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140节
王明远拿出一个厚实的棉布小袋,倒出一枚翠绿欲滴、温润透亮的玉扳指,又拿出一顶毛色油光水滑的貂皮帽子。
“大哥,给!还记得当年你在长安府陪我考试,瞅见那杀猪铺子的胖老板手上戴了个玉扳指,羡慕得直咂嘴,我一直记着呢!这扳指你试试合不合手。这帽子也是给你的,冬天戴着暖和又气派!”
王大牛看着那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扳指和那顶只在城里老爷头上见过的貂皮帽子,整个人都呆住了,黑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往后缩:“这……这……三郎!这太……太那啥了!我……我一个庄稼汉,杀猪的,戴这玩意?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不行不行!你快拿回去!退了吧!这得多少钱啊!”
王大牛的梦想其实就是能像隔壁村地主老爷那样阔气体面,有种不完的地,吃不完的粮食。
这个梦想藏得很深,但是没想到还是被细心的三弟发现了,这会真把这羡慕的东西递到眼前,他反而慌得不行。
话才刚说完,王大牛后脑勺就挨了王金宝结实的一巴掌:“好你个王大牛!老子都没发现你还有这心思!还想学那地主老财摆谱?!瞧你那点出息!”
王大牛捂着后脑勺,嘿嘿傻笑着,小心翼翼地学着之前看过的胖老板的样子,把扳指往粗壮的大拇指上套,可惜手指因为常年劳作指节太过粗壮,只能勉强套进小半截,但他还是乐得合不拢嘴。
然后又拿着那顶貂皮帽子摸了又摸,小心翼翼的扣在自己硕大的脑壳上,还好,帽子没有小,这会他嘴已经快咧到耳朵根了。
给刘氏和钱彩凤的,则是样式新颖鲜亮的金簪,大嫂的那支就造型偏夸张,二嫂的那支就造型偏英气,然后还有些珠花和几匹质地不错的绸布料子,喜得两人连连道谢,爱不释手。
王明远又拿出一个长条形的木盒,递给钱彩凤:“二嫂,这是给二哥的,你先替他收着。”
钱彩凤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把造型古朴、寒光闪闪的匕首,看着就十分锋利。
她愣了一下,眼神瞬间黯淡了些,脸上掠过一丝思念和担忧,默默将盒子抱在怀里,低声道:“谢谢三郎,你二哥……他肯定喜欢。”
院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些许,大家脸上同样都闪过一丝担忧和思念。
赵氏连忙出声,打破这瞬间的低沉:“好了好了,不提这个!前些日子二牛才捎了信回来,说在那边好着呢,让家里别惦念!来来,三郎,其他人的礼物呢?快拿出来!”
王明远收敛情绪,笑着拿出一个木匣递给虎妞。
里面是一支做工精巧的金色雀钗,那鸟雀展翅欲飞,羽毛纹理清晰,眼睛是用细小的红宝石镶嵌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虎妞,给。这是三哥给你准备的嫁妆之一,好好收着,等将来你出嫁那天,风风光光地戴上!”
虎妞一看那金灿灿的凤钗,眼睛亮了下,可听到“嫁妆”二字,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跺着脚不依:“三哥!你说啥呢!谁要嫁人了!我还小呢!”话是这么说,她却把匣子抱得紧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不过,比起这华贵的凤钗,她其实更期待三哥和狗娃带回来的那些南方点心和小吃食。
最后是猪妞和猪娃。
王明远和狗娃给他俩带了一大包东西,各种木雕的小玩具、布老虎、九连环,还有一大堆湘江府特色的糖果零食。
给猪妞的还多了一些小巧可爱的绢花、头绳和一对小小的金丁香耳钉。
两个孩子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属于自己的那份礼物,开心得原地蹦跳。
分完了从南方带回来的礼物,王明远沉吟了一下,又从随身的书箱最底层,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当着全家人的面打开。
里面竟然是白花花的银锭!足足十个大元宝,每个都足有十两!
“爹,娘,这是儿子这几年在书院,因为课业考得好,书院奖励的‘膏火银’。一共拿过两次,一次是升入甲班时乙班第一,一次是今年甲班第一,一共一百两。”王明远语气平静地说道。
王金宝和赵氏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亮了,不是贪财,而是为儿子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一百两啊!多少庄户人家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钱!他家三郎,凭学问就挣回来了!
这时,狗娃也嘿嘿笑着,从贴身的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那个他当宝贝似的银包子,献宝似的捧到赵氏面前:“奶!你看!这是我赢的!银子的!实心的!沉着呢!”
