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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58节

  写完第二题,看了眼天色还早,又接着写第三题。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

  此题由己及人,推及仁政,得好好思索一番然后下笔。

  “仁政之基,在于推恩。亲其亲,非独厚己,乃推此心以敬他人之老;爱其子,非止私情,乃扩此念以慈他人之幼。由近及远,由亲及疏,仁心如水,自然流布……”

  他联系孟子“民为贵”的思想,强调统治者只有将百姓的疾苦当作自己的疾苦,才能真正赢得民心,稳固统治。

  当他刚写完第三题的最后一个字,窗外天色已经明显暗了下来。

  号舍里光线变得昏暗,其他号舍里也陆续响起了窸窸窣窣收拾东西和点蜡烛的声音。

  王明远没有急着点蜡烛。

  他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和脖颈。

  肚子里传来轻微的咕噜声,他再次拿出干粮,就着凉水,简单对付了几口晚饭。

  吃完饭,他没有像有些考生秉烛夜战,依旧是和上次一样,选择了早点休息。

  他从考篮底层掏出一块厚实的油布,仔细铺在号舍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然后拿出早上穿来的那件稍厚的外衫,当被子和褥子,盖一半铺一半,把自己卷好。

  最后,拿出张伯母给的驱蚊药膏,在露出的脸上、手腕、脚踝处薄薄抹了一层。

  做完这些,他才吹熄了蜡烛。

  号舍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远处其他号舍透出的微弱烛光,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巡夜脚步声。

  他裹紧衣服,闭上眼睛,快速强迫自己入睡。

  逼仄的空间里,霉味和尘土味依旧挥之不去,但比起上次府试寒冷和蚊虫的骚扰,这已经好多了。

  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第66章 院试开考(下)

  或许是有了上次府试的经验,也或许这次的准备十分充足,也可能是那驱蚊药膏的功劳,这一晚竟没被蚊虫骚扰,王明远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虽然号舍墙壁缝隙里透进来的夜风带着湿冷的潮气,让他鼻头略微有些发堵,但比起上次府试那彻骨的寒冷和嗡嗡作响的蚊虫,已是好的太多了。

  他睁开眼时,天色刚蒙蒙亮,考棚里还是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和衙役巡夜时轻微的脚步声。

  他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坐起身。

  借着微弱的天光,他扫了眼周围。

  对面的一排号舍里,几个学子睡得四仰八叉,其中一个半边身子都快滑出狭窄的号舍了,脑袋歪在门框上,口水拉得老长。

  一个路过的衙役皱着眉,用刀鞘不轻不重地捅了捅那学子的胳膊:“哎!醒醒!掉出来了可算作弊啊!”

  那学子一个激灵,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缩了回去,脸上还带着懵懂和惊恐。

  王明远没心思看热闹。

  他感觉小腹有些发胀——他每日清晨都有如厕的习惯。

  院试要连考三天,他昨天忍着没怎么喝水,就是算计着尽量把“大事”压缩在一天一次,最好在清晨人少时解决。

  他招呼不远处一个衙役告知要去厕所,那衙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过来,熟门熟路地掏出那个熟悉的、刻着“屎”字的木头戳子,在王明远的试卷上“啪”地盖了个鲜红的印记。

  王明远嘴角抽了抽,心里暗骂这规矩真够膈应人的,但也只能认命,快步跟着衙役走向那气味愈发浓郁的茅厕区域。

  解决完生理问题,回来时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些。

  他简单用带来的手巾打湿擦了擦手脸,又灌了两小口水润润嗓子,便重新坐回那冰冷的木板凳上。

  摊开卷子,昨天答完的第三题还得再检查一遍。

  检查完没有疏漏后,他便开始看第四题。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这道题比前几道更抽象,也更考验对儒家心性论的理解深度。

  他略作沉吟,在草稿纸上写下破题思路:

  “性乃天授,道循性生,教为修道之途。三者如根、干、枝,本末相承……”

  他结合朱子“存天理,灭人欲”的注解,又融入一些王阳明“致良知”的影子,论述“性”是天赋,“道”是顺应天性而行的准则,“教”则是通过学习和修养来体认并践行此道的过程。三者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写完这道题,日头已经爬得老高,号舍里开始闷热起来,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感觉肚子有点空,从考篮里拿出大哥烙的饼子。

  饼子被衙役掰得碎碎的,放了一天一夜,又干又硬,看着就没什么食欲。

  他就嚼了点张伯母准备的肉干和点心,算是填了填肚子。

  水也不敢多喝,只小口抿了几下润润喉咙。

  刚放下水囊,准备继续答题,头顶的天空却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方才还明晃晃的日头,眨眼间就被厚厚的铅灰色乌云吞没。

  一阵带着土腥气的狂风猛地灌进号舍,吹得桌上的卷子哗啦作响。

  “要下雨了!”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考棚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低声的咒骂声。

  王明远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他这号舍的顶棚看着就不牢靠!

