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54节
好几日没在学舍上课了,此时竟然感觉有点怀念。
一堂经义讲下来,王明远听得心驰神往,感觉收获颇多。
散学时,柳教谕点了王明远的名:“明远,留一下。”
陈嗣同情地冲王明远挤了挤眼,抱着书箱溜得飞快。
到了教谕的课舍后,柳教谕继续给王明远一对一的补课,这是昨日谈话间就说好的,也算是柳教谕的私心。
柳教谕让他今日起每日都作一篇文章,再由他来批注,然后再根据批注再作新文,反复调整。
顺便还根据他多年的经验,给王明远开始押题。
这可能对陈嗣来说或许是种折磨,但王明远自是不会拒绝,反而是甘之如饴的接受。
毕竟要放在前世,这种一对一的名师辅导,再配上名师押题,都是千金难求,更别说是教育资源匮乏的古代了。
等他抱着厚厚一摞新布置的课业走出府学大门时,日头早已西沉,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街角的大哥,连忙迎了上去。
“大哥等久了吧”
“没有,昨日你就和我说过,我今日特地按你散学时间晚来了一会,等的不久”
说话间,大哥轻松的接过他沉甸甸的书箱,轻飘飘的挂在了自己背上,两兄弟便迎着夕阳往家走去。
到家门口巷子时,王大牛忽然“咦”了一声,指着自家院门:“三郎,咱家门口好似有个人?”
暮色四合,王家那扇褪了色的木门紧闭着,门槛上却蜷着个圆滚滚的影子。
两人快步走近了才看清,是个穿绸衫的小胖子,后背靠着门板,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耷拉,嘴角还挂着一道亮晶晶的口水线,一直蜿蜒到前襟上。
而且呼噜声打得还挺有节奏,一起一伏,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王明远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他快走两步,到了跟前,忍着笑,伸手轻轻推了推那肉乎乎的肩膀:“文涛?张文涛?”
“嗯……开饭了?”
小胖子迷迷糊糊哼唧一声,眼睛都没睁开,咂巴咂巴嘴,“今儿……炖的啥肉?这么香……”
他鼻子还下意识地抽了抽,好像在梦里真闻见了肉味。
王明远终于憋不住,“噗嗤”笑出声,肚子都笑疼了。
这一笑,倒把小胖子彻底惊醒了。
他茫然地睁开眼,眼神涣散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到王明远脸上,愣了几秒,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蹦了起来:“王明远!你个大坏蛋!还敢笑我!”
他胡乱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指着王明远,圆脸上努力做出凶巴巴的表情,“你还笑!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腿都麻了!屁-股都坐成八瓣了!还有——”
他猛地想起正事,气势汹汹地叉起腰,“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我!还是赵夫子前两天训我不用功,顺嘴提了一句,我才知道!
好啊你,考过府试了是吧?案首是吧?了不起了是吧?眼里没我这个兄弟了是吧?
我今天可不是来找你吃香香饭的!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谈话间,这个算是自己“发小”的小胖子就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王明远看着眼前这个气得腮帮子鼓鼓、像只炸毛小河豚似的旧友,心头那股暖流怎么也压不住。
他赶紧拱手告饶:“怪我怪我!文涛兄息怒!是我的疏漏,我托家人告诉了夫子,想着夫子总会告诉你的,就没有让家人去单独找你……
还有,今日散学晚是因为夫子单独留了我讲解课业,所以才到家这么晚,害你等了这么久”
“啊?夫子单独留你讲解课业?”
张文涛的怒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圆脸上只剩下满满的惊讶和心疼,刚才那点“兴师问罪”的劲头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老天爷啊!那得多辛苦啊!
赵夫子单独给我讲半个时辰,我脑袋就跟塞了糨糊似的,晚上吃饭都得多扒两碗饭压惊!
你这单独加课……肯定累坏了吧?”
真正的朋友总是会关心大过一切,张文涛连忙凑近两步,上下打量着王明远,眼神里全是关切,“我瞅瞅,脸都小了一圈!算了算了,”
他大手一挥,十分豪气,“晚上我请!香香饭,管够!给你补补!”
王明远看着他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张文涛自己倒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拽出个油纸包:
“啊!差点忘了这个!
明远你看!!!
镇上吴记的绿豆酥!你以前最爱吃这口!我排了好久的队才抢到这一包!当然……”
他咽了口唾沫,嘿嘿笑道,“我也顺带尝了两块,真香!”
那油纸包还带着点身体的温热,看来是被他一直捂在怀里捂了很久。
这会拿出来,熟悉的甜香透过油纸的缝隙丝丝缕缕散出来。
王明远心头感动,双手郑重地接过来,指尖触到那温热的油纸,仿佛又回到了清水村蒙学那段虽清苦却简单的日子。
那几年有这个小胖子在身边插科打诨,那些枯燥的之乎者也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多谢文涛兄,”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和感动,“对了,你怎么找来的?”
