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当什么乱臣贼子 第467节
他又向王敞询问道,“除了这些,你这边还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吗?”
王敞犹豫了一下,向裴元问道,“千户执意要尽取山东的豆田,莫非是打算向南方发卖,谋取钱财?”
裴元的“大豆攻略”获取利益只是其中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要在这条长长的产业链上养人。
这些数目庞大的依托裴元而活的人,比那些利益还要可观。
王敞虽然属于裴元团队中较为核心的人,但是这种大方向上的战略只能藏在裴元心里,于是裴元便很从容的说道,“确实如此,做什么事都需要钱。如果有大笔的钱财支撑,那就方便多了。”
王敞听裴元这么说,立刻很主动的提起,“其实,下官得到千户清查豆田的命令,也有所猜测。所以在统计豆田的同时,下官也在山东各地简单巡视了一番。”
“下官发现,除了大豆这种可以大宗贸易的物资,山东各地还种植了大量的棉花。比如说东昌府、兖州、高唐、夏津、恩县这几处地方,还集中种植了大量的棉花。按这边的人所说,‘地无南北皆宜之,人无贫富皆赖之’。”
裴元笑了笑,“棉花就算了,听着就不好惹。”
这个时代,能够大量种植经济作物的,只可能是那些有足够余粮的大地主。
粮食不耐久放,特别容易霉烂,也特别容易在储存中因为积压产生的高温失火。
只要是有足够选择的地主豪强,一般都倾向于种植一些经济作物卖成银子和铜钱,方便进行储存。
裴元开启大豆战争已经有些冒险了,可没信心双线作战。
而且南方的文官家族,对棉布产业的依赖性更强。
裴元想着,向王敞询问道,“山东的棉花比起南方的棉花如何?”
王敞在南直隶多年,对此也心中有数,答道,“应该是犹有过之。只不过山东在北方,冬日的气候寒冷,棉花主要是做成棉衣、棉被里的填充物。南方的温度湿热,冬天也不那么冷,他们对棉衣棉被的需求不如山东这么强烈,所以他们的棉花很多都是织成棉布。”
“南北的地理差异,就导致山东的棉花生意,以贩卖原材料为主。但是南方的棉花生意,则是以棉布成品为主。”
裴元也觉得大有收获,道了一声,“原来如此。”
裴元想了想,向王敞问道,“那假如在我在山东建造工坊,大量招募匠人制作棉布,你觉得有没有前景?”
裴元还是很喜欢这种劳动力密集型生产,这意味着在盈利之余,又能为他大量养人。
如果在山东生产棉布的生意有前景,裴元完全可以拿这个生意与合作者进行利益交换。
王敞听了老实答道,“只怕不是什么好主意。山东没有相关的产业,也没有足够的匠人。而且山东有大运河穿过,运输非常的便利,只要南方廉价的棉布运过来,哪怕加上运费,恐怕也比本地生产的棉布更便宜。”
“再者,一旦在山东建造织布工坊,本地棉花的价格一定会迅速上涨。棉花这种东西,本就是贫苦百姓御寒最需要的物资,价格哪怕只有很小的上涨,也必然会导致路上有冻死的穷人。”
“到那时候,裴千户何以面对天下人?”
裴元闻言义正言辞道,“这种事我当然不能干了,简直丧良心!”
接着又问道,“如果有人在山东建立工坊,生产棉布,然后做成厚实的棉衣,向北方,比如说辽东出货,那你觉得能不能抹平和南方棉制品的差距。”
现在的东北可不是后世的肥沃粮仓。
因为地形的原因,东北大平原自然排水不易,到处都是沼泽烂地,只有很少的地方具备耕作条件。
一直到了后面的东北大开发,才总算让那片肥沃的土地,发挥出巨大的价值。
现在的辽东都司控制的,是辽东半岛那一块稍好些的地方,就算这样也依旧在艰难的开拓着。
向北运输的话,应该有巨大的市场,而且必要时还可以用辽东做跳板,将这些东西卖往朝鲜、日本。
王敞想了想说道,“应该没问题。棉衣的体积大,进行大宗运输和贸易的话,有些得不偿失。南方应该不会生产同类的商品,进行竞争。”
“而且山东还盛产茜草、兰青定、红花,这些非常适合做成染料,方便布匹的上色。”
裴元高兴了一会儿,接着又沮丧了起来。
这踏马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进行大宗运输和贸易的话,也会得不偿失?
裴元想着,说道,“可以先做着试试。南直隶那些棉布工坊,肯定会很有兴趣在山东建立一个生产基地,就近利用这里的原材料生产棉布。”
“只要那些棉布工坊肯投钱和设备,咱们可以大胆一些,找个名目放开限制,让那些南方的匠户来山东。”
王敞听得目瞪口呆,“那些匠户如何能够离开原籍?这样岂不是乱套了?”
这个时代的户籍制度可是很严苛的,一旦无故离开原籍地,就会被视作流民,遭受全方位的镇压。
特别是匠户还负担着本身的徭役,这些匠户要是随便跑了,谁来干活?
王敞可招惹不起这么大的麻烦。
裴元听了把这个难点记下,叹了口气,“要是能制造一个机会,在山东出现大量的徭役就好了,那就能顺理成章的从周边征集匠户。”
裴元脑海中跳出个念头,要不去打日本?
裴元看看身边的三两只,再想想那拖沓无能的朝廷,觉得不太现实。
为了点棉花的事情,不至于不至于。
王敞见裴元又在挠头,小心的询问道,“千户非得要建这个棉布工坊吗?”