  顾不上多想,他立刻扑向第五题——那道关于统筹府域水利、保障粮产的策论。

  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游走,将昨日打好的腹稿迅速誊写:

  “学生以为,欲解此弊,首在‘统’字。当设府级水利提举司,统辖各县河渠闸坝……”

  他刚写到“勘定各县用水份额,依田亩多寡、旱情缓急,订立轮灌章程”时,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几乎是瞬间,暴雨倾盆!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号舍顶棚的瓦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紧接着,王明远就感觉屁-股下面一凉!

  他猛地低头,只见浑浊的雨水正顺着背后墙壁那些他昨天用油纸堵过的缝隙,顽强地渗透进来,迅速在地面汇成一小滩,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蔓延!

  他坐着的矮凳腿底部已经泡在了水里!

  “糟了!”王明远头皮发麻,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最重要的卷子和草稿纸,高高举起,生怕被打湿。

  环顾这狭小的空间,根本无处可避!

  情急之下,他瞥见那件昨晚当被褥的厚外衫。

  也顾不得心疼了,小心放好试卷,他一把抓过来衣服,咬咬牙,“嗤啦”一声,用力撕下几条相对干燥的布条。

  然后飞快地冲到墙边,用布条混合着昨天没用完的油纸,对着那些漏水的缝隙又塞又堵!

  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浆,打湿了他的袖子和裤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难受极了。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求能堵住一点是一点。

  一番手忙脚乱的操作后,漏水的势头似乎被稍稍遏制了一些,至少不再是哗哗地流,而是变成了缓慢的渗滴。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也分不清是冷的还是急的,赶紧坐回那湿漉漉的矮凳上——凳子面也湿了,但总比直接坐水里强。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件已经湿了大半、沾满泥污的厚外衫折叠起来,垫在屁-股下面,勉强隔开一点湿冷。

  然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还算干燥的手巾擦干手和身上的水。

  重新提笔,在昏暗的光线下,继续书写那份关乎他前程的策论。

  笔尖划过纸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风雨声、隔壁号舍隐约传来的啜泣声(估计这位学子的考舍漏得更厉害),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遇旱时节,提举司居中调度,以烽火或快马传讯,协调上下游开闸闭闸……”

  他写得飞快,紧赶慢赶。

  当他落下最后一个字,长长吁出一口气时,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雨势虽然小了些,但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号舍里一片狼藉。

  地面湿滑泥泞,那件垫在屁-股下的厚外衫也彻底湿透冰冷,寒气一阵阵往骨头缝里钻。

  他试着躺下休息,可那油布垫子也浸了水,冰冷刺骨,根本没法睡。

  点蜡烛?外面风雨未歇,号舍四处漏风,烛火摇曳不定,根本没法点着,即使点着反而有烧了这考舍的风险。

  他只能裹紧身上半湿的单衣,背靠着唯一一块还算干燥的墙角,蜷缩着身体,将考篮紧紧抱在怀里,里面放着珍贵的考卷。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隔壁压抑的哭声(似乎还是之前那个学子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熬着。

  这一夜,又冷又湿,半睡半醒间,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被冰水泡透了,脑袋也昏昏沉沉。

  等天亮时,雨终于停了。

  王明远费力地睁开眼,只觉得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比起昨日,鼻塞得好像更厉害了,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

  喉咙干得发痒,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两声。

  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浆糊,又胀又晕,视线也有些模糊不清。

  更要命的是,从腰部往下,裤子鞋子湿了大半,冰冷地贴在身上,寒气仿佛钻进了骨头缝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点烫手。

  糟了,发烧了。

  他心头一沉。院试最后一天,偏偏在这节骨眼上……

  不行!不能倒下!

  他咬咬牙,强撑着坐直身体。最后一道诗赋题还没做!卷子还没誊抄!

  他哆嗦着手,从考篮里摸出张伯母给的那个小荷包,倒出几粒提神醒脑的仁丹含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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