“嘿!这能难倒我?”张文涛得意地扬起肥肥的下巴,小眼睛亮晶晶的,
“你跟李明澜是同窗,我跟他也是啊!我猜你肯定得找他帮忙落脚!
我一想,嘿,这不就找着门路了嘛!我去问李明澜,他倒挺热心,非要送我过来,这哪行啊!
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他揉着后腰,龇牙咧嘴地抱怨,“谁知道你家这门这么难蹲!硬邦邦的,硌得我屁-股都快裂成八瓣了……”
王明远也被他这絮絮叨叨的抱怨又逗笑了,连忙问:“对了,你这次来府城是……?”
第62章 想法
张文涛一听王明远问起他来府城的原因,胖嘟嘟的圆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又带着点神秘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缝:
“嘿嘿!当然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大秘密啦!
以后啊,我家就搬来府城扎根儿了,不回永乐镇啦!”
他挺了挺胸脯,带着点小得意,“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以后你要是也在府城读书,咱哥俩就能天天见面,一起吃好吃的了!嘿嘿!”
王明远闻言,心头也是一阵期待涌上。
“真的?那可太好了!”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念头:等自己院试过了,若能顺利进入长安书院深造,那岂不是又能和这小胖子朝夕相处了?这感觉,竟比考中案首还多了几分踏实和欢喜。
“那是!”张文涛用力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懊恼地一拍脑门,“哎呀!光顾着说话,差点忘了正事儿!大牛哥,明远,我今天来是准备找你们去吃饭的!地方我都订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拽着王明远往外走,还不忘招呼王大牛:“大牛哥,今天咱仨定要好好吃一顿!”
王大牛一听,连忙摆手,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拒绝:
“不不不,张兄弟,你们俩去,你们俩去!我锅里饭都做好了,还特意给三郎炖了鸡汤温着呢,没人吃太糟践东西了!
再说,你们哥俩这么久没见,肯定有说不完的话,我一个大老粗杵在那儿,你们说话都不自在。
你们去,吃好喝好,好好聊聊!”
见他态度坚决,张文涛也知道王大牛的性子,拗不过他,只得作罢,嘴里还嘟囔着:
“大牛哥你真是……那行吧,下次,下次一定得叫上你!”
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着王明远,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巷子。
两人脚步轻快,穿街过巷。
张文涛带着王明远七拐八绕,很快就把王明远带到了一条相对热闹但不显拥挤的街道。
一座两层高、挂着“福星酒楼”招牌的店铺出现在眼前。
门脸不算特别气派,但收拾得干净利落,门口飘出的饭菜香气浓郁诱人,勾得人食指大动。
“就是这儿!”张文涛熟门熟路地领着王明远走进去在订好的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能看到楼下街道熙攘的人流,视野不错。
“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张文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拿起桌上的粗陶茶壶给两人倒水,
“我爹以前带我来府城,只要时间宽裕,准带我来这儿搓一顿!他家的菜,那叫一个地道!比镇上醉仙楼强多了!”
他接过伙计递来的菜单,看都没仔细看,就噼里啪啦开始点菜:“水晶肘子!要大个儿的!红烧肉!香菇炖鸡!再来个……嗯,酱板鸭!对了对了,还有那个……”
王明远眼看着张文涛报出来的全是硬菜,怕吃不完,赶紧拦住他:“文涛!够了够了!点这么多哪吃得完?再说,全是荤的,腻得慌。加个素菜吧,清炒个时蔬就行。”
张文涛这才停下,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行行行,听你的!那就加个炒青菜!伙计,就这些,快点上啊!饿着呢!”
伙计记下菜单,麻利地下去了。
等菜的功夫,两人终于能好好说说话。
张文涛迫不及待地问起王明远在府城的情况。
王明远便捡着重要的说了:府学的课业繁重,柳教谕要求严格;新认识了些同窗,比如那个话痨又有点逗的陈嗣;府试的紧张和最终考取案首的喜悦;还有那次意外落水救人,以及柳教谕后来的郑重感谢和赠书……
张文涛听得一惊一乍,尤其是听到王明远跳进冰冷的荷花池救人那段,小胖脸都吓白了,连声说:
“我的老天爷!明远你也太不顾惜自己身体了!那水多凉啊!万一……呸呸呸!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当听到柳教谕赠予的竟然是进士的备考心得时,他又激动得直拍桌子:
“值了值了!这趟水没白跳!这可是无价宝啊!明远,你以后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兄弟我啊!”
王明远被他逗笑:“忘不了你。对了,你刚才说你家搬来府城了?伯父的镖局生意都搬到府城来了?”
提到这个,张文涛来了精神,腰板也挺直了些:
“是啊!我爹现在可不止是开镖局了!他说光靠给人押镖,赚的是辛苦钱,还担风险。
前两年他攒了些本钱,又拉了几个信得过的老伙计,自己弄了个商队!
现在专门跑南边的茶叶、丝绸,还有咱们北边的皮货、药材啥的!
南来北往,倒腾着卖!虽说规模还不算太大,但路子算是趟开了,比光押镖强多了!”
“自己弄商队?”王明远心中一动,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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