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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98节

  说着,父子俩拐了个弯,直奔镇上那家开了几十年的老纸扎铺。

  进了铺子,王金宝大手一挥,气喘吁吁地对老板说:“老张!把你们这最好的黄纸、金元宝、银元宝,都给我搬出来!还有那种西域侍女的纸人,对,就是描画得最好、衣裳最鲜亮的那种,给我来十二个!”

  纸扎铺的张老板一看是他,再看他这急赤白脸的架势,吓了一跳:“金宝老哥,你这……这是咋了?遇上啥大事了?要这么老多?”

  王金宝哪有心思解释,连连摆手:“别问了!急用!赶紧的!都给我包起来!”

  王大牛在一旁补充:“爹,再买点香烛,要粗的!耐烧的!”

  张老板不敢多问,赶紧让伙计手脚麻利地备货。很快,一大捆沉甸甸的黄纸元宝,十二个描红画绿、穿着“西域”服饰的纸人侍女,还有一大把粗香红烛,就堆在了门口。

  不过最后张老板还是给王金宝这个“老主顾”打了个大折扣,王金宝狠心掏了钱。

  王大牛二话不说,一肩膀扛起那捆纸钱元宝,另一只手拎起那一大串纸人。王金宝则拿着香烛,父子俩又急匆匆地往后山祖坟赶。

  到了祖坟地,找到自家那几座坟头。

  果然,能看到其中两座坟包,有明显的焦黑痕迹,旁边的草都被燎没了。

  王金宝和王大牛一看,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最后那点侥幸心理也没了。

  “爹!你看!真着了!”王大牛声音都带了哭腔。

  “快!快摆上!”王金宝声音发颤。

  父子俩也顾不上找平整地方了,直接在坟前空地上跪下。

  王大牛把纸钱元宝堆好,又把那十二个纸人侍女一个个仔细摆开,围成半圈,仿佛真有一群侍女在伺候祖宗。

  王金宝哆嗦着手点燃香烛,插在土里,然后又赶紧点着一沓黄纸,引燃了那堆得像小山似的纸钱元宝。

  火苗“呼”地一下蹿起来,越烧越旺。

  王大牛一边往火堆里添纸,一边“咚咚咚”地磕头,嘴里念念叨叨,声音又响又沉,带着满满的悔恨和害怕:

  “老祖宗!祖宗们!不肖子孙王大牛给您磕头了!

  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不该嘴贱瞎骂阎王爷!

  我混账!我不是东西!您老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千万别生气!我在底下给您磕头赔罪了!

  您要是还生气,就打我骂我,千万别再气坏了自己身子骨啊!”

  王金宝也一边烧纸,一边对着坟头念叨,语气焦急又诚恳:

  “爹!娘!老祖宗们!是金宝不孝!是金宝糊涂!

  忘了您们在下面的难处!不该想着断了孝敬!

  您们放心!以后年年节节,金元宝、银元宝、西域侍女,管够!绝对管够!

  您们可劲儿花!可劲儿打点!千万别省着!

  千万别再上火了!咱家现在日子好过了,不缺这点!

  您们可一定保佑咱家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啊!

  可千万别生气了不保佑老二和老三了啊!”

  火堆烧得极旺,热气扑面,纸灰被热气卷着,四处飞舞。

  说来也怪,今天这风好像也故意捣乱,一会儿东一会儿西,那火苗子跟着风乱窜,带起的火星子、热浪,好几次都差点撩到跪得最近的王金宝和王大牛脸上手上。

  父子俩被烫得龇牙咧嘴,手上脸上很快就多了几道黑灰和红印子。

  王大牛一边躲着火星子,一边更害怕了,带着哭音对他爹说:“爹!你看!祖宗不肯原谅咱!还在打咱呢!拿火抽咱呢!”

  王金宝也一边躲一边咬牙:“受着!咱得受着!让祖宗出出气!出完气就好了!”

