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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94节

  王明远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心中百感交集。

  感动于柳教谕为他筹谋之深,又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些许茫然。

  “教谕……”王明远喉头哽咽,起身深深一揖,“学生……何德何能,又一次受教谕如此厚恩!学生……惶恐!”

  柳教谕虚扶起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傻孩子,何须此言?你能成才,便是对老夫最好的报答。去了岳麓,切莫堕了为师与你师父的名头,好好读书,将来金榜题名,便是对我们最大的报答了。”

  离开柳教谕住处时,王明远的心情复杂难言。

  原本计划在府城安居读书、稳步科举的道路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往更广阔天地却也更加未知的旅途。

  岳麓书院……湘江府……千里之遥。

  带着满腹心事,王明远又去拜见了师父崔知府。

  崔知府听闻长安书院的变故,倒并未显得太过惊讶,似乎早已收到风声,他对柳教谕安排王明远去岳麓书院深造的提议颇为赞同。

  “岳麓书院确是天下英才汇聚之地,你去那里,比在长安书院强多了。柳老头这步棋,走得对。”

  崔知府捻着短须,眼神复杂地看着王明远,

  “对了,你大师兄,就是为师的第一个弟子,如今刚好上任湘江府任六品通判,你去了应当是有机会可以见到他了。

  为师会修书一封与他,你到了那边,若有什么难处,皆可去寻他。安排住处、熟悉环境这些琐事,他也能帮衬一二。”

  王明远心中感激,再次拜谢:“多谢师父为学生筹谋!”

  崔知府摆摆手,示意他近前些。

  书房里只剩下师徒二人,灯火摇曳,映得崔知府的脸晦暗不明。

  “仲默,此地并无外人,为师有几句体己话要嘱咐你。”

  “师父请讲。”王明远神色一肃。

  “你家人此番机缘巧合,入了定国公的眼,福祸难料啊。”崔知府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国公爷……自是国之栋梁,威望崇高。但正因其位高权重,身处漩涡中心,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国公府……情形复杂。老国公戎马一生,威震边陲,旧部门生遍布军中。然而,天不佑程家,几位公子先后战死沙场,如今仅剩一位年幼的孙女养在京城老夫人身边……说是天家恩典,殊荣无限,但其中意味,你细品之。”

  王明远心中一震,脱口而出:“质子?”

  崔知府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化为更深的凝重:“心里明白就好。不过也就是你我的猜测罢了,如今朝中军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国公府。老国公在,自是稳如泰山。可老人家年事已高,又连遭丧子之痛……许多人,是在等啊。”

  他叹了口气:“这潭水太深了。我等蝼蚁,卷入其中,身不由己。将来是福是祸,全看造化。你切记,谨言慎行,万事多思量,莫要轻易表态,更不可仗着这点渊源肆意妄为。攀高枝,固然能省却数十年奔波,但也可能……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王明远背脊微微发凉,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学生谨记师父教诲,绝不敢忘。”

  “明白就好。”崔知府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恢复了些许温和,“但也不必过于忧惧。世事无常,祸福难料。或许这也是你的造化。”

  带着师父沉甸甸的告诫和柳教谕的殷切期望,王明远回到了张家。

  回家后,就从狗娃口中得到了大夫的肯定答复,父亲的腿小心些就无大碍,只是路上需慢行。

  听到这个消息,王明远也松了口气。

  当晚饭桌上,他将要去岳麓书院读书的消息告诉了家人,气氛感觉又凝重了。

  果然,娘亲赵氏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忧。

  “岳麓书院?那……那得多远啊?”赵氏饭都吃不下去了,愁容满面,“三郎,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生病了可咋办?想吃口家里的饭都难……”

  虎妞也嘟着嘴:“三哥,非得去那么远吗?府城读不了,咱附近州府就没有好书院了?”

  不过狗娃挺起胸膛,一脸“我已经是大人了”的表情:“三叔!我陪你去!我现在力气大,能帮你背书箱!还能打跑坏人!”

  众人被他逗得一笑,稍微缓了点沉闷的气氛。

  王金宝一直沉默地听着,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黝黑的脸上神色变幻。

  他看着眼前这个清瘦却目光坚定的三儿子,想起这大半年来发生的种种:县案首、府案首、院试第三、秀才功名、知府门生、献策救灾、得国公青睐……这一切,早已超出了他这个庄稼汉和杀猪匠最大的想象。

  儿子长大了啊,就像雏鹰的翅膀硬了,注定要飞向更广阔的天空,而不是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

  他猛地磕了磕烟锅子,发出“梆梆”的声响,打断了家人的絮叨。

  王金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家之主的决断,“三郎是去读书,是去奔前程!又不是去上刑场!岳麓书院是好地方,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柳老先生和崔大人费心安排,那是看得起他!咱们不能拖后腿!”

  他看向王明远,眼神复杂,有骄傲,有不舍,最终都化为支持:“三郎,爹没本事,给不了你啥助力。但爹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家里你不用操心,你爹我还没老呢!你放心去!好好读!给老王家长脸!”

