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571节
欧阳戎前世对佛法不感兴趣,但对高分上岸感兴趣。
今生对佛法也不感兴趣,但是对赚取功德感兴趣。
所以他对佛法算是“略知一二”吧。
起初,本来是善导大师找他讨论的,当然,也有小小的炫耀佛法高深的意思,只可惜找错了人,
结果到了后面,二人信交,逐渐变成每次都是欧阳戎单方面从各个角度信手拈来的输出,善导大师能说的话则是越来越少,只好开始负责顿悟,有些乍舌的拍起马屁,这话倒是如滔滔江水般不缺,还夸明府有“大慧根”,惹得年纪轻轻就已十八的欧阳戎奇怪,大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说回来。
金刚经,全称《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所谓三句义,是一种表达式,其在金刚经等佛门经文中频繁出现。
是一种肯定的同时、又否定的句式。
例如金刚经中,一句经常出现的话……如来说世界,既非世界,是名世界。
大致意思是:如来说有一个世界,不是世界,它叫世界。
听起来很矛盾,像是一个文字游戏,装神弄鬼。
但可以稍微结合“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这三境界来理解。
虽然并不全对。
在眼下静心的欧阳戎看来,佛门三句义触及的问题更深,
涉及到一个关于世界本质的问题……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实体?
若还是在前世考研的时候,欧阳戎会斩钉截铁的点头,当然有实体了,物理学不存在了是吧,世界不是实体是什么?
可是来到这方世界后,他接触到练气士的存在,他亲眼目睹了世界万物皆拥有的“气”的神话法则。
对于以往认知里,儒释道三教仅仅停留在教科书中的概念,欧阳戎有了新的理解,开始思索回顾。
再看金刚经三句义。
第一句话,如来说世界。
佛是说有一个世界,但你千万别把这个世界看成实体。
第二句话,即非世界。
如来立马否定掉了这个世界是实体的存在。
而第三句话,是名世界。
否定掉了世界作为实体,但是你又不能把世界直接否定掉,否则怎么解释当下我们所见所感的万事万物?
所以,它依旧是一个世界,但不是实体构成,
释迦摩尼认为,它是由“缘起”构成的,但本质是空的。
万事万物,自性本空。
那么能让人所触所感,又是怎么来的呢?
是由因缘聚合而成。
也就是缘起。
缘聚而成的事物,也会缘散而离。
所以才有——如来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
这就叫缘起性空。
它是一个佛门各宗广泛接受的重要概念,若是不承认这一点,那就不是佛门宗派了。只是各宗对“缘起性空”的解读,方向侧重各有不同罢了。
同样,若是不同意“缘起性空”这一点,那就不可能理解大部分的佛门禅语。
看佛经会一头雾水,觉得不像人话,封建迷信。
例如当初地宫醒来,鹤氅裘老道突然问欧阳戎的。
何为圣谛第一义?
他答了廓然无圣。
但是当时的欧阳戎,只是逻辑上的理解,远没有现在这般深刻。
地宫内,默默嗅着空气中漂浮的佛寺檀香,欧阳戎沉默良久,突然转头朝呆呆枯坐的秀真道:
“说来可笑。
“睁眼来到这座地宫前,我从不相信什么缘起性空,不相信什么缘生缘灭,直到后来,在千百般期待下,我兑换了归去来兮福报。
“在发现我永远也回不去的那一刻,我深深感受到了缘起性空。”
他摆了摆手中青铜假面:
“以前一直坚定认为、理所应当永远存在的考研、亲情、家乡……在福报揭示的那一天,我知道它没了。
“回过头来,我突然明白这一项一项曾经生活里的条条框框,本质上全都是空空如也的。
“在经历了绝望狂怒、心如死灰、迷茫无助之后,我捡起这副阿山留下的面具,重新戴上,那天是新的缘起。
“我也开始深知,遇见的小师妹,遇见的婶娘,遇见的六郎,遇见的阿青一家、离闲一家,等等等等,这些正在进行的因缘情感,它们本质上一样,也是空空的。
“所谓缘起则生,缘散则灭,万事万物,莫不如此。
“但是,不知大师,你说,我能因为本质是空空的,就幻灭虚无,隐世遁空,去消极否定这些已有的吗?”