  两人愣是忍着烫,没往后挪一步,继续磕头、烧纸、念叨。

  直到把那小山似的纸钱元宝和十二个纸人侍女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大堆灰烬,火苗才渐渐小下去。

  父子俩这才瘫坐在地上,累得呼哧带喘,互相一看——俩人脸上黑一道灰一道,还有几处被火星子燎出来的红印子,头发也被烤得有点焦,模样狼狈不堪。

  但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稍微落了点地,觉得祖宗这通火气,应该发泄得差不多了。

  等灰烬凉透了,父子俩又仔细把灰埋了埋,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王金宝是腿疼,王大牛是心累加被火烤得浑身疼。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人都围在桌边。

  狗娃眼尖,瞅着他爹和王金宝的脸,好奇地问:“爹,爷,你们脸咋了?还有手……红一道黑一道的,像……像钻了灶膛似的。”

  王大牛心里正虚着呢,闻言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含糊道:“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干啥!我跟你爷……今天去后山犁地了!日头毒,晒的!”

  狗娃更疑惑了,眨巴着眼:“犁地?今天不是阴天吗?没太阳啊?我还跟小姑带着猪妞去玩了,一点都不热。”

  王大牛被儿子问得噎住了,脸上有点挂不住,抬手就给了狗娃后脑勺一个大逼斗:“就你话多!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阴天就不能晒黑了?你老子我就乐意黑!”

  狗娃“哎呦”一声,委屈地捂住脑袋,不敢再问了,低头猛扒饭。

  王金宝清了清嗓子,板着脸对刘氏说:“老大媳妇,今天你听到的那事,烂肚子里,谁也不准再提了!听见没?”

  刘氏赶紧点头:“知道了,爹。”

  这件事,就在王金宝和王大牛这一通手忙脚乱、自认为诚意满满的“道歉”和“加供”中,算是稀里糊涂地翻篇了。

  王家小院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节奏。

  只是,清水村的人,看见王家人,那眼神还是怪怪的。

第121章 再出发

  接下来的大半月,王明远也没闲着。

  又去镇上见了几次赵夫子,甚至在赵夫子的要求下,还给蒙学的新进学子授了几次课,在这个时代体验了一把当夫子的乐趣。

  也给远在咸宁县城的同窗李茂回了信,确认了平安,也得知李茂即将动身前往府城,与李明澜一道,帮着张伯父打理日益红火的茯茶生意。

  昔日同窗各有前程,王明远心里也替他们高兴。

  见了些旧友,处理了些杂事,离家的日子也就一天天逼近了。

  眼瞅着出发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在五日后,赵氏那颗心就跟被揪住了似的,又开始折腾起来。

  这天一大早,赵氏就指挥着王大牛和刘氏,把屋里那口最大的箱子拖到了堂屋中央,箱盖一掀,她就开始盘算:“三郎,这床厚棉被得带上!湘江府那边听说冬天湿冷湿冷的,冻骨头!这床新的,一次还没盖过呢!”

  她又翻出十几件新做的长衫:“这些衣裳也都带上,读书人,体面要紧,换洗勤快些,别让人瞧低了咱!这一走好几年不回来,娘按照你身子还叮嘱给你往大做了几件……”

  接着又打开一口箱子开始放瓶瓶罐罐:“这罐子咸菜,你最爱就粥吃;这包干蘑菇,炖汤鲜亮;这包炒面,饿急了用开水一冲就能吃……这些都是耐放的,你想家了就吃点……”

  眼瞅着那箱子又快塞满了,她还觉得不够,扭头又对刘氏说:“老大媳妇,去,再搬两口箱子,我要再装一罐子猪油!万一那边吃食不惯,三郎自个儿也能擀面条吃……”

  王明远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面,还有渐渐堆成山的行李,连忙拦住他娘:“娘!真不用带这么多!岳麓书院是苦读的地方,规矩森严,带这么多东西,没地儿放,也不合规矩。再说,这一路千里迢迢的,马车颠簸,中间还要换乘水路,带多了也不方便。”

  狗娃正蹲在门槛边上啃大饼,闻言也抬起头,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帮腔:“唔……奶,三叔说得对!带那么多干啥?多带点好吃的、顶饿的就行啦!那些零零碎碎的,路上磕了碰了多可惜!”说完,还冲王明远眨眨眼,一副“我懂你”的样子。

  赵氏被这一大一小堵回来,没好气地瞪了狗娃一眼:“吃你的饼!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但手上的动作到底是停下来了,看着那箱子,愁容满面,“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点啊?出门在外的,啥都不带,娘这心里不踏实……”

