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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151节

  王大牛和狗娃下意识地双臂微张,像两堵墙一样护住身后的家人,那些被衙役推搡搡过来的人撞到他们身上,如同撞上了岩石,哎呦叫着又被弹开。

  一个年轻的衙役紧张地看了王大牛一眼,似乎害怕这位壮汉若是发力,自己能不能顶得住。王大牛只是咧咧嘴,示意自己不会乱动。

  衙役们很快在墙前站定,两人一组,熟练地将榜单自上而下,缓缓张开,粘贴在早已准备好的木榜架上。

  人群的声浪再次拔高,几乎要掀翻屋顶!

  无数道目光如同饿狼般,瞬间聚焦在那缓缓展开的红纸上!

  榜单是从最后一名开始张贴的。

  每贴出一张,人群中就爆发出或狂喜、或失落、或叹息、或哭泣的声音。

  “中了!我中了!哈哈哈!祖宗保佑啊!”一个中年汉子看到自己的名字,猛地蹦起来,手舞足蹈,状若癫狂,眼泪鼻涕流了满脸也顾不上擦。

  “唉……又没中……下次,下次再来……”旁边有人颓然瘫坐在地,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儿啊!我的儿啊!你的名字在哪啊?娘眼睛花了,看不清啊!”一位老妇人被儿子搀扶着,急得直跺脚。

  王明远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目光飞快地扫过一张张榜单,从后往前,搜寻着自己的名字。

  虽然自信,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打包票。

  赵氏紧张地抓住了身旁刘氏的胳膊,呼吸都急促起来。

  刘氏反手握住婆婆的手,低声安慰:“娘,别急,别急,三郎肯定行的!”

  王大牛更是憋红了脸,铜铃大的眼睛瞪得溜圆,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在哪呢?咋还没看到?咋还没看到?”

  当衙役将最上方、也是最后一张,代表着此次乡试最高荣誉的榜单展开时——

  那榜首第一行,赫然写着:

  王明远(长安府咸宁县永乐镇人士)!

  白纸黑字,清晰无比!

  王明远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一下直冲头顶,眼前甚至恍惚了一下。

  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全身,让他手脚都有些发麻。

  八年苦读,寒窗岁月,岳麓艰辛,家人的期盼,师父的教诲……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最圆满的交代!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那细微的刺痛感来确认这不是梦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但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王大牛更是浑身一震,那张黑红的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血,变得紫红紫红,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狗娃则直接蹦了起来,挥着拳头就想嗷嗷叫,却被身旁的虎妞一把死死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激动得手舞足蹈。

  待被虎妞松开后,狗娃脸上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潮红,激动地压低声音道 :“三叔是头名!头名!”

  然而,当王明远下意识地转头,想和家人分享这份狂喜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怔。

  预想中的欢呼雀跃、激动拥抱并没有出现。

  只见爹王金宝用力梗着脖子,脸憋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只是重重地、一下一下使劲儿拍着身旁王大牛的后背,发出“砰砰”的闷响。

  大哥王大牛更是古怪,那副激动到极点、恨不得仰天长啸的样子,却硬生生被某种力量给摁住了,整张脸憋得比刚才更红,甚至有点发紫。额头上青筋暴起,牙关紧咬,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两只大手无意识地攥成拳头,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要爆炸开来。

  娘亲赵氏一边不停地用袖子擦着怎么止也止不住的眼泪,一边又是哭又是笑,看到王明远疑惑的目光,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解释道:

  “你爹昨晚……昨晚特地千叮咛万嘱咐,说你要是中了……就是举人老爷了,是文曲星下凡,得有体面……不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高兴就把你抛起来,更怕让人看了笑话……丢你的人了。你大哥这是……这是硬憋着呢……”

  王明远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看着大哥那副憋得快要爆炸、仿佛下一秒就要血管崩裂的模样,他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流涌过。

  家人这份最质朴、甚至有些笨拙的爱护,让他觉得比什么功名都来得珍贵。

  不过,他还是默默地、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下意识地拉开了点距离。

  他是真怕大哥一个没忍住,那蒲扇般的大巴掌激动之下,一把他捞起来扔到天上去。

  他如今已经十四岁了,可不想在万众瞩目之下,再体验一把“解元飞天”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王家人内心狂喜、周围人群或羡慕或祝贺的声浪渐渐响起之时,几个颇为刺耳、带着浓浓酸气和不满的声音,却从人群后方不太和谐地传了过来,虽然不算特别响亮,但在王家人听来却格外清晰:

  “呵,解元?王明远?没听说过啊?哪个犄角旮旯旯冒出来的?莫不是走了什么大运,或者……走了什么别的门路吧?”一个声音尖细,带着明显的酸溜溜的意味。

  “嘘!小声点!你不知道吗?人家可是崔巡抚的入室弟子!这层关系……嘿嘿,可就不好说喽!”另一个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显阴恻,那声“嘿嘿”充满了暗示和恶意。

  “崔巡抚的弟子就能稳拿解元?这乡试可是为国选材,讲究的是真才实学!我等寒窗苦读十数载,难道就比不过一个靠师门余荫的?”第三个声音响起,听起来似乎义正辞严,但那股子不服不忿的酸醋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就是!我等几人来自江南姑苏书院,历年岁考何曾掉出过前三?此次竟齐齐落于此人之后,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等要求公开考卷!验看墨义!看看这解元公的文章,究竟是如何的惊才绝艳!”最先开口的那人声音又拔高了些,带着煽动性的语气。

  如果说刚才的巨大喜悦王家众人还能凭借着对“举人老爷”体面的尊重而强行压抑住。

  那么此刻,听到有人竟敢如此公开地质疑、污蔑王明远的功名来得不正,质疑他辛辛苦苦考来的解元之位,王家人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什么体面!什么规矩!去他娘的!