他叽里呱啦地把在洛阳如何参加比赛,如何吃赢了那个胖大叔,最后得了这银包子奖品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尤其重点描述了自己如何机智地亮出杀猪刀镇住场面,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虎妞听得两眼放光,挽着赵氏的胳膊嚷嚷:“娘!你看狗娃多厉害!啥时候长安府也有这种比赛,咱全家都去参加!说不定能赢回一笼屉银包子呢!”
在狗娃的强烈要求和王明远的劝说下,王金宝还是收起了这些银子,并且在心里正如狗娃设想的那样,盘算着下次上坟的时候可得好好给先人看看。
说说笑笑间,日头已经偏西。
赵氏一拍大腿:“光顾着高兴了!忘了做饭了!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快,搭把手!”
狗娃立刻站起来,撸起袖子,嗓门洪亮:“奶!娘!二婶!你们都歇着!今儿这顿饭,我来做!让你们都尝尝我在书院学了啥新手艺!”
说着,他就风风火火地钻进了灶房。
很快,灶房里就传来咚咚咚的剁肉声、刺啦刺啦的炒菜声,以及狗娃中气十足的指挥声:“娘,火再旺点!”“二婶,帮我把那腊肉切了!”“小姑,葱姜蒜递我一下!”
没过太久,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就摆了上来。
有湘江特色的腊味合蒸、炒腊肉,有狗娃自己琢磨改良的、加了辣椒的新菜,也有地道的西北大烩菜,还有几样清炒时蔬。
尤其是那几道加了辣椒的新菜,香气扑鼻,勾得人食指大动。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筷子飞舞,吃得满头大汗,赞不绝口。
“嗯!香!狗娃这手艺真不赖!这叫辣椒的东西够味!过瘾!”王金宝吃得鼻尖冒汗,连连称赞。
“好吃!比那饭馆子的都要好吃!”王大牛嘴里塞得鼓鼓的。
“咱家狗娃真是出息了!这以后开个酒楼都成了!”赵氏笑着给狗娃夹了块大肉。
“我也要学,狗娃你这手艺一定要教给我!我以后要每天做这些菜,吃到饱!”虎妞一边吃,也一遍不停的说道。
猪妞和猪娃被辣得嘶哈嘶哈,却还忍不住伸筷子去夹,小脸通红。
王明远看着眼前这喧闹、温馨、充满了烟火气和欢声笑语的场景,三年来的思念、苦读的疲惫、经历风波的惊险,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浓浓的家的温暖彻底融化、熨平。
窗外,夕阳的余晖给小小的农家院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屋内,灯火初上,饭菜的热气氤氲着,一家人团聚的笑语声飘出窗外,融入了清水村宁静的暮色里。
久违了三年,这份平淡而真实的幸福,真好。
第197章 全家出发府城
在家休养的这半个月,王明远算是结结实实体会到了啥叫“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娘亲赵氏带着两个嫂子和虎妞,变着花样地给他做好吃的,当然狗娃也时不时露几手,赵氏更是恨不得把这三年来缺的油水这半月全给补回来。
赵氏每次看着他,总是心里后悔,若是当初自己走路再小心点就好了,也不至于让三郎早产生的这般“瘦小”,她心里还总是抱有期待,期待三郎有日身量能赶上两个哥哥。不求能比上王二牛,起码要像王大牛一样就好了。
于是,往王明远碗里夹菜的筷子变得更勤了,甚至饭口都从一天三顿变成了一天四顿,深夜还给王明远再加个餐。
不过,王明远是真的饭量不大,倒是家里人这半个月好像都壮实了一圈,尤其是狗娃,每顿都吃得肚皮滚圆,黑红的脸膛越发油光发亮,个头看着好像又蹿了蹿,朝着他二叔王二牛那“非人”的体格一路狂奔。
地里的麦子也这两天收完了,金黄的麦秸垛堆在打谷场上脱粒,再变成金黄的麦粒堆进仓房里,散发出干燥温暖的香气,看着就让人心里头欢喜。
王明远也没闲着,换了身旧衣裳,跟着下了几天地。
挥镰刀的手虽然没多久就磨得发红,腰也酸得直不起来,但脚踩在松软熟悉的泥土里,闻着庄稼和泥土混合的气息,心里那份即将乡试的紧绷感,倒是真真正正地松快了下来。
他中间也抽空去了趟镇上赵夫子的蒙学。
刚好赶上一批新蒙童入学,蒙学院子里挤满了刚入学的蒙童,朗朗的读书声快把房顶掀了。
赵夫子精神头极好,皱纹里都夹着笑,拉着他的手就不松开。
“明远啊,托你的福!”赵夫子声音洪亮,带着藏不住的自豪,“如今这赵氏蒙学,名声可是响得很!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这儿出了个岳麓书院的高材生,连隔壁镇子、甚至县里都有人把孩子送来!瞧瞧,这院子都快挤不下喽!”