不等秀真回答一句“不知”,欧阳戎自问自答:
“不。
“应当更珍惜才对啊。”
呢喃青年低下头颅,轻轻戴上面具,怀抱琴盒,站起了身:
“不知大师,下次来看你。缘起性空,我与你有缘,与地宫有缘,与两次守我苏醒的绣娘也有缘,缘才是最重要的,期待下次。
“再会。”
(本章完)
第400章 也食人间香火气
几乎自言自语说完一大堆后。
欧阳戎告别秀真,翻出了净土地宫井口。
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一股玄妙滋味流转。
低头看了眼,怀中剑匣微微颤栗,某口鼎剑,似是要呼之欲出。
只道小家伙算是“回家”,迫不及待想出来耍,欧阳戎暂时没管,就和养猫一样,不能惯着它。
抓紧时间,准备去往正在举行法事的大雄宝殿。
不过,在过去之前,还有一点事要做。
欧阳戎走出悲田寄养院没多久,默默拐进一座新修的大殿。
正是当初大佛藏尸的抄经大殿,不过经过欧阳戎与丘神机一战倒塌后,重新修缮完毕。
佛殿崭新,大佛重铸,暂时还未开放。
欧阳戎旁若无人走进大殿,循着此前密信上的信息,他在佛像后方的昏暗角落里,翻出一只未染灰尘的包袱。
它与落了一层灰的大殿内其它物件不一样,像是被人新放在此处。
欧阳戎脸色毫不意外,打开包袱。
四样东西。
一件宝蓝色儒衫,一袋鼓鼓的羊皮水囊,一份包含船票在内的通关身份路引,还有一个小荷包。
拿起小荷包,抛了抛掂量了下,他打开瞧了眼。
微微挑眉。
十两碎银,有点脏兮兮的。
但却是今日在檀郎渡的繁闹市井不同时间段、不同地点,随机兑换的“干净”银子。
折翼渠檀郎渡,人流量大,商贾往来,交易频繁。
银子一天内经历百手。
满是“铜臭气”,个人气息难以追溯。
这与身份路引,还有明早某艘到点检票走人的客船的船票一样“干净”。
即使事后落入某些司天监女官手中,亦难追溯……细节还是要注意些的。
欧阳戎点点头。
在寂静大殿内,默默换上了一身宝蓝色儒衫。
他将小荷包与新的身份路引船票,一一收入袖中。
那位燕伯父的缜密心思,令欧阳戎高看了一眼。
眼下龙城县尉,是燕六郎的父亲,老捕快出身,曾是周遭数县远近闻名的侦案高手,此前欧阳戎执政龙城时期,一直养病在家,由燕六郎代行县尉职务。
这位燕伯父当时养何病,欧阳戎没有问,
不过结合当初地头蛇柳家势大,欧阳戎作为新任县令,愣头青原身首次走马上任时,可能给这位阅历丰富的老县尉感官不妙,隐隐嗅到什么气味。
在欧阳戎“意外”落水昏迷后,老县尉便一直告病请假,只让自家独子燕六郎代领职务。
初衷可能是想六郎不熟事务、挂职摸鱼,一家人尽量不掺和“书生斗恶霸”的神仙打架。
至于老县尉有没有料到愣头青的燕六郎会被欧阳戎的作风潜移默化感染,不仅干的恪尽职守,甚至还带头冲锋,得罪柳家更深……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自家父亲的老油条心思,燕六郎当初应该是不知道的,洞悉到的欧阳戎也没有点破。
毕竟他没有权力要求别人死命追随,某种程度上,中立观望,已经是偏帮人生地不熟的他了。
不过后面的结果,显然证明燕六郎没有跟错人,
眼下不仅尾随欧阳戎赴任,升迁为江州司法参军,算是当了他老子的顶头上司,甚至还有幸结识浔阳王世子、现任江州别驾离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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