  最后,在王明远的坚持和王金宝的发话下,行李精简再精简,但最终还是收拾出了六个大箱子,再缩减下去,怕是娘要闹起来了。

  就在出发前两天的下午,院门外传来了马蹄声。

  镇远镖局里的一个镖头满头大汗地赶来,送来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指名交给王金宝。

  随同送来的还有一箱压的严严实实的精品茯茶,这是张伯父安排人做的第一批茯茶,王明远离别前特地给张伯父交代过。

  这箱茯茶是准备带去湘江府用的,无论是作为土仪送礼,亦或者是拓宽人脉之用,都是上品之选。

  而且此物送出去也不会太过扎眼或落于俗套,让收礼人觉的他另有企图,他送礼前也定会告知是自家亲友作坊产出,更添几分心意。

  在崔知府的这位师父的影响下,王明远已经渐渐明白人际交往的重要性。

  王金宝这边,拆开信一看,手猛地一抖,差点没拿住。

  里面赫然是五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共计五百两!

  还有张伯父亲笔写的一张短笺,字迹潦草却透着喜气:

  “金宝老哥、明远亲启:首批茯茶已售与府城‘清韵茶楼’,价格公道!此五百两乃第一笔分红,先行奉上。明远贤侄远行,花费必多,望勿推辞。后续收益,定及时奉上。”

  “另,去湘江府的行程和镖队已经安排妥当,见信次日便会有人上门告知。望,一路平安!”

  王金宝活了大半辈子,都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

  更重要的是,去湘江府的镖队张老弟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这可是不小的人情。

  他和王大牛之前也打听过,去湘江府路程最快也要月余,中间还要换好几次镖队和赶路方式,甚是麻烦。

  他这会捏着那沓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银票,手都有些抖,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无措。

  晚上,一家子围坐在油灯下。王金宝把银票放在桌上,把事情都说了。

  王明远看着那银票,还有父亲说的那镖队的事情,心中温暖,张伯父真是雪中送炭。

  王金宝则是将五百两银票都推到了王明远面前说:“这次去路途远,几年都不见得有回来的机会,老三你都带上傍身吧。外面花钱不要省,要顾惜自己身体,想吃啥买啥。”

  王明远连忙拒绝:“爹,这钱家里留大头吧,万一有个啥意外也能用得上。我拿一百两足够了,上次您给我的一百两都还没用完呢,而且书院包食宿,花不了太多钱,只用交束脩。最多就是这趟的路费和平时买笔墨纸砚,这钱足够了!”

  王明远又笑了笑:“接下来您还要给虎妞攒嫁妆,给狗娃攒聘礼呢,或者您看看能不能找镖局再给二哥送点。

  再或者今年不行的话把家里捯饬下,再盖几间青砖大瓦房,让村里人好好羡慕羡慕您。”

  “那不行!”王金宝眼一瞪,“穷家富路!你出门在外,身上没钱咋行?我心里发慌!这五百两你都带上!

  而且看张老弟信里的意思,后面没多久还有进项,我到时候再给你二哥送也来得及!”

  “爹,真用不了那么多。”王明远无奈笑道,“岳麓书院讲究苦读,不是享福的地方。带多了银钱反而扎眼。再说,万一真不够,我写信回来,您再让镖局捎给我也成。”

  父子俩推来让去,最后各退一步,王明远带二百两,家里留三百两。

  等夜里众人都睡下了,王金宝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摸黑爬起来,窸窸窣窣地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地摸到大儿子王大牛屋门口,压低声音喊:“大牛,大牛,睡没?”

  王大牛虽然呼噜声大,但是觉轻,立马就醒了,披衣开门:“爹?咋了?”

  王金宝一把将他拉出来,走到院角,把那剩下的银票硬塞进王大牛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声说:“拿着!到时候到了地方,把这剩下的银票,都给你三弟!别声张!”

  王大牛一愣,捏着那卷在一起的银票,懵了:“爹?不是说好……”

  “唉!三郎那性子你还不知道?报喜不报忧!啥事都自己扛!那书院再好,能一点不花钱?结交同窗、买书买纸、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哪样不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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