裴元也不隐瞒王敞,“我已经让陈头铁去河南打压大豆的价格,想必能赶在大豆种下前,影响河南那些豪强的决策,让他们大幅度减少大豆的种植。”
“但是这一套在山东就不好用了。”
“因为就算咱们一时得逞,等到秋季大豆成熟的时候,一旦大豆价格出现暴涨,那么必然会招来仇恨。本千户还打算在山东深耕几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王敞有些明白了,“所以千户是想刺激棉花的价格上涨,让那些在我们掌控之外的土地,选择种植棉花?”
裴元点头,“棉花和大豆的种植季节差不多,只能二选一。只要咱们把河南的豆价打崩,再把山东的棉花价格拉起来,到时候那些人就很容易做出判断了。”
“只要咱们在山东各地多圈地,多建棉布工坊。那么山东对棉花价格的预期,必然会看高。”
王敞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是他刚才已经给裴元说过这里面的难度了,王敞只能再次强调道,“千户,若是那些南方的工坊在山东生产棉布,固然能节省掉从南向北的运费,可是他们要投入的金钱,和面临的困难却有可能让他们得不偿失。”
“若是进一步加工成棉衣的话,又会因为运输的问题,几乎无利可图。”
“再加上那些匠户没法远来山东,本地的匠户又不擅长织造棉布,这件事恐怕根本推动不下去啊。”
裴元道,“先把地圈起来,然后把风声放出去。有问题可以解决,可以谈嘛,我们又不是不做事。只要他们看到计划确实在推动着,棉花的价格就下不来。”
王敞见裴元真动了心,也是一阵无语,刚才是狗说的丧良心吧?
第391章 南直赢一次,山东赢一次
王敞以最后一丝良心,沧桑感慨道,“可是如此一来,今年冬天不知道有多少贫寒人家,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又不知有多少乞食百姓,要冻毙在道途上。”
“裴千户于心何忍呢?”
王敞甚至还稍微点了裴元一下,“圣人有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把百姓推进火坑里的人,又怎么能得到上天的庇佑呢?”
裴元看着王敞奇怪道,“你在想什么?”
“我……”王敞怔了一下,倏然觉得刚才有点上头,那纵马踏来的记忆开始苏醒。
他有些慌乱,正要继续解释。
就听裴元说道,“就凭咱们这粗陋的计划,难道还能谈到冬天吗?”
王敞:“?”
裴元摊摊手,爽朗笑道,“秋天就得谈崩啦。”
“受到咱们的刺激,那些有闲田的豪强,一定会种植大量的棉花,等到大建棉布工坊的事情告吹,棉花的价格一定会大跌,到时候就连穷人也能温暖的度过这个冬天。”
“百姓们说不定还更喜欢我。”
王敞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思维误区。
原来裴狗这不要脸的,只打算画个大饼,并非真心实意要做事。
王敞下意识皱眉道,“若是如此,如果事情不成,岂不仍是要得罪那些人?”
裴元理所当然的说道,“所以说啊,这种丧良心的事情,我可不能干!”
这就很好懂了。
王敞以最大的恶意猜测着裴千户的想法,“千户是打算找个替死鬼?”
裴元没接话。
王敞又懂了,那就是了。
王敞摇头叹道,“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成?若是随便没什么根脚的,岂能让人轻信?”
裴元倒是想过,便随口答道,“商场如战场,这种事情,一定会有人感兴趣的。”
裴元想到的,便是南直隶那些种植棉花的豪强世家们。
对于寻常的豪强世家来说,狙击一个大产区的棉花,是根本不敢想的事情,也从来没人敢这么玩过。
但若是有人在中间居中牵头,把那些散乱的力量串联起来,那每家只需要出很小的力气,就能打垮山东的棉花行情。
这些人在南直,根本不惧怕山东那些势力的报复,这种顺手而为的事情,谁能拒绝?
裴元连合适的人选都想好了,那就是杭州知府留志淑!
留志淑只要干完了这一票,就能在南直刷出巨大的声望。
以后别说什么去浙江布政使司了,就连应天府知府都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王敞见裴元已经有了主意,又有些担忧道,“若是真把大量闲田用来种棉花,只怕会影响秋粮。再加上咱们还要占用大片土地种豆,只怕到时候也会影响民生。”
裴元听了摇头道,“不会的。山东的大好平原,在这天下都数得着,水源丰富的地方,甚至能够开垦湖田,种植水稻。光是洪武年间,山东就有熟地七十二万余顷。这些年随着人口繁密,开发的荒地渐多,土地只多不少。”
“只要有地,不管是攥在谁手里,就会长出东西,东西只要长出来,就会事实存在。”
“无非就是有些人多有些人少而已。”
裴元见王敞皱眉,又解释道。
“粮食这种东西,是农业社会最基本的价值要素。如果产出的粮食仅够所有人吃,又没出现大量饿死人的情况,那就意味着,山东不会有一个富人。因为粮食得到了平均分配,没有出现额外剩余价值的积累。”
“可现在山东豪民世家数不胜数,那就说明,百姓们糊口之余,还有大量的粮食剩余,正是因为有足够多的剩余财富,才会出现足够多的富人。”
“所以说,山东并不缺粮,缺少的是有意义的分配。”
“只不过那些囤积剩余价值的人,不愿意为那些人的劳动付出更多。”
王敞直接傻了眼,完全不知道裴元在说什么勾八东西。
裴元耐心解释道,“咱们引导百姓种豆种棉,是让更多的人,做更有价值的事情,然后让更多的剩余价值参与分配,这样反倒能让百姓过得更好。”
“而且种棉种豆这样的事情,若是没有经商门路,一般人家也不会轻易去做。”
王敞又被硬控了片刻,好一会儿脸上才有些僵硬的说道,“千户不是打算坏了棉花这门生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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