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小姐不对劲 第100节
第一卷 : 第174章第壹伍贰章 雪下的诘责
雪之下雪乃不喜欢随意干涉他人的私事。
无论出轨还是变心,这毕竟不属于她能够置喙的范畴,即便再看不惯,少女也没有越俎代庖的习惯——但今日不同以往,事情已经涉及到她友人的亲朋和可以依靠的对象,她不得不牵扯其中,并期望这是个简单的误会。
自然,其中还藏着些属于自己的小心思。
“是个很令人意外的问题。”
望月熏放下茶杯,斟酌着词句。
“算算时间……也就是说,你周日去过涩谷?”
用问句回答问句,这毫无疑问已经给出了她最不想得到的答案。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对吧。”
心脏在鼓动,将复杂的心绪压进她的大脑,雪之下雪乃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回应,也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感受究竟从何而来,她只觉得这不应当是面前那位曾经让她看到茫茫沙海中以命相搏之壮烈、又在老宅那方小院之间叩开她心锁的少年,所犯下的错误。
“后果?啊,我知道。”
现在,少年就坐在她面前,光明磊落地点着头。
“我不想推卸责任,事态发展到现在,但凡有任何能够即使止步的机会,我都没将它把握住。”
望月熏的语气很平静,在他看来,雪之下雪乃的心情很好理解,作为一个三观正常的年轻人,及时规劝朋友迷途知返亦或表达对此种行为的不忿,既然乐意当面交流,总还说明自己在对方心里是个能够交流且值得交流的对象。
然后,悠久的黄昏便弥漫在整间咖啡馆里。
水柱冻结在半空,向下的一头正向杯中流入,一缕蒸汽便凝固在它周围。少年朝着店长抱歉地笑笑——虽然后者并没有收到歉意的余裕——转而站起身,将视线投向惊诧的少女。
“认识吗,这一切。”
“黄昏之乡,你……”
“别紧张,这附近并没有异常的痕迹。”
少年张开双臂。
“自我介绍一下,正式。”
他说。
“望月熏,九夏[纯钧]剑主,特殊防务厅别聘干员,埃及与斯堪的纳维亚的拯救者,圆桌虚位,罗马弑君之人。
我是五大流氓公举的人杰,是斩落神明的战士,是猎杀亡魂的刺客,是追索逃贼的侦探,是通晓真理的学者,今年十六岁,刚上高一。”
放下胳膊,望月熏终于在少女面前展露出她从未见过的锋芒。
“我的人生到现在,长度比不过耄耋之人,因此不敢倚老卖老,但有资格说上一句,即使凭这履历和功绩,我也完全能够在属于异常的领域中要求足够离谱的特权。
我可以在任何机构得到超越如今生活状态百倍的奢侈享受,可以躺在功劳簿上挥霍到寿命尽头,没人能够命令我继续出生入死,没人有权利让我继续这种朝不虑夕的日子。”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但我并没有选择去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所以,这是我仅有的任性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雪之下雪乃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失望。
“你觉得自己恩泽于常世,因而理当攫取有悖于常世的特权。霞之秋学姐也好,那位金发的同学也罢,对你而言都是‘奖品’,是你应得的‘回报’。任性也好,功绩也罢,全都是挟恩图报的借口,你和那些被你打败的异常并无本质不同。”
“你是对的,我的确在为自己攫取特权。”
少年点点头。
“不久之前,我遇上了一些算不上美妙的事情,差一点就死在某个角落,没人能找到的角落。”
内脏隐隐幻痛。
“其实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多到本应该将其平常对待……然而这次不一样,在家里,还有个等着我回去的女孩。”
他垂下眸子,平和地微笑。
“那也是她第一次朝我发脾气,我能看到她的恐惧,还有恐惧过后的逞强。雪之下,你知道吗,异常从业者比职业军人危险无数倍,事件处置死亡率常年保持在百分之三十以上,致残、中毒、受咒、精神失常或者失踪根本无法统计,而诗羽明知道这些数据,毕竟数据都是公开的,没人瞒着她。
然后,她对我说——”
[——你的归宿是对抗异常的第一线,我会为此感到骄傲,而非想尽办法阻止你。]
“所以你背叛了她。”
少女打断了他的回忆。
“她给了你最大的包容,你却用这种方式回报她的情感,望月熏,这就是所谓任性吗?”