  敢往他家三郎身上泼脏水,这还能忍?!

  第一个爆发的,正是憋了半天的王大牛!

  只见他猛地转过身,铜铃般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额头上刚才憋回去的青筋再次暴起,甚至比刚才更粗!

  他根本不去找具体是谁在嚼舌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运足了中气,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如同炸雷般的怒吼:

  “放你娘的狗臭屁!!!”

第216章 湿泥碑是什么?

  这一声吼,石破天惊!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这个如同暴怒雄狮般的黑壮汉子身上。

  王大牛气得眼睛都红了,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排开身前的人,指着那几个缩在人群里、穿着绸缎长衫、一看就是富家子弟模样的年轻考生,声如洪钟:

  “你们说什么?自己没那个本事考不上解元,就凭白污蔑人?!

  我三弟能中这个解元,那是他寒窗苦读、凭真本事考出来的!

  你们自己肚子里墨水不够,考不过我家三弟,倒在这里学那长舌妇搬弄是非!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这番话说完,周围的人群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不少本地来看榜的百姓和落第学子本就对那几人的话心生不满,此刻见有人带头骂了出来,顿觉解气,纷纷投去支持的目光,也有人低声附和:“就是!”“考不过就泼脏水,什么玩意儿!”

  被王大牛指着鼻子骂的那几个江南学子,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们平日在江南文风鼎盛之地,交往的都是斯文人,何曾受过这等市井粗汉的当面痛骂?一时间又气又窘,羞愤交加。

  其中一个瘦高个、面容带着几分傲气的学子,强自镇定,梗着脖子反驳道:

  “你……你这莽夫!休得胡言!我等何时污蔑了?我等不过是据实而言!

  我等自幼便在江南之地苦读,寒窗十几载,不敢说学富五车,但书院岁考何曾掉出过前三?

  此次秦陕乡试,解元竟未出于我等其中,反倒是他却高居解元之位!

  这难道不蹊跷吗?谁不知道他是崔巡抚的入室弟子?这其中的关窍,还用我等明说吗?”

  “就是!江南文风鼎盛,我等才学难道还不如一个西北苦寒之地学子?”

  “定然是走了门路!否则何以解释?”

  旁边跟他一起的几位江南来的学子也跟声附和道。

  王明远也是眉头紧锁,胸中一股郁气翻涌。他正要上前,准备以理据争,驳斥这无稽之谈。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带着激动颤音的声音,从人群另一侧响了起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说话的,正是王明远在考场中有过一面之缘、那位须发皆白、屡试不第的老者。

  此刻,老者被一个年轻人搀扶着,挤到了前面,他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地盯着那几个江南学子,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却字字清晰,直指要害:

  “你说你们自幼在江南书院苦读?江南文风鼎盛,人才辈出,乃是天下公认!

  你们既然有如此才学,为何不将户籍转于江南,与那苏杭才子、金陵俊杰一较高下,堂堂正正夺取功名?

  反倒要千里迢迢,跑回我们这西北苦寒之地,来抢我们本地学子本就稀少艰难的名额?!

  考不过,便心生怨怼,口出恶言,这又是何道理?!”

  老者这番话,如同一下撕开了那层虚伪的遮羞布,瞬间戳中了周围绝大多数本地学子内心最深处的痛处和积怨!

  秦陕之地,文风本就较江南逊色,录取名额更是少得多。

  这些籍贯在此、却常年在外接受更好教育的学子回流考试,无疑挤压了本地学子的生存空间。

  这话一出,简直是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炸了锅!

  “老丈说得对!”

  “就是!回来抢什么抢!”

  “在江南吃香喝辣,念最好的书院,考不过人家了,还有脸回来怪这怪那?”

  “我等寒窗数十载,名额本就艰难,全赖你们这种人!”

  “滚回江南考去!”

  “呸!什么玩意儿!”

  群情瞬间激愤起来,无数道愤怒、鄙夷的目光射向那几个江南学子,唾沫星子几乎要把他们淹没。

  刚才只是少数人嘀咕,此刻却成了众矢之的。

  那几个学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围攻弄得慌了手脚,脸色由红转白,支支吾吾地辩解:“我……我等祖籍便在此处,回原籍应试,此乃朝廷规制!有何不可?尔等……尔等岂能如此蛮横!”

  “祖籍?”那老者冷笑一声,步步紧逼,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深沉的痛心和质问。

  “好一个祖籍!老夫问你,你口口声声祖籍在此,你可还记得几句乡音?!可还记得这秦陕的黄土是什么味道?!可曾真心热爱过这片生养你祖辈的土地?!

  你考完了,中了,是拍拍屁-股就走,去江南继续做你的富家公子?还是留下来,为这秦陕的父老乡亲做点实事?!

  你们回来,不过是把这功名当做一块跳板,何曾真正把自己当做秦陕人?!

  反倒来指责我们本地学子才学不济?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下,不仅砸向那几个学子,也砸在了许多有类似经历的人心上。

  周围爆发出更大的赞同声和斥责声。

  那几个学子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冒汗,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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