  “爹……”王明远看着父亲,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第三天一大早,王家众人就出发了,等马车缓缓驶出府城东门,走上逐渐平整的官道。

  王明远回头望了一眼晨曦中长安府巍峨的城墙,心中感慨万千。这次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而就在他们马车后方不远处,跟着一辆看似普通、却由几名精干护卫悄然随行的青篷马车。

  车里坐着的,正是大雍朝定国公——程镇疆。

第114章 见赵夫子

  这次一路无事,马车于第三日上午就到了永乐镇。

  王明远撩开窗帘一角,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心里那块悬了一路的石头,总算稍稍落了地。

  镇子上得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

  虽然不少房屋的墙皮脱落了,露出里面新补的泥坯,但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铺面大多也开着张,烟火气十足。

  看来这次地龙翻身,永乐镇伤得不重。

  “总算到了……”坐在对面的王金宝也伸长脖子往外瞅,黝黑的脸上也露出了一股子踏实劲儿。

  马车在镇子中心稍微放缓了速度。王明远看着窗外,忽然开口:“大哥,停一下车。”

  “咋了,三郎?”王大牛勒住缰绳。

  “我……我去看看赵夫子。”王明远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车马不通这半个月,他是真怕赵夫子出点什么事。

  虽然二哥肯定来过,但没亲眼见到,心里总归悬着。

  王金宝立刻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快去!赵夫子对你恩重如山,是该去看看!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王明远跳下马车,整了整身上那件赶路弄得有些皱巴巴的青色直裰,快步拐进了那条熟悉的小巷。

  越靠近那扇熟悉的木门,他的心跳得越快。

  脑子里闪过最坏的念头——门庭冷落,甚至门上挂白……

  幸好,都没有。

  木门关着,但门楣完好,墙也看不出新塌的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了门环。

  “咚、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里面很快传来一阵轻微的、拖沓的脚步声,还有一声带着点疲惫的询问:“谁啊?”

  是赵夫子的声音!

  王明远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平稳:“夫子,是我,明远。”

  门内脚步声猛地一顿,随即变得急促起来。

  门栓被飞快地拉开,“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了一条缝。

  赵夫子那张清瘦、带着浓浓书卷气的脸露了出来。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憔悴了些,眼角眉梢带着疲惫,鬓边似乎也多了几根刺眼的白发。

  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真是王明远时,眼睛瞬间瞪大了,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激动。

  “夫、夫子……”王明远的声音也哽咽了,眼眶瞬间就红了,“学生……学生回来晚了……您、您没事吧?蒙学都好吧?”

  赵夫子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王明远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仿佛生怕他跑了似的。

  夫子的手有些凉,还在微微发抖。

  “明远?!真是你?!好!好!好孩子!你没事!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赵夫子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沙哑,带着颤音,

  “虽然你二哥来过一趟,但是我这心还总是悬着……”

  “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柴房震裂了几道缝,不碍事!不碍事!你呢?府城那边……听说厉害得多?你爹娘呢?都平安否?”

  他虽然已经从王二牛口中得知了情况,但问题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忍不住问了出来。

  地龙翻身那刻,他担心的不是自己,他更担心的是那远在府城的弟子,那寄托了他半生心血和希望的未来。

  “平安!都平安!”王明远用力点头,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滚落下来,“就是我爹跳车的时候伤了腿,但大夫说养养就好,没大事!我们都好好的!”

  “老天保佑!祖宗保佑!”赵夫子也红了眼圈,用力拍着王明远的手臂,“平安就好!平安是福!快,快进来坐!”

  “不了,夫子。”王明远抹了把眼泪,露出一个笑容,“爹娘和大哥还在巷口车上等着呢,我们得赶紧回村去看看。就是路过,实在不放心,一定要亲眼看到您安好才行。”

  他说着,把手里的一个小包袱递过去:“这是学生一点心意,给您压惊的。一点府城的点心,还有块墨,您别嫌弃。”

  这礼物是他在府城重新买的,跟之前被巨石砸毁的那份差不多。

  赵夫子看着那包袱,眼圈更红了,却没有推辞,接过来紧紧攥着:“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好,好,夫子收了。你们快回去!家里肯定也惦记着!见了你二哥二嫂,替我带个好!”

  “哎!学生记下了!”王明远重重点头,“夫子您保重身体,过两日我再来看您!”

  “好!好!路上小心!”赵夫子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王明远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回到马车上,王明远心情松快了不少。

  家人看他神色,也知道赵夫子没事,都松了口气。

  马车再次启动,出了永乐镇,朝着清水村的方向驶去。

  越靠近村子,路上的熟人多了起来。

  有扛着锄头下地的,有挑着担子去镇上的,看到这辆明显不是村里常见的马车,都好奇地驻足张望。

  等看到车辕上赶车的王大牛那铁塔般熟悉的身影,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

  那不是简单的高兴,也不是纯粹的惊讶,而是一种混合了激动、忐忑、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点点……畏惧?的古怪表情。

  几个人张了张嘴,似乎想打招呼,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愣愣地看着马车驶过。

  王金宝隔着车窗看得分明,心里直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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