥?我这就去给你们做!”她如今日子过的舒心,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笑意。
虎妞也蹦了过来,用力拉住王明远的胳膊晃悠:“三哥!你可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也想狗娃!就是狗娃每次写的信里,除了问好,十句里有八句都在念叨南边有啥好吃的,馋得我晚上做梦都在流口水!我都想跟着去给你们做饭了!”
王明远望着虎妞,心里算是舒了口气,还好,这个头是止住了,没有往他担心的方向发展,不然若真和狗娃一般高大,他真怕张文涛那小子反悔!
这时,猪妞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三叔!大哥!”,小姑娘长大了,有点害羞了,但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猪娃也学着堂姐的样子,奶声奶气地含糊喊道:“三酥!大嘚!”吐字还不甚清晰,逗得大家都笑了。
钱彩凤没急着说话,只是笑着开始动手帮忙从车上往下搬行李,动作利索得很,一边搬一边也打趣的问些话。
这会一家人七嘴八舌,问长问短,院子里顿时充满了久违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喧闹和生机。
先前跟着马车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见人家一家团聚,也都笑呵呵地陆续散了,边走边议论着老王家的儿子和孙子多有出息,多有孝心。
行李搬下来后,一家人便簇拥着王明远和狗娃进了院子。
王明远目光扫过院子,和三年前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墙角那棵杏树好像又粗壮了些。
他心下有些疑惑,按说这几年家里因着茯茶生意光景应是好了不少,信中他也叮嘱过父母不要省钱,怎么也没见翻新一下房屋,再多盖几间?
王大牛见弟弟眼神里带着点疑惑,挠挠头,瓮声瓮气地解释道:“三郎,是不是觉着家里没啥变化?爹娘说了,现在咱家吃喝不愁,这房子够住、结实就行。赚的那些钱,都得给你攒着!”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认真:“爹娘说,你如今是秀才,马上要考举人,以后还要进京考进士!那京城,可是寸土寸金的地界!将来你要是中了进士,放了官,或者在那边站稳脚跟,说不得就要在那边置办宅院,那花费海了去了!家里帮不上大忙,至少不能拖你后腿!”
一旁的大嫂刘氏接过话茬,语气很是实在:“就是就是!三郎,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就在府城就打听过,说官员人家结亲,都看重这个!没个像样的宅院,好姑娘都不乐意嫁过来。
爹娘就想着,咱家底子薄,更得早早替你打算。
而且这茯茶生意能做成,也全是靠你的主意,这钱我们可不能乱花,得用在刀刃上。
听爹娘的,存起来好!咱家现在吃喝不愁,顿顿有肉,日子比以前强了百倍,这就够美了!是吧,他爹?”她捅了捅王大牛。
王大牛连连点头:“对!爹娘打算的都在理!咱全家也都支持!”
二嫂钱彩凤也配合的开口道:“是的,三郎,这是咱全家的决定,我们都支持!”
王明远听着兄嫂这番朴实无华却满是真心的话,鼻腔里的酸涩感又涌了上来,连忙道:“大哥,大嫂,二嫂,快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我赚钱就是为了让咱家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况且爹娘年纪大了,本该享福……”
王金宝一摆手,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享福不在这几间屋上!我跟你娘身子骨硬朗得很,用不着享那个福!你的前程比啥都重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听老子的!”
赵氏看着小儿子那懂事又倔强的样子,再看看儿子儿媳那憨厚朴实的模样,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楚,忍不住又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但脸上却笑开了花:“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回来就好,回来比啥都强!咱们一家子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比啥都强!”
进了屋,稍微安顿了一下,自然就到了熟悉的分礼物环节。
王明远让狗娃把那个最大的箱笼打开。
虽然他在湘江府也有那边茯茶铺子的分红,早已不缺银钱,但他也和家里爹娘一样,习惯性地把大部分都攒了起来。
爹娘想着给他攒前程,他则想着多攒点,以后给爹娘在长安府或是更好的地方买个舒服的院子养老,给哥嫂多置办些田产铺面。
一家人虽未商量,这心思却奇妙地想到了一块儿去。
第196章 久违团圆(下)
他先拿出一个精心包裹的长条盒子,递给王金宝:“爹,这是给您带的。湘江府那边有名的‘芙蓉’烟丝,听说劲儿足又醇和,您尝尝鲜。还有两坛子当地的‘酒鬼酿’,说是用糯米和浏阳河水酿的,口感绵密,不上头,您慢慢喝。”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爹,烟还是得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王金宝接过盒子,虽然嘴上说着“花这冤枉钱干啥”,但眼底的笑意却瞒不了人,哼了一声:“老子抽了一辈子烟,也没见咋的!”
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烟丝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点点头:“嗯,是香!好小子,有心了!”
接着,王明远又取出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递给赵氏:“娘,这是给您的。”
赵氏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支金光闪闪、雕着精致花纹的足金簪子,旁边还配着一对同样金灿灿的耳环,和一只金镯子。
样式不算特别新奇,但分量十足,金光耀眼。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赵氏吓了一跳,手一抖,匣子差点掉地上,连忙抱紧,“这……这得花多少银子啊!你这孩子!咋买这么金贵的东西!娘一个乡下老婆子,戴这出去不像话!让人笑话!快退了退了!这钱你得留着,将来娶媳妇用!”
她急得直跺脚,可眼睛却忍不住往那金簪子上瞟,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王明远笑着按住娘的手:“娘,儿子给您买的,您就安心戴着。谁规定乡下老太太就不能戴金簪子、金耳环、金镯子了?咱家现在日子好了,您就该享福!儿子以后还能赚更多,您放心戴着!”
赵氏的手小心翼翼的依次摸过那冰凉的金簪子、金耳环、金镯子,心里暖烘烘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只是喃喃道:“好,好……我儿有本事,娘享福了……”
然后轮到王大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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