他捋着胡子,压低声音,带着点藏不住的得意:“连孙夫子那边,今年开蒙的都没我这儿多!”
话锋一转,赵夫子眼神里又带上殷切的期盼:“明远啊,这回乡试,你可得好好考!若是中了举……怕是这蒙学的门槛都得被踏破!到时候,说不得真得琢磨着再起两间新学舍了!”
王明远笑着应承,心里也替夫子高兴,看着这些懵懂稚嫩的孩童,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半月休憩转眼即过,又到了该动身的时候。
这次,王金宝直接拍了板,不像上次府试、院试只让王大牛陪着,而是大手一挥:“全家都去!都去府城!陪三郎考完,等放了榜,咱全家再一块儿热热闹闹回来!”
在家干等着揪心,哪有在府城亲眼看着放榜来得痛快?
要是中了,当场就能乐开花!
要是没中……呸呸呸!王金宝赶紧把这晦气念头甩开,他家三郎肯定中!
不过,出发前一夜,王金宝还是揣了包碎银子,悄悄去了村长王金福家。
“金福哥,”王金宝把银子塞过去,脸上是压不住的期盼和一丝紧张,“三郎这回去考乡试,家里人都去府城等着放榜。要是中了,县里的衙役定会来村里报喜,劳烦老哥你帮着招呼一下,这喜钱务必给到位,别失了礼数。”
王金福捏着那包沉甸甸的银子,连连点头:“金宝老弟你放心!这是咱全村和咱老王家的大喜事!衙役来了,我指定招待得妥妥帖帖,绝不给咱清水村和咱老王家丢脸!”
王金宝搓搓手,又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还有……那个……麻烦老哥你,到时候……替我给祖宗们多烧些纸钱,念叨念叨,好让祖宗们第一时间知道咱三郎中举了……”
前日,他已经和王大牛偷偷去烧了平日逢年过节好几倍的纸钱和西域纸扎侍女,甚至在张老板的建议下,还来了几十个昆仑奴纸扎。
那天听完张老板说完,他才想起来,好像光顾着给祖宗烧西域侍女,完全忘了烧点干活的仆役了。
张老板说这昆仑奴纸扎最近很是时兴,甚至有传言说这黑长工烧下去,祖宗托梦说一夜能犁五亩地。
这话听得王金宝一愣一愣的,这都快赶上王二牛了,于是立刻定了几十个。
毕竟这可是乡试了,需要打点的关系定然更多,而且祖宗下面基业也大了,定是忙不开的,得多烧点这黑长工下去帮祖宗打理杂务,好让祖宗腾出手来好好的去跑关系。
他这次拜托村长,也是让村长帮忙给祖宗烧点信儿,让祖宗第一时间知道三郎中举的好消息!
村长王金福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变得有点古怪,偷偷打量了王金宝好几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表情十分复杂,最终还是干巴巴地应道:“呃……好,好……烧,一定烧……多烧点……”
王金宝完全没留意到村长的异样,还沉浸在兴奋里,用力拍拍王金福的肩膀:“那就拜托老哥了!等三郎中了,回来咱王家大摆宴席,请你坐头席!”
说完,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王金福看着王金宝远去的背影,捏着那包银子,表情纠结得像吞了只苍蝇,半晌才嘀咕一句:“这万一再着了可咋办,这三郎怕是要……”
出发这日,王家小院门口的阵仗比三年前更吓人。
三辆张家镖局租来的大马车,愣是被王家人塞得满满登登,车厢都快撑变形了。
行李堆得像小山,除了必要的衣物和王明远的书箱,更多的是赵氏和儿媳们准备的吃食——腊肉、熏鸡、烙饼、咸菜、甚至还有一大坛子新酿的陈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去府城开杂货铺。
虎妞更是趁人不注意,吭哧吭哧把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小石碾子也给抱上了车,塞在了车子的角落,美其名曰:“万一三哥想喝新磨的芝麻糊了呢?府城买的哪有咱自家石磨磨的香?”
镖局带队的老镖头看着这严重超载的三辆车,尤其是那辆明显下沉了不少、被虎妞偷摸装着石碾子的车,嘴角抽了抽。
但因着是未来少东家的岳家,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这单。
只是出发前,围着那几匹拉车的马看了又看,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一路无话,就是走得格外慢。
那匹拉着石碾子的马尤其吃力,呼哧带喘,步子迈得艰难。
王金宝坐在车辕上,看着那马慢吞吞的样子,眉头拧成了疙瘩,心里直犯嘀咕:
“这张家镖局的马是不是不行了啊?这才拉多点东西就走不动道?
看来是茯茶生意太好,光顾着忙活茶叶那摊子事,没好好喂马保养啊!这可不行,马才是镖局的根本!
等到了府城,见了张老弟,非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这马匹的养护可不能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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