“她让我明白,如果不趁现在尽力让她们幸福,等我后悔的时候……也许这样说有些自大,她们一定会后悔的。”
四目相对,两人直视着对方,寸步不让。
“我决定遵从我的欲望,也决定回应她们的愿望,于是我决定行使源自暴力的权力,我决定用最粗鲁的方法保证我珍视之人直至人生终点的幸福。雪之下,我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但我不能让她们和我一样,所以我站在这里与你对话,如果你对此瞧不上眼,请只针对我一个人。”
“多可笑。”
雪之下雪乃哂笑出声。
“看吧,你自己明白这种选择会招来怎样的非议。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我虽然不认可所谓‘气氛’的存在,也不觉得多数即为真理,但如果因为最基本的道德原因而被排斥,请别觉得我会为你说话。
冠冕堂皇的好话谁都会说,一时脑热的决定谁都能做,爱情和rou欲能让你不顾一切,所以你决定拖着她们一起下水,完成你可悲的自我满足。然后,激qing终会过去,你们开始后悔此时的决定,开始埋怨做出决定的自己和迁就他人的自己——望月熏,‘恋爱’可以是极度美好的事物,但当你让它变质,那么它也可以丑恶到无以复加,你觉得自己得到了你所追逐的一切,在我看来,你只是个贪婪的疯子。”
血液冲刷着耳膜,嗡嗡作响。
雪之下雪乃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说出这样恶劣的言语,她已经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性,灵魂深处的少女正在恸哭,在哀求自己停止喋喋不休的诘责,就像个失去筹码的赌徒,痛骂坐庄者赢得她无比渴求的宝物。
欲望面前,众生平等。
第一卷 : 第175章第壹伍叁章 友谊逐渐变质
天穹之下,这座小小的咖啡馆被黄昏隔绝于尘世的间隙。
少女微微气喘,她很少一次说出这样长的一段话,心情激荡中,瑰丽的绯红蔓延至她的面颊。
“我许诺的未来是给她们的,不是给你的,因而我无需向你证明什么。但这样又像是我在逃避你的问题,所以雪之下,我在这里正面回答你。”
望月熏说道。
“任何一个决定都不存在诱导,不存在裹挟,任何一个决定都是我们共同决策的成果。迁就无从谈起,自我满足从何说来,一时脑热之前是半步间隔的生死离别,我们所有人都不再希望给自己留下遗憾。
至于未来的我们是否后悔,如果单纯的否定无法说服你,那么我只能这样回应——”
他笑了笑。
“会的,如果今天的我们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未来的我们一定因此后悔。”
“……我不理解,无法理解。”
雪之下雪乃握紧拳头。
“这种荒唐的行动,居然连那样的霞之丘诗羽都……你究竟……”
“我欠她的。”
垂下头,望月熏顿了顿。
“欠了很多,从当年的不告而别开始就还不清了。诗羽有自己的考量,我能给她的就是绝对信任,所以她也给了我同样的东西,如果说这次受伤让我学到最深刻的教训是什么,那就是在你拼死拼活的同时,还有人牵挂着你,所以无论做什么,也要活着回来。”
少女沉默了几秒。
“所以,即使被整个社会非议,你也要继续错下去吗?”
“不,情况比你想象中大概要好很多。”
望月熏坐回椅子,咖啡还热着。
“与‘常世’不同,对于我们这些异常从业者,一夫多妻或者一妻多夫是常态。所以——你那是什么表情?”
“等、等等,你说什么?”
目光呢在空气中交汇,他从少女眼神中看到了少见的震惊和茫然。雪之下雪乃骤然被这完全超脱于常识的信息所震撼,她张了张嘴,连忙问道:“你在开玩笑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乱来的常态?”
“事实如此,至于细节,那不是我们今天需要深聊的话题。”
少年耸耸肩。
“所以,就此方面,我可以在不违反法律的前提下做到我想做的任何事情,更不用担心所谓他人的看法。
我有能力、有信心也有意愿给她们一个幸福的人生,她们也做出了选择,回应了我不自量力的任性,这是我的幸运,更是我绝对不能辜负的责任。”
黄昏渐渐淡去,店长放下水壶,细碎的交谈声从其他位置传来,这方狭小的空间又重新回归常世,仿佛不曾走脱。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们也同样如此。”
饮净那杯咖啡,少年转身走向大门。
“所以,这归根究底是我们的问题。”
他摆摆手。
“失陪了,如果你对此仍有疑惑,可以去问问诗羽。”
“逃避了吗。”
站在空荡荡的座位旁,雪之下雪乃咬紧嘴唇,她眼中那个走出门外的背影正逐渐与挡在她身前独自面对络新妇的少年缓缓重合,重合之后又割裂,让她迷茫,踯躅且无措。
有什么东西正摇摇欲坠,崩塌成废墟,又在废墟里重组成为更加扭曲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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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代亮是个很懂气氛的人,他明哲保身,一直奉行德川氏“厌离秽土,欣求净土”的训言,如非必要,绝不主动惹是生非。
这种性格让他不算显眼,又不算透明,让他能够凭借自身实力拿下前锋位置,又让他能够在不参与“剑道部传统活动”的同时不至于被排挤,因而在初步对其进行过了解后,望月熏给了个颇高的评价。
“穷则独善其身,和其他人相比,这已经达到最低道德标准了。”
侍奉部里,缺席了一整天的雪之下雪乃正如少年预料般并未出现。他和千寿村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是刚刚推门进来的前辈。
“实在惭愧,用最低标准来要求自身本就是一种错误。”高代亮挠了挠头发,他皮肤粗糙,颜色偏深,五官还算英朗,这会儿笑得有些羞赧。
“没必要强迫他人去做那些有损自己正当利益的事情,在这种烂透的环境中保持自我也值得肯定。”望月熏摆摆手:“明哲保身,人之常理,非得要求你出头,反而不讲道理。”
“正如望月同学所言,高代前辈,请不要太过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