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471节
“自然是图穷匕见,试探师兄我。”
“那师兄呢。”
“反正我喝醉了,说点胡话不过分吧。”
和往日几次宴会一样,欧阳戎笑说了下今夜酒宴上的醉言醉语。
谢令姜脸色若有所思:
“所以大师兄如此笃定,他们此行的目的不简单,不是单纯的靠拢效力。”
欧阳戎叹气:
“他们这一行人精神气明显不一样,明明是失意贬官,却丝毫不见一点沮丧愤慨,这些天的一场场酒宴,但凡他们有一点怨色惆怅,我也不至于这般警惕。
“还有抵达江州那天,我迟到那么久,都耐心等待,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种种,不止是看对眼能解释的了,看来我目前肯定是对他们而言很有用处,
“我故意忽视多日,今日李公却再提此事,不是憋不住是什么……”
他回头,叮嘱一句:
“绾绾,涉及浔阳王府的事,就没有小的。此前老师与沈大人寄来信件里的暗示,看来没错,我确实需要妥善接待,小心一些。”
谢令姜微微蹙眉,忧虑道:“到底何事,难道是不利于大师兄,才拐弯抹角?是要喧宾夺主吗,排挤大师兄?”
欧阳戎立即道:
“若仅仅只是喧宾夺主那就好了。怕就怕,他们有一些其他主张,而这主张,八成与浔阳王府当下的路线不符,否则有什么是不能明说的呢。
“定然是把我当外人了啊,可能是觉得我会碍事阻拦。”
他自嘲一笑。
谢令姜神色心疼的握紧住欧阳戎手掌:
“若无大师兄的韬略神策,把握帝心,领着离伯父他们把握时机而动,岂会有现在起复的浔阳王府,隐隐之势,不逊色相王府多少,吸引天下士人。
“李正炎、魏少奇他们是关陇英才又如何?不还是腆着脸过来拜访王府。
“若他们此行所为真的是截胡排挤之事,要推翻否认大师兄,那就是他们不义,别说迟到、装醉了,大师兄怎么对他们都合理。”
欧阳戎沉默了会儿,似是出神入化发呆。
他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卧在佳人膝上。
眼下马车正在行驶,车身颠簸抖动,欧阳戎的脑袋也随着上方某处风景颠簸抖动,起初他没多想,眼睛盯着发呆,心中想着李正炎之事,
直到眼前一黑,细看,原来是一只佳人素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欧阳戎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不去看羞涩女郎,他默默转头,望向窗外颠簸幅度与前者相比最小的阑珊夜色。
“婠婠当然这么想,与我亲近,私我也。或许在李公、魏先生他们眼里,浔阳王府作为太宗嫡脉,需‘天下为公’,我或许才是碍着‘大义’施行的人啊。”
谢令姜摇头:“大师兄又在妄自菲薄,他们才是白眼狼,以‘大义’逼人。”
欧阳戎未答,轻轻点头:
“嗯,看来哪怕有夫子默认支持我,但是在朝中的保离派文官之中,亦有一些人对于浔阳王府所走的路线有异议,或说有别的想法。”
谢令姜轻轻低头,朱唇距离欧阳戎耳朵只有一指宽距离。
吐气如兰:
“大师兄不许再说醉话,至少对于李正炎他们递的帖子,离伯父和离大郎都是第一时间拒之千里,后来还告知了师兄,以你意见为准,
“他们也是站在大师兄这边,亦是觉得李正炎等人的身份棘手,会连累王府好不容易安稳的局面。”
“我没担心什么所谓的潜邸第一谋士地位被夺。
“而是觉得,内部各种声音难以统一的问题,不只是卫氏存在,夫子他们也存在。
“这次建造天枢、佛像的纷争中,李公、魏先生他们这些极端派贬出京城,就是这类分歧矛盾的体现,被卫氏轻而易举逐个击破……”
冷静讲到这,欧阳戎轻叹一声,呢喃:
“另外,凡事哪有一成不变,我也不一定对,因为局势一旦变故,便是此一时非彼一时。”
看见大师兄沉思不语时,微皱的眉头,谢令姜眼底有些心疼。
却也不舍得打扰他思绪。
谢令姜转头,余光瞧了眼对面座位上的纸稿,随手拿起瞧了眼。
发现是燕六郎前些日子汇报而来的一份消息,纸稿上记有李正炎一行人抵达浔阳城那日,欧阳戎’迟到‘未赶来前,李正炎与几位码头汗巾劳工聊天的大体内容。
燕六郎事无巨细的打听,递交到了欧阳戎手里。
“这是……”她好奇嘀咕。
欧阳戎没有转头,眼睛出神注视着车厢天花板,随口道:
“那日,李公向码头劳工们问了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除此之外,还有浔阳物价,渡口搬运一日的工钱。
“特别是,还问了问双峰尖运河与浔阳石窟等正在建的营造,在码头招工的细末情况。”
这份汇报纸稿,欧阳戎似是看过很多遍,有些倒背如流。
谢令姜疑色蹙眉:“越听越不对劲,好端端的,李正炎他们询问这些浔阳城内的民生做什么。”
“是啊。”
欧阳戎轻声颔首:“探询浔阳民生做什么……有意思。”
谢令姜思索道:“会不会是李正炎的特有作风?到一处地方,就考察一地民生习俗,长官风绩。”
欧阳戎脸色若有所思,闭目忽道:
“不过,对于江州大堂主持建造东林大佛这方面,他好像问的挺多。”
“这样吗。”
谢令姜自语,此刻,一双芊芊素手,正轻轻按揉闭目的欧阳戎的眉心,努力抚平他聚拢的眉峰。
想到了什么,她抬起精致下巴,语气有些骄傲倾慕说:
“不管怎样,反正大师兄问心无愧,对此不慌,也不怕他人查。”
欧阳戎失笑。
夸赞表扬了下大师兄,谢令姜略微停顿,温柔低头,满眼都是他。
她咬唇,缓缓摸了摸这张熟悉温暖的脸庞,又小声提醒:
“不过大师兄也要小心一点,观其行事风格,非等闲之辈。”
“没小瞧他。否则那日才见面,也不会果断醉酒装糊涂了。”
欧阳戎闭目叹息一声:
“没看见同样望之不俗的魏少奇、杜书清、王俊之他们,都隐隐以此人为首吗,
“能折服英杰者,必是帅才也。”
欧阳戎突然感觉耳朵痒痒的,是谢令姜埋头凑到他耳边吐气:
“那大师兄哩。”
他闭眸淡漠,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我吗?自然是实打实的英雄,跑不掉了。”
谢令姜忍笑轻啐:“噫,真不要脸。”
欧阳戎睁眼,困惑问她:
“不然为何总过不了美人关?”
车厢内,有美人乍羞埋胸,露出一截梨白如细瓷的脖颈……
接下来几日。
欧阳戎照旧响应李正炎的邀请,参加一场场文人宴会,
从不推拒,欣然应约。
每天晚上,他都喝的酩酊大醉被扶回家。
第二天一早,却精神满满、神采奕奕的跑去江州大堂上值,督造双峰尖开凿的进程,或去浔阳王府,汇报建造佛像的进度。
也不知这日日宿醉,第二天是怎么做到不头痛疲累的。
嗯,可能这就是他嘴里“千杯不倒”的意思吧。
倒也贴切。
看来李正炎等人确实误会人了。
至于每一次宴席间,李正炎等人或明或暗的试探问话,全被欧阳戎不胜酒力的推杯换盏糊弄掉。
整到后来,李正炎等人开始不再问了。
但是这位前眉州刺史、开国国公之孙,对待欧阳戎的态度,却没有多少变化。
依旧一声声“良翰”的亲切呼唤。
欧阳戎脸色泰然自若。
“明府。”
这日,燕六郎走进公署正堂,给埋首案牍的欧阳戎,递出一张纸条。
他腾出手接过,瞧了眼。
是李正炎一行人这两日在浔阳城内活动的大致轨迹,记录的颇为详细。
欧阳戎认真看完,发现暂无端倪,阅后即焚,道了声辛苦,燕六郎退下,再去打探。
这算是最近的例行禀告。
欧阳戎一直把握着李正炎等人白日里的动向。
至于前去打探的燕六郎等人会不会被他们发现,欧阳戎毫不担心。
李正炎等人本就是贬谪待罪之身,在地方上被各双眼睛监视很正常,有什么好说的?
欧阳戎作为江州长史,这本就是他的眼皮底下,这叫监管之责。
白天公事公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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